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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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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板摇头; “不能。你担心什么,我也想得到,而且我给你个准话:担心的对。我绝不会把谭孝文像大爷似的供着,能担保的是,还给你的时候,人一定是活的。”

    活着,唐徛现在也算是活着。谭振亨脸色又苍白了一些,急匆匆道辞离开,回家筹集银两。

    的确,谭家这三二年都在生意上拿捏着蒋家长房,家底自然要比蒋家丰厚太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随时拿出大笔现银。

    十多年了,杀伐果决、做派彪悍的皇帝和首辅程询齐心协力肃清官场,军民的处境越来越好,官员的胆子则越来越小,不是祖业颇丰的世家,都不敢做太惹眼、进项太丰厚的营生,怕落个贪图钱财、人心不足的名声。

    更何况,这几年,家中里里外外的事,谭振亨交给一双儿女打理,谭庭芝、谭孝文赚钱的本事一般,花钱的本事却不可小觑,年底结账时,一年净赚的也就大几千两银子。

    到这上下,蒋家拿不出现银给谭家,用铺面、别院、田产抵债,不可能当即转手卖出去。

    谭振亨回到家中,先到账房,询问有多少可以拿出手的银子。

    账房管事迅速盘算一下,道:“现银有七千两,银票有四万多两。小的再想想法子,能凑齐五万两的整数。”

    还差将近一半。谭振亨焦虑地来回踱步,迅速做出决定:“快些去找牙行的人。能迅速兑换成现银的宅子、铺面、田产,一概出手。这一两日就要办到,不然,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要成为废人。”

    管事不敢含糊,立刻称是而去。

    付氏神色焦虑地寻过来,“老爷,孝文他怎么样了?”

    谭振亨无力地坐到椅子上,长叹一声,把情形照实说了,末了道:“突如其来的事,实在凑不齐银子。如今不需想,没人肯借银钱给我们,只能从速变卖产业。我只盼着,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手不要太黑。”越是这种时候,外面那些人越会拼命压价,家当势必要以特别低廉的价格出手。

    付氏跌坐到椅子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谭振亨却牵了牵唇,笑意凄凉,“有的人,真是不该惹。惹上了,就别想得着好。搬起来的那些石头,都要砸到自己头上。”

    他不是抱怨,只是在说实情。到此时,哭泣、抱怨、懊悔,于事无补。

    付氏很快拭去泪水,道:“我手里有一万两左右的积蓄,等会儿命人送过来。我回趟娘家,求我兄长帮一把。”

    谭振亨苦笑,“没用。他在官场上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为的不过是落个好名声,眼下我们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哪一件都是让他跟着丢人现眼,他没责难,已是难得。”

    “不管怎样,我去试试。”付氏凄然道,“总得把孝文赎出来吧?”

    她神思恍惚、面容憔悴地上了马车,来到付大学士的府邸。

    付家的管家迎出来,双手奉上一张银票,道:“您的来意,老太爷已经知晓。老太爷说,如今儿孙满堂,顾得上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家难当。他只能帮您到这儿。”

    付氏接过,看清楚面额:一千两。

    付家这是刻意敷衍她。

    她一路哭着回到家中。

    这天和随后两日,蒋家长房与谭家的情形大同小异,只是,前者更热闹些:

    蒋老太爷、蒋老太太这对儿一把年纪的夫妻,在这当口闹着分道扬镳。蒋老太爷要发妻净身出户,蒋老太太要和他到顺天府打官司。

    争吵了一整日,蒋老太爷清醒过来:如今当家的蒋国槐被扣押在福寿堂,在家里,他说了算——他为什么要和她争执不下找气生?

