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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春,在大垇村姐夫的资助下,母亲同意我跟堂叔张仕鉴的儿子张学宣一起去洪都读高中,我高兴得一夜没睡好,因为洪都是每一个莘莘学子向往的地方。
堂叔张仕鉴在洪都工作,他是我们可以依靠的亲人。
临行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早飞到了洪都学堂去了。我们乘木帆船由南向北顺江而下,一路上风光无限,让我们大开眼界,每天我们除了在船上看书,就是站在船头欣赏沿江看不够的风光。
到达洪都后,张学宣考入私立心远中学,我考入洪都二中,又从高一读起。
洪都二中位于洪城系马桩一条巷子里。
那时二中仅留下一幢二层破旧不堪的楼房,高三、高二就在这幢楼里上课,其它高一、初中班安排在临时盖起的小平房里。全校有一千多名学生,教职工三十多人。
校长名叫车驹,人称“车博士”,他担任校长的时间比较长,他担任校长八年,为了这所学校,含辛茹苦,惨淡经营,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苦苦支撑着这所名校。
由于这所学校教学成绩斐然,全省许多莘莘学子都慕名而来。学校有一幅名联:
名称永居第二位
成绩须达最高峰
名联悬挂在临时搭建的礼堂门前,显得熠熠生辉。
学校的校训是:勤 朴 肃 毅。校训由严复所书,字体卓然不群。这所学校培养了千千万万人才,真是桃李满天下,精英布四海。
那时教师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个仅供休息的小屋。教师都在校外租房子住。在那米珠薪贵的年代,教师生活也十分清苦,几个微薄的薪俸不足养活三口人,所以教师们只好多任课,甚至在校外兼课,以补家用。他们那种呕心沥血、孜孜以求的敬业精神,深深感动着每一个学生。
公元二00二年十月的一天,我有幸重返洪都二中,参加了洪都二中建校一百周年庆典大会。大会气氛热烈而隆重,历届学友数千人济济一堂,大会举行了为三位老校长铜像揭幕仪式。
在新建的大礼堂上仍悬挂着“名称永居第二位,成绩须最达高峰”的对联和“勤、朴、肃、毅”的校训。一所名校,百年不衰,用的还是“勤、朴、肃、毅”的校训,可见它的深刻含义。抚今追昔,百年沧桑,今日更显辉煌。校友中有远道美洲、欧洲赶来参加世纪盛会的,有步履蹒跚,年近百岁的。新老校友高唱校歌,欢声笑语响彻校园!大家衷心祝福母校前程灿烂,再创輝煌!
我在洪都二中学习二年半,得到了各学科教师耳提面命的教诲,受益匪浅,使我终生难忘。
一九四九年一月,学校已放寒假,但由于没有回家的车费,只好在同学家打游击混饭吃,后来参加学校组织的“应变委员会”,保卫学校的安全,等待大军的到来。
1946年,物价飞涨,生活穷困,民众强烈不满。广大学生青年无法安心读书,在掀起了“反饥饿”,“要
民主、要自由、要读书”的民主运动,国统区已是风雨飘摇了!
