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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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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盘子、替车马店磨豆料之类,可这穷乡僻壤的,也没几个钱可赚哪。”
  苏·身无分文·画饼充饥·晏:“……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
  苏晏作势摊手:“做生意又没本金,看来只有把贴身侍卫称斤轮两卖了,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荆红追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纵身上马,将苏晏也轻巧地拉上马背,双臂从他肋下向前伸,握住缰绳,几乎将他整个人圈在胸前,“放心吧,有我在,必不叫大人吃苦受累。”
  …
  “禀报大人,没有任何发现。”
  “没找到人为痕迹。”
  “河北岸没有。”
  “南岸也没有。”
  “……”
  这两日来,随着兵卒们的回禀,褚渊的眉头越皱越紧,黑炭般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想起当时在陡坡发现的痕迹,一路撞折了不少树木,河滩上洒下的血迹一直延伸进水里,他不得不考虑最糟糕的可能性——苏大人与荆红追一同滚下陡坡,昏迷中落进河里,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葬身河底。
  荆红追虽然武功高强,但之前与鞑靼骑兵恶战一场,消耗甚巨,摔下河谷时或许还受了不轻的伤,未必能护得苏大人周全。况且当夜又暴雨涨洪,整条河谷被淹没大半,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
  褚渊将找到的包袱紧紧抓在手里,隔着布料握住了坚硬的尚方剑,心想苏大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算在皇爷面前以死谢罪,都弥补不了自己的过失。
  盛千星见他一脸沉痛与绝望,劝慰道:“苏御史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我们再继续找。”
  褚渊默然点头。
  盛千星是陕西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奉巡抚魏泉之命,带一千精骑前来保护苏晏。可惜此人运气不佳,赶到延安,得知苏晏要去各个监苑;一路询问驿站赶到平凉,又打听到类似形貌的人刚离开灵武监,不知去了何处;他想去最近的清平苑碰碰运气,谁料还是前后脚错过。
  最后没奈何,准备回头再找找,结果在半途中误打误撞救了被鞑靼骑兵围攻的褚渊等人。
  褚渊出示了锦衣卫令牌,盛千星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要保护的苏御史一行。结果苏御史刚刚被鞑子追得坠谷失踪,他始终慢一步没赶上。
  沮丧之下,他只能与褚渊沿着河流两岸向下游搜寻,最后仍然一无所获。
  褚渊道:“今日再找不到苏大人,就得把消息传回京城,上报天听。”
  盛千星唯恐受罚,还想再拖延一些时间,劝他:“要不再找两日,实在找不着了,再上报?”
  “不能再拖,否则罪上加罪!”褚渊嘱咐他,“你继续找,我带手下前往最近的锦衣卫驻点,飞鸽上报。苏大人的两名小厮,就留给你照顾,万一有人冒充,他们能辨认真伪。”
  他交代完,领着剩余的八名锦衣卫,策马星驰而去。
  盛千星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心道摊上这份差事,他也是倒霉透顶。原本还想是个肥差,听闻苏御史颇得圣眷,若是把对方照顾得舒心称意了,回头在奏折里为他美言几句,指不定升职有望。眼下人还没见着,就失了踪,万一圣上龙颜不悦,迁怒于他,该如何是好?
  褚渊的密折与高朔的小纸条,在四日之后,随着信鸽前后脚抵达京城。
  其时,景隆帝正在御门听政。玉阶下,两名工部官员正对治理黄河的不同方法争论不休。
  锦衣卫上送的紧急与机密折子有自己的通道,可以随时直达御前。蓝喜接到专人呈递的密折,须臾不敢耽误,立刻上呈。
  皇帝接过密折,打开才扫了一眼,神情骤变,霍然起身。
  场下两名官员正吵到激烈处,其中一人指着另一人毫不客气地骂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潘皎自己家宅尚且不齐,被老婆戴了绿帽,弄得全京城人尽皆知,有什么面目在朝堂上夸夸其谈?想和本官争论治河之道?好啊,先把你老婆那条泛滥成灾的河道治了再说!”
  那名叫潘皎的官员面青如铁,正要不顾一切地挥拳,却听玉阶上砰然一声响!