    他唤人把蒋老太太关到了家庙。把蒋国槐赎出来是当务之急,别的事情,不妨押后。

    到晚间,董飞卿面容、言语入了蒋老太爷的梦,就此成了梦魇,让他一次次满身冷汗地惊醒。

    。

    同样的时日,董飞卿和蒋徽过得十分惬意。

    到什刹海尽兴而返第二日,蒋徽要他带自己去钓鱼。他说好,和她一起准备好渔具,一大早策马出门。

    氛围幽静、景致怡人的河岸上,两匹骏马分别拴在树干上,低头吃着近前的绿草,间或甩一甩尾巴、抖一抖鬃毛。

    倾斜的河畔上,董飞卿看着蒋徽把备好的鱼饵穿到鱼钩上,熟练地抛出鱼线,末了坐到铺着薄毯的草地上。

    “行啊你,”董飞卿讶然道,“这也会?”他从不知道。

    蒋徽眉飞色舞的,“我会的多着呢。”

    董飞卿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鱼线入水之后,架好鱼竿,坐到她身边。

    过了一阵子,他身形向后,倚着斜坡,枕着手臂,望着绿树蓝天,“帮我看着点儿。”

    “我才不管。”蒋徽四下环顾,见附近没有人家,这里定是人迹罕至之处,便也放松一些,盘膝坐着,“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小时候找到的。”董飞卿道,“经常自己过来。带薇珑来过两回。”

    蒋徽莞尔,“烤鱼给她吃?”薇珑在他和修衡哥面前,是可爱的小馋猫。

    董飞卿嗯了一声,也笑,“那个小丫头,第二回 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不如在这儿建个宅子。”

    蒋徽笑出声来,“薇珑是那样的。到什么地方,都忘不了盖房子的事儿。”

    “能有个特别喜欢的行当,是好事。”董飞卿语气更为和缓,“更难得的是,做出了名堂,眼下不少造园名家都对她甘拜下风。”

    “对啊。”蒋徽点头,“是去年的事儿吧,皇上把舞阳公主、柔嘉公主的公主府的事儿交给了她。是真的吧?我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的,没仔细打听过。”

    “真的。那两件事,她是乐在其中,特别细致,修衡哥却最怕她较真儿,没少帮她忙活。”董飞卿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真是一物降一物,大名鼎鼎地唐意航,就这么栽到了一个小女孩儿手里。”

    意航是唐修衡的字。

    “我一点儿都不意外。”蒋徽笑说,“总觉着,他们两个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换了任何人和他们定亲,都会觉着不般配。”

    董飞卿想一想,“也是。”他抚着蒋徽的背,想到一事,坐起来,问道,“不说他们,说说我们吧。”

    “又怎么了?”蒋徽瞥他一眼。

    “离开沧州之后——不,从准备启程开始,你就跟我越来越远了,到底因为什么?”

    蒋徽又瞥他一眼,“你想不出?”

    “打死我都想不出。”董飞卿展臂搂她,“说来听听。今儿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说法。”

    她立时抬手推他。这动作很是有趣:绵软的手五指分开,力道也不大,每当她如此,若再恰好是爱理不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会想到摊开小爪子推人的手的猫,笑意如何都忍不住。

    这次亦是,他故意和她这样闹了几回,便耍赖似的把她抱到了怀里,显得老大委屈似的说,“冷落我这么久,该说道说道了。”

    “我冷落你?”蒋徽转头,认真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撑不住了,笑出声来。

    “本来就是。”董飞卿算账给她听,“而且你特别擅长这档子事儿:不冷不热的,把我惹得一肚子火气,又不能发作。”说到这儿,理亏地笑一下,“主要我也是没底气,正是新婚,就带着你赶路回京。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的确是有不得不进京的理由。你是为这些生气么?我怎么品,都觉得不是。”

    蒋徽拍一下他的额头,“打住。再说下去,你就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一个德行了。董公子,您是一家之主,别这么抬举妾身,成么?”

    董飞卿哈哈地笑。

    蒋徽问他:“你自己真想不出个由头?”

    “废话。”

    “那好。”蒋徽低头,从薄底小靴子的夹层里取出一封信,“我一直看你不顺眼,是因为收到了这封信。我没法儿替你找到合情理的解释,但也不知道跟你从何说起。”

    董飞卿连忙接过,从皱巴巴地信封中取出信纸,敛目阅读。看过之后,匪夷所思。

    第30章 虐渣

    信纸上行云流水的一手行楷; 不论怎么看,都是出自董飞卿之手。

    但这封信,绝不是他写的。

    董飞卿反复寻找,也无法找到旁人冒充他笔迹的端倪。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 他皱着眉; 黑了脸; 盯着信纸运气。

    信的内容; 是引用乐婉的《卜算子·相思似海深》表露情伤: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 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 待重结、来生愿。

    董飞卿弹了弹信首的“婺华”二字; 浓眉打了结; 问:“这人是谁?你知道这是谁的闺名、小字么?”

