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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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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勒坦依稀记得两人打斗的场景,认定此人必是铭国军中将领,暗探的身份不可信。霍惇被逼无奈,说他的挚友严城雪因为毒杀瓦剌王子被朝廷斩首,他也受了牵连,被贬去夜不收当个小卒。
  “圣汗当初中毒,险些丧命,是你们两个害的!”斡丹大怒,拔刀就要杀霍惇,被阿勒坦拦住。
  “如果你口中的挚友,就是铭国派使臣送来的那个人头——它还在,你告诉我朱栩竟与靖北军的情报,我就把头骨还你。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个全尸,入土为安?”阿勒坦对霍惇说。
  霍惇很想要回那个头颅,却也知道泄露军机就是叛国,一时犹豫挣扎。
  阿勒坦笑了笑:“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朝廷杀了我的挚友,又把我派去送死,我为何还要对它怀着愚忠?”
  霍惇艰难拒绝。
  直到斡丹取来那个颅骨,要当着他的面踩碎,霍惇方才落下泪来,向他们吐露了一个重要军情:
  豫王已知阿勒坦将率部南下叩关,准备率靖北军于阴山之南设伏迎击。
  阴山之南是敕勒川,再往南是瀚海沙漠与云内平川,在哪里设伏?阿勒坦逼问。
  霍惇说具体地点他也不知,但按照豫王的一贯手法,会根据敌方的行军路线来灵活部署。
  阿勒坦把霍惇投入牢中命人严加看管,出门后对斡丹道:“我替朱栩竟想好了一个设伏地点——云内城。”
  眼下,北漠大军已连夜横穿瀚海沙漠,再往南便离云内城不远了。
  天阴沉得厉害,风势又大了,斡丹有点不放心,对阿勒坦说:“要不还是派左翼军去城外取粮草吧,那些小部落战力稍弱,作为诱饵折损了也不算太大损失。”
  阿勒坦反问:“为何称我为北漠圣汗,而非瓦剌圣汗?”
  斡丹不假思索答:“当然因为阿勒坦是北漠共主!”
  “既是北漠共主,来自小部落的左翼军是否也是我该庇护的臣民?”
  斡丹无言以对。
  阿勒坦用马鞭的鞭梢抽了抽他的后背,力道不大,像个严肃的提醒:“你要跳出部族的圈子,放眼整个北漠了,斡丹,否则会跟不上我的步伐。”
  斡丹心悦诚服地称是。
  “况且,不是我出面,如何能钓出靖北将军这条大鱼?”阿勒坦遥望南方,眼神中燃烧着掩不住的凛冽战意,“十几年前,我还是幼童时,他便已名动边陲,有战神之称。靖北军与鞑靼部的几场战役,父汗说给我听,使得年幼的我热血沸腾。如今我亲自来战他,看他是宝刀未老,还是浪得虚名。”
  斡丹亦是斗志昂扬,笑道:“我们派出的斥候已探明,靖北军的前锋黑云突骑,渡河后的确是向着云内城的方向急行而去。看来之前我们借由霍惇手下抛出的情报,对方已经相信了。什么战神,不过如此。”
  阿勒坦往他背上又抽了一记:“不可轻敌!骄兵必败。”
  斡丹连连称是,想了想又问:“莫非阿勒坦觉得,那个霍惇的供词并不可靠?”
  阿勒坦面上不动声色,只说了句:“用兵之道,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呢?”
  …
  黄昏时分,天色依然没有放晴,浓云密布,连个夕阳的光影也看不见。
  不远处的城池轮廓也显得黯淡破败,灰扑扑的仿佛要融进黄土丘陵的背景里去。
  斡丹带着一队斥候打马回来,对阿勒坦禀道:“云内的拓跋氏奉了军令,将所要缴纳的粮草拉到城门外,随我大军取用。”
  他凑近几步,压低了嗓音:“云内城看起来很平静,探查过方圆十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你说那个靖北将军是不是脚程太慢?”
  阿勒坦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亲自上前去,接见携手下与家眷在路旁等待面君的云内城主。
  斡丹带侍卫队拱卫着阿勒坦,小心提防周围可能出现的突袭。
  粮草足足有十车,在路边排了老长,阿勒坦驱马靠近最末端的一辆,命人解开捆扎的绳索、掀开油布检查,发现的确是上好的草料与豆饼。
  阿勒坦逐一巡了一遍,走到第三辆马车附近时,离等候在城门前的拓跋氏首领已经很近了,可以看见对方低垂的脑袋上所戴的狐帽。
  骑兵照例去掀粮车上的油布,惊变陡生,一支火箭从城门上方的城楼激射而出,如流星拖曳着焰尾,扎入粮车上。
  粮草立刻被点燃,同时引爆了藏于其中的火雷,轰然炸开,紧接着邻近的几辆粮车连环爆炸,火焰冲天!
