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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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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晏一边咳嗽,一边从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愤怒,这愤怒像烈火一样灼烧着肺腑,吞没了所有的惊疑与恐惧。
  ——这是自己一步步从黑暗里牵到阳光下的人,现在他们要把他重新变成鬼!
  “你是个灵魂真正自由的人。”“你从来都是选择走最困难的那条路,不为钱财、权势、名利等任何外力所动,始终一往无前,始终执剑问心。””——言犹在耳,他们却剥夺了阿追身上,他最为重视与钦佩的特质。
  正如一柄好不容易淬去死气,终于可以归鞘的剑,却被硬生生砸碎了剑鞘,将只余锋利的剑身,作为了他们肆意修改与操控的武器!
  苏晏的身躯在怒与恨中微微颤抖。
  他愿意付出一己之身所能付出的任何代价,换回荆红追的灵魂。他发誓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把七杀营、真空教、卫家,包括藏在最深处的“弈者”彻底铲除与埋葬。
  篝火映照苏晏的脸,他的眼中亮着比这火焰更加决热的、令人惊心的烈光。
  苏晏坐起身,见荆红追正弯腰把一丛枝杈放在火堆上烤。光亮似乎照不进血瞳刺客的面具与夜行衣,他沉默与冰冷得像个鬼影。
  “阿追,你在做什么?”苏晏努力用平常的语气问。
  对方没有理会他,举起手里的东西看了看,仿佛觉得有些烧过头,在空中轻扇了几下。
  苏晏这才看清了那东西:一捆三尺多长的弯曲铁线,是用许多根细铁丝拧扎起来的,周身多余而突出的铁丝头,拗成了旁逸斜出的形状,像丛生而干枯的荆棘枝杈,又像冬日窗玻璃上冻结出的冰晶树。
  但因为材质是尖锐的金属,又比自然造物的美感多了几分狰狞与诡异。
  苏晏沉着脸看它。无论这玩意儿是什么,放在眼下的情形中,怎么看怎么像刑具。可是作为棘鞭没必要灼烧,作为烙铁又没必要拗造型,总感觉会有更糟糕的用途……
  血瞳无名一言不发地跨过火堆,一手捏着烧热的铁线捆,一手去扯苏晏身上的衣物。
  苏晏伸手紧按衣襟,唤道:“阿追,你醒醒!七杀营是不是也给你喂了药?别受他们操纵,想想你是谁,你真正的意愿是什么!”
  他的极力阻止,在对方看来比刀俎上的鱼肉更加无力。血瞳无名只用单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他的衣物,把他像只光裸的煮鸡蛋一样从壳里剥离出来。
  苏晏见对方血色目光从自己的脖颈、胸膛,沿着腰身划过大腿,没有丝毫动容,仿佛一台机械扫描过屠宰目标,在设定好的程序中评估着下刀的部位。
  满心寒意与满心愤怒交织在一起,他陡然明白了幕后操纵者的用意——
  这束枝杈形状的滚烫铁线,烙在皮肉上形成的纹路,与雷击后出现在人体表面的闪电纹路极为相似。
  真空教的确迫切地想至他于死地,但不是用刀剑与毒药,而是用“天谴”。
  他几乎现在就可以想象出明日、后日,最多不出两三日,锦衣卫发现他尸体时的情景,与此后天下间难以禁绝的流言——白纸坊爆炸案的主审官苏晏,因为妄斥真空为邪教,亵渎圣莲,缉捕教宗,激怒上天降以雷霆之罚,被雷火劈死在荒郊野外。
  要是再添点什么“有蛟龙自河内出,以爪攫其肩飞去”或是“裸 身触雷,所着官服自动褪去,整齐叠在旁边”之类的猎奇细节,保准流传得更广。
  苏晏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的伤口,疼得一哆嗦——飞爪扣住肩头时,划出五道见血抓痕,幸亏衣服穿得厚还加了斗篷,而荆红追将他凌空拽起时用了些巧劲,故而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
  饶是如此,也疼得厉害,在冰冷的河水里浸久了,几瓣伤口泡得发白,像孩儿嘴似的咧着,渗出淡红色的血水。
  这会儿挣扎的动作激烈了,牵动伤口深处的血管,流出的血逐渐又变多变浓,蜿蜒地淌下来。
  血瞳无名用单手攥着苏晏的双腕,正要将烧烫的铁线捆往他胸腹上烙,蓦然见雪白皮肤染着鲜红的血,明显地怔了一怔。
  苏晏顿时回忆起来,当初在灵州清水营,入魔的荆红追被他用瓷枕狠砸脑袋,也若无其事,但见到他那被碎瓷片戳破的掌心里流出的血,一个刺激之下,经脉内逆冲的真气归了位,居然恢复了正常。
  ——谁能想到,曾经刀尖舔血,杀人不眨眼的刺客,竟会害怕从心上人体内涌出的鲜血呢?
