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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谁?我可告诉你,这破庙是我最先找到的,你别想着跟我抢地方。还有,别打算撞鬼吓唬我。老子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人我都不怕,还能怕你个鬼?”
小乞丐忍住了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比起见鬼,他更害怕一个人在外边儿被冻死,到时候大雪一埋,啥都看不见了。等到天气暖了,雪水化了,他也就变成一堆臭烘烘的腐肉了。想到那个场景,小乞丐就打了个激灵。虽然活着很难,很辛苦,经常要挨饿受冻,但他依然不想死。
“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冷?”
那影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凭着只觉,小乞丐觉得那是个女子,甚至身形与自己跟前的泥菩萨有些相似。破庙里的火很小,小的压根儿就照不清楚那女子的脸,只影影绰绰的能够瞧见一丝眉眼,看着倒不像是什么坏人。
小乞丐梗了梗脖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老子身上都是破衣裳,虽说是个袄子,可你看看这些洞,比有钱人家的夏衣都不如。”
“所以,你才要剥掉我身上的衣裳是吗?”
那影子又发出声来,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羞怯。
“剥你的衣裳?你可别诬赖老子,老子啥时候剥你身上的衣裳了。”小乞丐用手狠狠的蹭了一下鼻子,被寒风吹的有些皴裂的脸蛋也跟着热起来。
小乞丐过了年,就正经的满十三了。若是论虚岁,应该是十四,搁在那些好人家里,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他虽无父无母,也没人教过他男女之间的事情,可到底是在外头混的,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那么一点,也知道教书先生口中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
他虽是个小乞丐,却是个正经的小乞丐,就算是遇见跟自己一样落难的,在街上乞讨的女乞丐,他也会让着,不会像别的乞丐那样欺负人家,甚至还动手动脚的耍无赖。人的命虽有高低贫贱之分,但都是娘生的。娘是啥,是女人,他自己命苦,从小就死了爹娘,也不记得娘长的是什么模样,但他始终知道,他不能去欺负别人的娘,哪怕对方是个乞丐,哪怕对方跟他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都不可能为人父母,他也不能欺负。再说,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小乞丐皱皱鼻子,看着那个影子道:“我虽是个小乞丐,却不屑于欺负一个女人。再说了,我又不是登徒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剥你身上的衣服。你可别诬赖人,也别想着用这个借口让我娶你。我年纪还小,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压根儿就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情再去养活别的女人。”
“噗嗤!”那影子笑了,却仍是站在原地。“好个有意思的小孩子,若是我还活着,倒是真想让你做我的弟弟。对了,我曾有个妹妹,长得与我十分相似。只可惜,小的时候家里也穷,爹娘养活不了,就将我们分别送了人。如今,我那可怜的妹妹也不知道在哪里?若论年纪的话,她倒是比你大一些。”
“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不是小孩子。”小乞丐挺直了脊背,将自己的脖子也伸得老高,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让自己瘦弱的身材显得挺拔起来。
“好好好,你是个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就算是大人,也是会怕冷的对吗?你若想要我身上的那些衣裳,就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只是,能不能请你给我留一件遮羞的内衣,毕竟我是女子,不同于你们这些男子,若是整日这么赤/裸着,怕是太过难看了些。”
“你这个女子,怎么净胡说,我什么时候……”小乞丐气恼的说着,蜷腿从供桌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这脑袋似乎也跟着灵光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供桌上高高在上的泥菩萨,然后转身,向上望了一眼。结果,那菩萨竟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珠子竟也朝着他看过来,甚至连嘴角都是微微向上的。
“妈呀!”小乞丐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用手指着那菩萨,失声喊着:“我的天!我的天呐,这菩萨竟然……竟然活过来了。衣裳……衣裳……对了,我刚刚好像是剥了菩萨的衣裳!”
小乞丐喃喃自语着抬起头,望了一眼刚刚那影子站立的地方。那地方,竟然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鞋子同样是破的,露出几根虽裹着污泥,但仍是被冻的通红的脚趾头。他失神的叹了口气,“你……你竟然是这上面的菩萨?我……我竟然当着菩萨的面,剥了菩萨的衣裳!”