  来了!阿勒坦瞳孔一缩,俯身躲过溅射的火团,瞬间提升马速,腰间弯刀出鞘,向着十几丈外的拓跋氏首领冲去。
  只见那首领抬起头来,狐帽下是一张鞑靼人的脸,紧张得满头大汗。此人尚且来不及逃走,就被一刀削断首级,血溅三尺。旁边瑟瑟发抖的家眷惊叫着四散,而伪装成城主部下的突骑将士纷纷拔出佩刀,训练有素地砍向阿勒坦坐骑的马腿。
  与此同时,云内城门大开,黑色潮水般的骑兵从中涌出,向着阿勒坦与其所率的中翼军前锋冲杀而去。
  阿勒坦大喝一声:“来得好!”纵马高高跃起,跳过了袭杀马腿的利刃,旋身便是一刀。
  他身后的前锋中有一名骑兵吹响了牛角号,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寂静平原,数万中翼军顿时从长蛇一分为二,以雁翅之势合拢,包围了整座云内城。他们手上的箭矢同样捆扎了火油包,以明火点燃后,流星雨似的飞入城墙中,很快将云内城烧成一片火海。
  城门被堵,城内的伏兵们一时出不了城,只能活活葬身火海。
  不远处的山丘上,苏晏在亲兵营的拱卫中,以窥筩观察战局。
  “……果然被槿城料中了,阿勒坦早有准备。”他低声道,“那么阿勒坦又知不知道,除了最先涌出城门的突骑之外,城内根本就没有伏兵呢?”
  将卫长微生武想随主将上阵杀敌,但因护卫的是自己发过誓要听命的监军大人,也没那么遗憾了,一脸痛快地说道:“那个北蛮子不会料到,将军伏击的目标并非是他所在的中翼军,而是最后方的左翼军。这样截头砍尾,中间的右翼不知前后的情况,必定军心生乱。”
  “可是这些做诱饵的黑云突骑人数不多,又被敌军精锐包围,只怕凶多吉少。”
  “大人莫担心,听——”微生武将“瓮听”扣在地面,示意苏晏来听。
  苏晏蹲下身来,只听见轰隆隆的一片震响,比雷鸣更惊人,把地面都震得颤抖起来。“这是坦克……啊呸,是重装骑兵?”
  微生武面露得意之色:“靖北军大多是轻骑兵,却也训练有一支重装骑兵,人马全部披挂精铁战甲,分为枪骑与弓骑两类,寻常箭矢难以远距离击杀,除非用火器。”
  “而北漠骑兵凭借的是弓马快利,几乎没有火器配备……”苏晏喃喃道,“原来埋伏不仅不在城内,还不止一处。”
  说话间,一支重装骑兵已从埋伏的山谷间呼啸着冲进战场,凭借长枪重甲来回冲撞,要将中翼军的阵容冲散。
  “阿勒坦!”斡丹边护卫在主将身后,边高叫,“我们中计了,先撤,援护后军!”
  一串血花溅在阿勒坦的脸颊,猩红映着流金的眼瞳,鲜艳而狂烈。阿勒坦嘴角扬起些微弧度,喝道:“不,给我把这队重骑兵钉死在这里!靖北军重建不过两三个月,仓促间备不了那么多重骑,都在这儿了!至于朱栩竟本人……不在此处,但我会好好招呼他。”
  豫王率领埋伏在林野间的靖北军发动突袭,把后方的左翼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箭雨之下,左翼军的骑兵们纷纷坠马,刈麦子似的被割倒一片。
  战况进行得很顺利,但他心头有一点灵光跳跃起来,觉得能在短短两年间击溃鞑靼等能征善战的部落,一统北漠的阿勒坦,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果然,一支北漠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战圈边缘,五支平行纵队横展开来,像巨大爬犁一样向他们扫来。
  前面两排是重骑兵,即将靠近时却放慢了速度,后面三排轻骑兵穿过重骑之间的间隙,向前推进,标枪与毒箭飞射如雨。
  一轮射完,这三排轻骑兵又向后撤去,换成两排重骑兵进行冲锋。
  待到双方实打实地兵刃相接,那些后撤的轻骑兵又向翼侧疏开,意图包抄他们的两侧与后背。
  靖北军前有正在交战的左翼军,后有偷袭的轻重骑混编纵队,腹背受敌。
  豫王横槊大笑:“好个阿勒坦,竟也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黄雀之后犹有鹰隼,未必就是你!”