  只能说,因爱故生怖。如人在荆棘,不动则不伤,一旦动心动情,那份爱既是缱绻的春风,亦是割人的利器。
  就这么极短的一瞬失神,被苏晏抓住机会,抽出了手腕。
  这具身体是一尊白瓷人像成了精,细皮嫩肉受不得力,手腕上转眼就青紫斑斓。苏晏却没有去揉搓,也不做徒劳的反击或逃跑,反而双臂顺势揽住对方的肩膀,把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挨过去。
  春寒料峭,荒郊野岭的夜晚尤其冷,一团篝火并不能烘干湿漉漉的衣物。夜风从破洞的门牖卷入,他赤 裸潮湿的身躯泛起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趁着贴近的动作,汲取对方夜行衣下火热的体温——
  差不多的体型,相仿的年龄,阿追的身体怎么就能这么热呢?再寒冷的冬夜,被窝里多个贴身侍卫,整夜都暖烘烘的,就连最怕冷的脚,被对方珍重地揣进大腿内侧捂着,不多时也能暖和起来。
  苏晏鼻腔一酸,不自觉带出了委屈的腔调:“阿追,我肩膀疼,还很冷……河水很冰,衣服都湿透了,现在连湿衣服都没得穿,我要冻死了。”
  血瞳无名手里捏着烧红渐冷的凶器,胸前挂了个投怀送抱的诛杀目标,继瞬间的怔忡之后,陷入短暂的茫然,仿佛既定的程序里有什么东西出了错。
  近在鼻端的血味刺激着他,极为熟悉又隐隐不安的味道……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摘掉金属网面具,这味道就更明显了。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苏晏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
  微甜,微腥,非常新鲜的血味儿。他专心致志地舔着,像头饥饿而迷茫的野兽。
  苏晏疼得抽气,但没有瑟缩躲避,反而把黑衣刺客抱得更紧。
  “阿追,你说过‘此生当属大人所有’,说哪里都不去,就守在我身边。还说你可以拆骨为柴、割肉为炊、剥皮为裳,只要此身还有一点能被瞧上眼的,叫我尽管拿去,但求别再将你驱逐回黑暗中。”他用细碎呜咽般的声音道,“——我当真了,每个字都当真了,你可不能骗我,更不能杀我。
  “你要是骗了我,杀了我……我不难受,两眼一闭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万一有天你清醒过来,该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呢?我怕到时候,你也活不得了。
  “阿追,我不骂你是个牲口了,你要是真想和我做那事,做就做吧,反正有一就有二……但你得先清醒过来,得认得我。”
  苏晏把上身向后仰了仰,双手捧住荆红追的脸,不顾迷魂的危险,对他的血瞳对视,轻声道:“阿追,看着我——我是谁?好好想想,我是谁?”
  血瞳里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无名在想,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他要杀的目标,连死法都被规定,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
  这个人和其他杀过的人一样,使他无动于衷,却又和其他杀过的人全然不一样,叫他把持不定。
  这个人在他麻木的心神上轻轻地送了几句话,竟比戳他一刀还要有力。
  他该毫不犹豫地做掉这个人,可又不想做掉他,还想用另一种方式“做”掉他。
  “想”这个动作,于他仿佛是个奢侈,是空口袋里孤零零的铜板,一旦透支就会引发体内流窜的真气,使他剧痛难忍。而此刻,三股意念在脑中翻搅厮杀,要杀出个最终的赢家,更是恨不得炸了他的头颅。
  想要平息这股剧痛,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想”。
  唯命是从就好,把身心交给杀戮的本能去支配。
  ——但隔着一层湿漉漉的夜行衣,这个人无暇的身体就贴在自己的胸口,既可以肆意撕碎,又可以尽情拥抱。
  舌尖腥甜的血味仿佛烈酒,被莫名的欲 望点燃,灼烧着他的口腔,又一路烧进胸膛,烧下小腹,把他的下身烧成了一杆必须出战的长枪。
  瞳仁沉淀成了更深的暗红色,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无名忽然甩开手里的铁线捆,将苏晏猛地按倒在铺着斗篷的地面上。
  ——————此处隐藏3340公里车程,行车记录仪见作者有话说——————


第206章 大人哪儿都好
  贴身侍卫的态度无比认真诚恳,说出口的话却骚到无以复加,苏晏瞠目之后大为羞恼,裹紧身上的破衣烂衫,跳着脚去找另一只布靴。
  篝火只剩下微亮的余烬,什么都照不见,趁着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只靴子,还没来得及跳过去,殿内又成了一片漆黑。不知踢到什么硬物,脚趾一痛,他“嗷”地叫出声。
  荆红追赤身走过来,抱起身娇体贵的苏大人,揉了揉他享福后又遭了殃的脚趾。
  苏晏重又落回温暖的怀抱,觉得很舒服,就是眼下这个抱姿有些别扭。面朝外,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两腿分别架在对方臂弯,整一个给小儿把尿的姿势……
  苏晏窘然道:“怎么抱的这是,快放我下来。”
  “大人不是要解手?黑灯瞎火的,属下帮你。”荆红追能在黑暗中视物,抱着他顺顺当当地走到角落里,对着一尊倾倒的香炉,贴在苏晏耳畔说,“大人只管尿就好。”
  苏晏气恼道:“放我下来,你这样我怎么尿得出来!”