正文 第294章 泥菩萨(2)
云家集疯了一个小乞丐,逢人便说他在庙里遇见了女菩萨,且还当着菩萨的面剥了菩萨的衣裳。
有好事者,瞧见他身上披着的女士外衣,便凑上前,想要诱导他说出那剥了菩萨衣裳的过程,谁知小乞丐竟瞪圆了一双眼睛,诡诡的冲着他笑,口吃不清的说着:“想知道,你自个儿也去剥呗。”
好事者自讨没趣,悻悻的走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名在集市上游荡的泼皮为了几两赏银,竟连哄带骗的将小乞丐拖到了衙门。直说小乞丐便是衙门悬赏捉拿的那名采花不成,且将人致死的盗贼,证物便是他身上的那件外袍。
小乞丐痴痴傻傻,自然不懂为自己辩解,无论官老爷如何询问,重复来重复去的只有那一句话:“我在破庙中当着菩萨的面,剥了菩萨的衣裳。”
于是,这官老爷也有了一番自己的猜想,并对小乞丐的这句话做了深入的剖析。在破庙中当着菩萨的面,这句话不难理解。那受害者朱氏遇害的地方就又一处破庙,至于何人所建,已经不可考究,据说那庙中供奉着的也不是什么正神,附近的百姓极少去那庙中,就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后一句“剥了菩萨的衣裳”也好理解。据说这朱氏长得颇有几分佛像,姿色在这方圆百里也算是出挑的,这小乞丐看上去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八成也没有见过什么漂亮妇人,估摸着是将这朱氏当成了天上下来的菩萨,于是起了淫心。结果朱氏不从,于是小乞丐怒从心起,便杀了那朱氏。
小乞丐见朱氏已死,又贪图她的财物,于是就剥了朱氏的衣物打算去典卖。可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给吓傻了。用民间老百姓的话说,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想通了这些,官老爷瞬间觉得自己无比英明,点着师爷写了证供,又让衙役拿去给那小乞丐画押,当即给判了个斩刑。因快要接近过年,官老爷不想沾染血腥,随将行刑之日改到了年后,小乞丐则被当做谋杀朱氏的案犯被关进了死牢。
消息传到如意胭脂铺时,刑如意正在做萝卜糕,先将白萝卜搓成丝,把流出来的水留着备用,然后将萝卜丝翻炒至透明状,接着将香菇炒了一下,再将李茂之前从河沟里捞出来的虾米用清水浸泡,沥干翻炒备用。正切香菜时,李茂踩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口中说着的便是这云家集上新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小乞丐谋杀朱氏的案子。
刑如意快速的将香菜切好,接着讲萝卜丝与米粉用清水搅拌,一边搅拌,一边问着:“这小乞丐好端端的干嘛要谋杀那朱氏?这寒冬腊月的,就算要谋杀,也应该是为财。贪图美色,总觉得不是那么应景。”
“掌柜的意思是?”
“一听就是冤假错案,这小乞丐八成是被人拉去背锅的。”刑如意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是没有慢半分,这会儿已经开始用小火煎制那些切好的饼块儿了。
第140节
“掌柜的怎知这小乞丐就是被冤枉的?我听那街头巷尾的议论,好像都在说,天理昭昭,小乞丐这是活该被捉,理应为那朱氏偿命。掌柜的大概还不知道,这小乞丐打从前天起,就在这集市上晃悠,口中喃喃着只说一句话。当着菩萨的面,剥了菩萨的衣裳。掌柜的听听,这话是不是很奇怪。”
“是有些奇怪,但却不一定与朱氏有关。”刑如意精心的摆着盘,最后将成型的萝卜糕端到李茂跟前:“这小乞丐是个乞丐,他居无定所,就算暂时栖身破庙也是情有可原。大半夜在街上晃悠,也是理所应当。这朱氏呢,若我记得没错,家中应该是做绸布生意的,胭脂铺开业那日,她还曾带着家中的婆子过来采买胭脂。虽不是大门大户,也算是小有存余,这样一个清丽妇人为何要在深更半夜出去,又为何会走到那破庙附近?难不成,她是与那小乞丐约好的?”