反动派为维持他们的统治,作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军警、宪兵、特务肆意冲进大学、中学,疯狂地抓捕进步青年学生。洪都城内警车、摩托车架着机枪在街上呼啸而过,只要看到三五人一丛的就开枪扫射。入夜更是恐怖已极,那撕裂人心的警笛声不绝于耳,店门早闭,道无行人,市民们都龟缩在家里,大气不敢出,整个洪都城像一座死狱似的,充满了恐怖。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洪都市系马桩附近一条幽深的巷子里有一座小院子,小院子内有一幢小平房,房里坐满了和我一样倾向革命的青年学生。一盏如豆似的灯光下,一位个子高大、头戴鸭舌帽、身穿工作服、工人打扮的汉子,正向在座的人讲解着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这已是第四次讲座了。他声音虽小,但说理清晰透彻,大家全神贯注地听着,还不时地点头。为了安全起见,他要求大家只听不记录,室内严肃寂静,无一点杂音。
坐在高个子旁的是一位“教授”模样的白面书生,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但两眼却熠熠生辉。他看着大家认真听的神态,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每当大个子讲完课时,白面书生总是那句话儿:“希望大家认真去思考……”然后三四名同学们就簇拥着他俩从后门先走,其他同学则零零落落地从前后门散去,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又是一个大雨之夜。“大军昨夜已渡过长江了!”那位高大的汉子等大家坐定后低沉而兴奋地向大家报告了这个特大消息。他喜悦的情绪极大地感染了同学们,大家欢呼雀跃,激动地把他俩拥抱起来,大家抱成一个团,就像一床大毯子似的,围得他俩喘不过气来。
等大家情绪安定下后,他从内衣中取出一本《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小册子,拣重点的内容组织大家学习,接着又学习了《论联合**》中的重点段落。这时不断有人进来,屋里挤满了前来听课的进步青年。大家听了他的讲解,不断发出喜悦的赞叹。
那个白面书生两眼炯炯有神,庄重地扫了大家一眼说:“我们快要胜利了,反动派的末日快要到
了……”,他又扫视了大家一眼,“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回到学校、工厂,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应变委员会’,保卫好学校、工厂,保护好一切财产,积极准备迎接洪都的解放……”。
他的话字字千斤,铿锵有力,大家的血在沸腾,个个攥紧拳头,决心行动起来,迎接大军的到来。
………………………………
第三章 红旗飘扬
1949年5月22日夜,炮声已近洪都城头,反动派开始在大街上、小巷内疯狂捕人、纵火。东州河口、顺化门外、沿江路一带火光冲天,一片血红。为了阻止大军攻入洪都,敌人狗急跳墙,竟然纵火燃烧通往洪都的咽喉——“中宏”木制大桥,烈火吞食着大桥身躯,大军发起了争夺大桥的战斗,枪声大作,炮声震耳,在城内地下党组织和工人武装的配合下,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很快占领了“中宏”大桥。
临近午夜,市区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机枪声、步枪声。我所在的洪都二中,“应变委员会”早已把没有走的老师、无家可归的工友、家在外地的学生全部组织起来保卫学校,安排大家在校内巡逻,校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岗,严禁外人进入学校。
炮声远去,枪声零星。反动军队如丧家之犬,丢盔弃甲,仓惶逃遁。当大军的大部队迫近市区时,我们把早已准备好的彩色三角旗和一面大红旗拿出来,耐心等待着,准备迎接大军进城。
1949年5 月23日凌晨,大雨滂沱,大军从几个方向攻入市区。15军43师分几路突进各条大街,很快控制了英雄的洪都城。胜利的红旗第二次重新插上洪都城头!人们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高呼着:“天亮了哪!”“我们胜利了!”“快去迎接亲人大军哟!”
欢呼声惊天动地,响彻黎明的洪都城。
人们潮水般地涌向街头,涌向大军。他们挥动着彩旗,把许多彩花抛向英雄的子弟兵。工人、学生、市民们,有的双手紧紧握着大军战士的手;有的拥抱着大军喜极而泣;有的把大军抛向天空,再抛向天空……。市民、店老板们燃放着爆竹庆祝胜利。街道上一排店铺大开,门口插着红旗,喜气洋洋迎接大军。天亮了,真的天亮了!解放了,真的解放了!翻身了,彻底翻身了!市中心的广场,人潮涌动,凯歌震天。
一队队大军在街头巷尾巡逻,一支支工人纠察队在各处站岗,市内秩序很快恢复正常,原来小巷里的栅栏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从心底佩服大军纪律严明,组织有序,管理有方。洪都解放了,洪都的反动派垮台了,反动派离最后的覆灭已经不远了。
有诗为证:“青山隐隐水迢迢,江南春尽万木凋。二十二年金陵梦,不见玉人再吹箫。”(唐·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
有一天,几位大军同志来到我们学校,应变委员会负责人老熊等热情地把他们引到办公室,老熊叫我进去端茶敬客。
一位人高马大的大军同志接过了茶水,看了我一眼,他突然喊道:“小张!不认识了?”