  其他朝臣正在看戏,都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不由得转头望去,只见景隆帝猛地起身离座,举止全然失了平日雍容,袍袖竟将面前玉案给带翻了。
  两名正在吵架的官员,以为是自己御前失礼,引发龙颜震怒,当即两股战战地伏地请罪。
  文武百官大惊之下也随之跪伏,口称:“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广场上“息怒”声响成一片。
  谁料皇帝根本无心训斥,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欠奉,只丢下一句“退朝”,便匆匆离开太和门。
  蓝喜提着袍角,小跑地跟在身后,听见皇帝用前所未有的焦灼声音道:“立刻传旨,叫锦衣卫首领来太和殿。”
  “皇爷指的是哪位首领?”蓝喜斟酌着问。
  “沈……不,叫指挥使辛阵海过来。”
  被授予锦衣卫指挥使头衔的有三人,但都不是掌印的本官。其中辛阵海是最年长的一位,曾在平定信王叛乱中立过功,行事颇为沉稳,但景隆帝总觉得他沉稳有余、锐意不足,处理棘手事务时手段也不够灵活,故而并未将锦衣卫的管理实权交予他。另外两人是从父辈手中荫袭来的虚衔,更不被皇帝看在眼里。
  蓝喜领命,当即命人去办。追着皇帝进了太和殿,他擦了把汗,呈上新沏的香茗,小心问:“皇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没接茶杯,把手里紧攥的密折丢给他。
  蓝喜浏览后,失声道:“苏晏——苏御史被鞑靼骑兵围袭,坠落河谷失踪,至今仍未找到?皇爷之前不是下密旨,让巡抚魏泉从都指挥使司调派一千精兵去保护了么?”
  皇帝沉声道:“派了,结果连苏晏的面都没见着,就把人弄丢了。这些地方卫所、指挥使司,全是废物,朕还是得派锦衣卫过去,把整个陕西司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第九十六章 小爷不会胡闹
  高朔放出信鸽之时,褚渊还在费心斟酌密折的措辞,且小纸条负重轻,导致这只鸽子更早一些飞抵北镇抚司的鸽舍。
  深夜时分,沈柒被负责鸽舍的锦衣卫唤醒。他看到纸条后,几乎要不计后果地,率领麾下数千锦衣卫驱驰奔赴陕西,但在下令前一刻,岌岌可危的理智清醒了过来。
  ——锦衣卫作为皇帝亲军,若是未得圣命就擅自离京,与谋反无异。他这样做非但救不了苏晏,还会把自身也搭进去,甚至在半路就会遭到朝廷军队的围剿,既愚蠢又毫无意义。
  现下唯一正确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皇帝下旨或授意他离京找人。
  但沈柒怀疑,在牵扯到苏晏的事情上,皇帝但凡还有其他人可用,就不会用他。
  千户石檐霜见上官自从收到飞鸽传书后,就神情异常,深峭中透着烦躁,像一串阴埋在地下随时要爆炸的霹雷火球,盘计着如何将不知名的敌军炸得血肉横飞。
  他犹豫一下,问:“同知大人,可是有心事?卑职愿为大人分忧。”
  沈柒掌心里捏着那张濡湿的纸条,极力冷静,吩咐道:“这几日皇宫里是哪一班值宿,你去交代个可靠的人,盯着上头的动静,但凡关乎人马离京外遣的,都及时来禀报我。”
  石檐霜大惊——这是暗中打探天子谕令,若是被发现,罪名堪称严重。
  以他对沈柒的了解,能说出这番话就已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可能再劝回,如果他还想继续跟着沈柒混,就必须执行。
  他在心底权衡了短短几息,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沈柒,同时也是相信自己择主的眼光,于是抱拳道:“卑职这就去办。”
  次日早朝上,令百官瞠目结舌的一幕,也就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沈柒耳中。
  “……辛阵海?皇爷说要召见他,没听错?”
  “千真万确,消息来自奉天殿的内侍,此人可信。”
  沈柒一时众念交集,说不清是不甘、愤怒,还是失望与嘲讽。心中无声地道:看来我再怎么尽心办事,再怎么立功,都抵不过皇爷心里的忌讳与防备。哪怕我拿出铁打的证据,证明那次与清河并未因药越界,他也不会信任我,更何况是真越了界……皇爷究竟把清河摆在什么位置?绝不止是信重的臣子。而他对我的态度,看着有所青睐接连擢升,实际上却疏离防备,也不仅是出于帝王的疑心与权术……
  想起苏晏身边不时出没、心怀鬼胎的一干人等——太子、豫王、吴名,如今怕是还要再算上天下最有权势、至尊无比的那个人,沈柒在压力重重的同时,也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仿佛一柄渴饮鲜血、时刻期待着刺穿与撕裂对手的利刃。
  对手越强,利刃会被磨砺得越锋锐,攻击也就越刻毒。
  沈柒深吸了口气,对石檐霜道:“有件事,你立刻着手去办……”
  …
  “坠马受伤,还摔断了一条腿?”热茶险些洒出杯沿,蓝喜忙把茶杯往桌面一搁,“怎么回事?出宫时不还好好的?”