  荆红追愣了愣,“嘘嘘嘘”地吹起了口哨。
  苏晏抓狂地挠他胳膊:“我不尿了,不尿了行不行?你可饶过我吧!”
  荆红追听他说不想尿了,刚想转身走回篝火旁,忽然见旁边倒塌了一半的供桌高度正合适,于是曲了条腿踩在上面借力,把同侧的胳膊肘支在大腿。
  ——————此处隐藏1000公里车程,行车记录仪见作者有话说——————
  荆红追重新烧旺篝火,先运起内力把自己的夜行衣快速烘干了,披在苏晏身上,然后拧干斗篷,架在火边烤着。
  苏晏实在不忍看他光屁 股,把夜行衣的裤子叫他穿上。自己那身衣袍虽然被撕成了破烂布条,但长裤还是完好的,烘干后可以凑合着穿。
  荆红追忙活完坐下来,把苏晏搂在怀里,又检查了一边他肩头的伤口。
  那五道抓痕看着长,其实不算深,血已经止住了,凝固成暗褐色的血痂,看着没什么大碍。但因为在河水里泡过,回去得立刻上药,以防伤口发炎。
  “伤口疼不疼?”
  “光着膀子冷不冷?”
  两人同时问对方。
  苏晏笑起来:“动作不要太大扯到肩膀,就不太疼。”
  “不冷。”荆红追说着,隔着裤子触摸他的后庭处,“这里呢,还疼不疼?”
  苏晏拍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疼!下次再忘记做扩张,我就剁了你的屌。”
  还有下次!荆红追心中狂喜,面上一副知错就改的老实模样,低头道:“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一定记住,绝不再犯。”
  折腾了大半夜,苏晏又困又累,偎依在他怀里直打瞌睡,却又不舍得真睡过去,就强打精神与他说话,问他前阵子是怎么落到七杀营手里的。
  荆红追说是营主亲自出的手。原来他那夜追着浮音进了临花阁密道,交手时地下发生爆炸,密道坍塌,两人从地陷处钻了出来,又继续打。
  浮音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刺穿丹田废了修为。营主就在此刻出现。
  他从未和营主交过手,不知其功力深浅,锐意一战之下,才发现营主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能敌。最后被对方制住,灌下秘药。而浮音拖着伤重之身,趁机跑了。
  “秘药是怎么回事?”苏晏问。
  荆红追道:“我在七杀营的那几年,见过那些杀手服药,却不是这一种。他们之前服的,是催发真气,短时间提升功力的药。我总觉得练武不能走捷径,否则根基不稳,故而每次都把药偷偷吐掉,从未真吃下去。
  “这次的秘药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吃下去,直接进入血瞳状态不说,神智也变得混混沌沌。若不听命行事,体内真气乱窜,经脉欲裂,痛苦难忍。”
  荆红追皱起眉,怀疑新药与浮音有关。对方曾说过,被营主拿去做了几年药人,生不如死,莫不就是在研究这种药?
  苏晏抽了口气,安慰地摸着他赤裸的后背。
  “要不是大人,恐怕我迟早也要变成个发疯的血瞳刺客。”荆红追想起之前对苏晏的所作所为,余悸未消,怀着一腔后怕与愧疚亲吻苏晏的手指尖,“属下伤了大人,还险些……请大人狠狠责罚。”
  苏晏被他啄得指尖发痒,趁机捏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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