我抬头一楞,他把军帽一脱,我几乎惊叫起来:“哎呀!是你啊!何老板!”,他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旁边一位小战士(可能是警卫员)介绍道:“他是我们团的何政委。”
“哦,何政委。”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给我们讲《大众哲学》、《论联合**》……在茫茫黑夜里指引明灯的“何老板”,竟然是大军的团政委!我连忙放下茶盘,双手紧紧地握住他那双大手,久久不愿松开……。在座位的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何政委是来学校动员大家去参加革命的。”老熊介绍说。
何政委看了看我们说:“现在解放了,我们需要大批有文化的干部,部队优先,同学们莫失良机哟。”
当时洪都有两所干部大学正在招收高中学生:一所是政工大学,另一所是军事政治大学。前者培养的是地方干部,后者培养的是军队干部。
何政委临走时,我怯生生地扯着他的衣角的问道:“何政委,你看我报考哪所大学好?”
“最好去军队锻炼,像你的情况去报军大更好……怕不怕当兵呀?”何政委笑着说。
“受了这么多的教育,听了你的教诲,我听你的!”我红着脸坚定地回答。
“那就好,祝你成功,后会有期。”他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又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大步离开了校园,几位随员急急紧跟其后远去。
五月底、六月初,洪都二中到处悬挂着“欢迎参加大军”的宣传横幅,同学们看了都跃跃欲试,心里对大军充满了期待。
军事政治大学在洪都招生,五千多名热血青年报考,经面试笔试录取了四千多人,大部分人是高中毕业生和一些小公务员,还有少数大学生、个别大学助教(有个大学助教后来就在我们班当副班长)。
一九四九年六月十六日是我参军的日子,我被批准为一名光荣的大军战士,别说我有多高兴了。军大干部带我们去一所学院里报到,我被编到军事政治大学第四分校二大队七中队,三四天后,军大搬到离洪都市三十里的南塘县师范学校,军直属机关也驻在这里。
从此,我投笔从戎,跟着大军,进军大西南、进驻勐巴拉西,开始了我一生的新生活。
五十多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何老板”、“白面书生”的光辉形象,仍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是他们把我这个无知无畏的青年,领上了光明的道路。
军政大学校址设在南塘师范学校,全称是:军事政治大学四分校。
新的生活开始了。军校首先开展了形式多样、生动活泼的政治思想教育,使每位学员明白当兵为什么,为什么要当兵的道理,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接着就是进行军容军纪的教育。大家脱下旧时代带来的衣物,穿上崭新的军装,戴上闪闪发光的八一五角星帽,腰上皮带一扎,个个精神焕发!大家第一次感到作为军人,无尚的光荣和幸福。
最有趣的是当动员剪去长头发的“命令”下来后,有些女生顿时就哭了,女中队的女指导员不管她们哭不哭,手快剪利,喀嚓喀嚓把那些“波浪式”、“牛尾式”、“披肩式”等统统剪去,留下齐耳的三寸短发。有的女生还把丢在地上心爱的头发拾起来,小心包好,看了看又哭。
男中队里的小伙子们,也有个别追求浪漫情调的,不愿意剪去长发,看着心爱的长发被剪了,个别男生也伤心地哭了。
晚上大队开会,军大四分校二大队政委杜晶就剪发一事发表了看法:
“同学们,要革命就得彻底抛弃旧社会的旧思想、旧观念、旧传统、旧习气,接受新的光明的东西,我们不仅要破坏一个旧世界,还要建设一个新世界,吐故纳新,是自然规律。少数同学连抛弃几根头发都痛心得很,有的还哭鼻子,哪有革命的气魄!”
他严肃地问:“现在还有哭鼻子的吗?”队伍里鸦雀无声。
政委接着道:“现在没有哭鼻子就好!舍不得丢掉那‘宝贝’的同学,可以寄回去给父母,就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忘恩,请父母收留’。”
政委的幽默,逗得大家都笑了,女同学笑得更像黄莺儿鸣柳间。杜政委要求散会以后,各小队组织大家就“剪发一事”展开讨论。一场剪发的风波云消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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