  内侍答:“是啊!辛大人领旨后,回府打理行装后,骑着家中一匹上好的骏马,前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准备召集人马出发。谁料刚出家门不久,那马就发了狂,沿街冲撞,最后抽搐倒毙,辛大人不慎摔伤。”
  蓝喜皱眉,嗅到一股宫闱与官场上屡见不鲜的阴谲气息,追问:“那马是怎么回事,找兽医看过了么?”
  “看过了,说是误食了红豆杉。那马倒毙时,食道里还有没嚼烂的树叶。”
  “红豆杉的枝叶与树皮对马匹而言是剧毒,凡养马、卖草料者无人不知,怎么误食的?是被人故意混在草料里?”
  “倒不是在草料里。兵马司调查辛府中的马厩,发现地面还散落着枝叶,盘问之下得知,是辛大人的三个幼子淘气,外出游玩时,见树丛里红豆杉枝条上成串的红果可爱,便折回去当做马鞭互相打闹,结果落在马厩食槽里。奴婢听说,事发后辛大人大发雷霆,把儿子们好一顿打呢。”
  “如此看来,就真是个意外了。”蓝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道,“这个辛阵海呀,时运不济。你说这人哪,能力差点倒也没大紧要,可若是运气差,到嘴的肥肉也会不翼而飞,只能自认倒霉。”
  当年信王案时也是这般,明明可以因拿下首恶而得圣眷,偏生给他撞见了信王对今上破口大骂的无礼一幕,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皇爷能留他一命,还给他封了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虚职,已经算是宽仁了。
  眼下临危受命又出了这等意外,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蓝喜把只喝了一口的茶重又放回桌面,抖了抖拂尘,起身道:“走吧,御前伺候。皇爷很快就会另择人选,到时咱家还要再跑腿哩。”
  北镇抚司,沈柒坐在后厅的圈椅上,一边与石檐霜对弈西洋棋——因为苏晏的引进改良与皇室成员的喜好,这种棋如今风靡京师,一边在掌心里盘玩着几颗龙眼大小的红果。
  红果表皮鲜润欲滴,顶端脐部凹陷出一个小坑,褐色种籽探头探脑地藏于其间。沈柒一手棋下得心不在焉,另一手的果子却盘得风生水起。
  接连吃掉了上官的半壁江山后,石檐霜放弃将军,摇头道:“大人心思不在棋盘上,卑职胜之不武。”
  此刻,沈柒在焦灼而耐心的等待后,终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声音虚浮匆促,不是麾下任何一个锦衣卫。他起身道:“你赢了。”
  说着走到边柜,取出一罐烈酒,将掌中红果倒了进去,封口后递给石檐霜:“红豆杉果酒,泡一个月再喝,能健胃排毒,祛邪散结。”
  石檐霜抱着赢来的养生酒,笑道:“多谢大人。”
  一名宫中内侍出现在厅门外,尖着嗓子说:“沈同知沈大人,皇爷召见你,快随咱家入宫。”
  …
  “小爷万万不可——”
  富宝一句劝没说完,太子狠狠瞪他:“要么闭嘴好好跟着,要么我这下就掐死你!”
  他心情极其恶劣,说话也像炮火硝烟,富宝不敢在这时捋虎须,只得闭上嘴默默跟紧。
  朱贺霖一身便衣戎装,甫出宫就策马狂奔,直朝辛阵海的府邸去。
  富宝努力驱马跟上他,开口间灌了一嘴的风,“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恙。况且皇爷也下旨派出五千锦衣卫前往陕西,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人,小爷何不安心在东宫——哎小爷慢点,等等奴婢——”
  朱贺霖不管身后内侍的大呼小叫,扬鞭催马,身影几乎疾掠成一颗流星,即使在街道上也没有减速,撞飞了不少杂物,所幸没有伤到行人。
  他飙驰到辛府门口,翻身下马,亲自上前叩门。
  叩了几十下,大门也不见开,朱贺霖焦躁又恼火,砰砰地捶门。
  富宝没命地赶上来,气喘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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