    蒋徽面无表情,“我怎么会知道。”

    “这是哪个黑心东西祸害我?”董飞卿需要竭力克制; 才能按下把信纸揉碎的冲动。

    “不是你写的?”蒋徽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取回信件; 照原样收起来。

    “废话。”董飞卿一脑门子火气; “你瞧着我像是说得出那种话的人?还什么‘泪滴千千万万行’,诶呦……”他牙疼似的吸着气。

    “跟我抠字眼儿没用; 这首词的意思摆着呢; 谁看了也不会以为你总哭鼻子,放心。”蒋徽瞧着他那个恼火至极的样子; 忍了又忍; 唇角仍是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第28节

    

“那不是我写的!”董飞卿暴躁起来; “我写信要不就是大白话,要不就是一两句话了事。你要是不信,这就跟我去叔父那儿,让他把我历年来写给他们一家人的信件找出来给你看!”

    蒋徽却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长睫忽闪一下,“你吵什么?鱼会被你吓跑的。”

    “我冤枉得都想跳河了,你还惦记着钓鱼?!”董飞卿夺过她握在手里的鱼竿,扔到一旁,恼火地瞪着她。

    蒋徽慢条斯理地道:“字迹一样,谁知道你是否冤枉。跟我闹腾什么?”

    “不行,我得灭灭火。”董飞卿摸出小酒壶,连喝了几口烈酒。

    蒋徽莞尔一笑。

    喝空了小酒壶里的烈酒,董飞卿冷静下来。他倒在薄毯上,枕着手臂,望着上方澄明的蔚蓝色,过了好一会儿,语声和缓:“你之前说,不知道与我从何说起,怎么就不能跟我说了?”

    “重逢之初我问过你,在外是不是遇到了有缘人,你说没那个闲工夫。这种话,总不能问第二遍。”蒋徽如实道,“也曾想过,你在离京前就有意中人,在那时候,这种话,我就更不能说了。”

    姻缘对于一些男子,是只能与意中人结缘;可对很多男子来说,妻妾成群是常态,心里惦记着一个,身边萦绕着几个的也不在少数。

    她对他,毕竟不是很了解。

    她是眼里不揉沙子,但在那种时候,把信件甩给他,不论他做怎样的答复,最难堪的人,是她。

    他说的,搭伙过日子——虽然后来不论言语还是行动,都让他一步步推翻这说法,但在那些发生之前,她就得做好照他这说法度日的打算。

    当时她答应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底气与他计较这种事?

    另一方面,她想再等等,不论信件是否出自他手,派人送信给她的人总会有下文。

    董飞卿嗯了一声,“是为这事儿,跟我闹了这么久的别扭?”

    “不能这么说。”蒋徽转头凝了他一眼,“成亲之前,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在沧州安家。事情赶到了一起,我觉得过日子太麻烦了。要迁就你,可我惯于自己做主,心里总是有股子无名火。我想,安稳下来之前,我们还是远一点儿比较好。”

    这种话,也是她不能放到明面儿上说的:她嫌过日子累,更不想早早有喜,怎么样的夫君都会生气。

    董飞卿释然一笑,“想过离开么?”

    “没有。”她说。

    “真的?”

    “真没有。”蒋徽认真地说,“是聚是散,我都不会做决定。”

    董飞卿琢磨片刻,起身板过她的脸,“意思就是说,要我决定?你只管随遇而安?”

    “当然。”蒋徽目光清澈、坦诚,“我怎样都可以。”

    “……”董飞卿磨了磨牙,“你这样是不行的。”

    心念一转,他想到了她前两日说过的话:很多事情上,路数仍是奇怪:折磨别人的同时,也折磨自己。

    果然不假。

    蒋徽说道:“你先前那样也不行。”

    “我承认。”董飞卿没有迟疑,“可我在改了,你承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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