“这怎么可能?”李茂捏起一块萝卜糕放到嘴里,烫得他只往外头哈气:“掌柜的真会说笑,在云家集,莫说是朱氏这样的妇人,就是寻常的小户人家,见了那小乞丐也未必能给个笑脸。不过,小的倒是听说那朱氏是个十分心善的人,平日里倒是也会接济这些乞丐什么的,没准儿,这朱氏与那小乞丐是相识的,所以不加防备?”
“深更半夜,半夜三更,就算你与一个乞丐再熟悉,身为一个有妇之夫,你会前去破庙接济他吗?”刑如意拍了一下李茂去拿萝卜糕的手:“洗手了吗?还吃!”
“洗过了,在胡家的时候,就已经洗过了。”李茂傻乎乎的笑着:“今日新送过去的那些药材,都是眼生的。那管家胡福不知道该如何煎煮,又该用几分的火候,于是小的便多留了一些时候,手把手的教了他一番。胡家二爷见大爷的情形渐好,还让小的回来传话,说改日将亲自登门向掌柜的您致谢。喏,今日还赏了小的一个银锭子,小的知道掌柜瞧不上,就塞自己兜里了。”
刑如意白了李茂一眼:“瞧你这点儿出息,就这么一个银锭子,也值得你私藏?怎么着?还担心掌柜的我给你夺了?”
“那倒不是!”李茂摸摸头:“只是担心掌柜的知道小的拿了胡家的银子,会有些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恨不得将他们胡家的银子全部盘到咱们胭脂铺里来。这胡家的银子,也不是什么干净银子,不拿掌柜的我这心里反而有些不舒坦。还有,这胡家的事,你自己操心着就是了,不用事事都给我说。我呀,听见这个胡字,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小的知道,掌柜的压根儿就不想那胡家大爷转好。说实话,小的也不想,那胡家的两位爷都不是什么好主,尤其那位胡二爷,近日身上的邪气是越发的重了。看来,他仍是没有放弃研究那具尸傀。”
“不作死不会死,这胡二爷迟早要死在那尸傀的手上。也罢,这也算是前有因,后有果,咱们这些外人,就甭去掺和了。”
“掌柜的放心,胡家的事,小的知道该怎么办。”李茂说着,趁刑如意不注意,又将手探进盘子中,拿了一块萝卜糕,飞快的塞进嘴里。刑如意抬头看他时,他正鼓着两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刑如意见他这副样子,掩着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你是个没出息的,还当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这萝卜糕虽是趁热好吃,可你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子吧。我不让你吃,是怕再烫着你。此次出门,我可只带了你一个伙计,若是嘴给烫破了,我这店里的生意可怎么做?”
“这个掌柜的大可放心,小的这嘴虽不是铜墙铁壁,可也不像咱们家殷爷那么娇贵,热的吃不得,冷的饮不得。小的什么都能咽,什么都能吞。”李茂说着,将一整盘的萝卜糕都端了起来。
听李茂提及狐狸,刑如意这心便沉了下去。分别已经多日,也不知道狐狸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了青丘,路上可又是否遇见了什么麻烦没有。那夜,她虽被萤虫围着,对于殷元和莫须有之间的对话听的也不是十分的真切,但有几句她还是听见了。
莫须有说,青丘有危险,而那些危险来自于狐狸身上的两颗内丹,一颗是她的先祖,云寨云老爷体内取出来的那颗鬼丹,另外一颗则是从青丘灵蛇一族,白娇身上得到的蛇丹。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是救命的。对于修行一族而言,却是提高自身修为的绝佳灵药。青丘,虽以九尾灵狐为最强,但狐狸却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九尾灵狐,青丘是否认他,也值得考量。
思及此处,便不由觉得心烦起来。若非殷元强行劝阻,此时,她怕是早已经离开云家集去寻狐狸了。
“殷元呢?打从早上起来便没有看见他,是与你一同去了胡府,还是去围观小乞丐的官司去了?”
“怎么,掌柜的也没有看见小公子?”李茂拿起一块萝卜糕,又放了下去:“小的早晨起来时,小公子便已不在房中。去胡家的路上,也没有瞧见他,至于围观这小乞丐的官司嘛,都这个时辰了,怕是也没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