  他将一支信号烟火射向上空,正陷入鏖战的靖北军见后随之变阵,暂时抛开七零八落的左翼军,向两侧斜飞出去,冲开包围圈,随即火器营打前阵,朝机动性略差的重骑兵猛烈开火。
  战况变得激烈,苏晏忽然有些心惊肉跳。
  他把窥筩从战场缓缓移向天空,觉得天色暗红得令人心悸,翻涌如潮的云层似乎要从高天上泄洪而来。
  “云内城这火也烧得太大,怎么漫天都红了……”苏晏喃喃道。
  微生武望了望四处起火的城内,又仰头看天,奇怪道:“一座小城而已,不可能把整片夜空都映红啊,火烧云吧这是。”
  风声越发尖利,刮得人睁不开眼,风中夹杂着鹅毛大的雪片,扑打在苏晏脸上,他不禁向厚厚的衣袍内瑟缩了一下,有些站立不稳地握住了微生武的手臂。
  战场上,阿勒坦在扑面的风雪中猛地抬头,望向诡异的彤色苍穹,眉头一皱,忽然大喝:“暴风雪要来了!”
  这一声高喝似乎揭开了某种自然伟力的序幕,狂风与暴雪自天地间席卷而来,在这片平川上肆意奔腾,将无数杂物与猝不及防的人、畜吹得掀翻出去。
  交战的双方谁也握不住手中武器,甚至连脚底都稳不住,风声咆哮,战马嘶鸣,密集大雪劈头盖脸抽打着万物,天地被灰白色笼罩,很快就茫茫不知东南西北。
  所有人都本能地开始寻找掩体,尤其是北漠士兵,深知暴风雪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寒冷,而是足以将人掀砸在任何东西上的狂风——这个东西运气好的话是墙面、林木,运气不好就是岩崖,或者把人卷上半空摔晕过去,冻死在雪堆里。
  云内城在风中烧成即将崩塌的废墟,显然比空地还危险,没人傻到钻进去。人们四散着寻找一切可以暂时挡住风雪的救命之物,但目不能视、耳不能闻,还有许多人被吹砸在身上的同伴或敌方撞倒,不知滚去了哪里。
  “监军大人——”微生武刚叫了一声,就被暴风雪灌进喉咙,他只能牢牢抓住苏晏方才握他胳膊的手,试图把人往山坳避风处带。
  苏晏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维系,就只剩攥着他手腕的五指了,这只手若是松开,他能被吹到巨型碎纸机里去。
  抓着他的人应该是微生武,苏晏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摸索对方的衣袍,但对方此刻不知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腿脚,顿时失去平衡摔下山坡,手腕上的五指也被迫松开了。
  没了这点维系,苏晏紧随其后滚下坡,裹着雪沫被风吹成个轻飘飘的毛球。
  天地在一片呼啸的白色中旋转,他不知自己滚了多久,直至撞击感骤然传来,后脑勺剧痛,他眼前一黑,瞬间丧失了知觉。


第373章 他死了又活了
  风声呼啸如群兽怒吼,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风力强劲,但雨势不算非常大,随着风一阵疾、一阵缓的。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一两辆车顶风冒雨地赶路,其中有辆车特别倒霉,被倒伏的行道树枝干砸扁了后引擎盖,但也是半刻不敢停留。
  屏幕上播报着台风“海王”的最新动向,主持人呼吁市民尽量留在家中,不要外出,同时注意收好阳台、窗台上的物品,避免高空坠物。
  苏彦关掉电视,带上厚雨衣、车钥匙,准备出门——没敢带伞,因为刚新闻画面中有个打伞的行人,连人带伞都被吹飞出去好几米远。
  等电梯时,对门的阿姨刚好探出头来放垃圾袋,看见苏彦时一愣:“哎呀,这么大的台风还敢出门,赶紧在家躲着。”
  苏彦很阳光地笑了笑:“郭阿姨,我去单位值班。”
  “太没人性了,这种天气叫人去值班……还机关单位呢,怕东西吹坏,就不怕把职工吹没了?”对门阿姨很是替他打抱不平。
  “没办法,公家嘛,讲制度。也不是特意叫去的,今天周末刚好轮到我。”苏彦顺道拎走了她搁在鞋柜旁的垃圾袋,“反正我要出去,顺道帮你拿去丢吧。”
  对门阿姨谢了声,在电梯门关闭前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啊!”
  苏彦披着雨衣,趿了双不怕浸水的洞洞鞋,先把郭阿姨的垃圾丢进楼下的分类箱,再去小区地下停车场取车。他家楼道口离地下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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