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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土地被破坏了,那么就转移到另一块土地之上去,继续之前所做的一切。
来自四面八方的官府压迫,让他们注定无法在一块土地之上,长久生存。
因此,他们也不是不想停下脚步从事生产,而是无法安心生产。
一旦走上了这条路,那么除了继续走下去,便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若延安府被那群单纯要粮的流民所占据,贺虎臣不认为以延绥镇对于延安府粮草运输的仰仗,能够独善其身。
届时内有流民作乱,外有河套寇入侵,贺虎臣常年戍边,经验丰富,大明九边重镇之一,也是西北边塞军事重镇延绥镇的最终结局,可以预见。
为了尽快地结束延安府的邋遢战事,贺虎臣已不止一次地产生过行险一搏,深入追击的念头了,哪怕直觉告诉他,那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他也不惜去闯。
太阳又一次地从西边落山了,朗朗大明又一次地被笼罩于昏沉的黑夜之中。
贺虎臣站在延安府的城头,隐隐觉得黑暗之中匍匐着一大群泛着幽幽绿光的鬣狗,正对他目露凶光。
只要他离开城墙的保护,他们便会不惜一切地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就凭你们?一群鬣狗,就想拖住老子这头九边的猛虎?看不起谁呢?”
贺虎臣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现出了森然的冷笑,一对虎牙闪烁着森寒之光,道:“传令——今夜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城追敌!”
“诺!”贺虎臣带兵多年,令出必行,传令亲兵领命而去。
第二天拂晓,太阳已从东边的山头现出半张圆脸。
贺虎臣刚刚集结完麾下,欲从延安府的南门出走,去积雪残留的莽莽群山之中寻找流民主力,却听见城西那边一阵骚动,隐有虎啸熊吼。
“怎么了?是流民偷袭西城,乃至有奇人异士驱动了虎熊助阵?”
贺虎臣大惊,刚想派遣士兵去询问,却见年轻的陕西驿传参政亲自跑来,隔着老远便招手大喊道:“总兵,贺总兵,你等一下,先别出城!”
贺虎臣龙行虎步迎上去道:“参政大人,可是流民声东击西?你放心,某这就率人往援城西,定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流民?声东击西?”参政本就因为一路疾跑而上气不接下气,闻言竟差点儿被贺虎臣噎得背过气去,撑着膝盖喘着气儿道,“不!不是的!是信王殿下……”
贺虎臣惊骇道:“那些流民竟然是受了信王殿下的指使?”
“不,不是的……”
“那是信王殿下被流民所伤了?”
参政呆呆地看着贺虎臣,稍顷才道:“贺总兵,您是真傻还是在跟本官打马虎眼?您堂堂九边重镇延绥镇的驻守总兵,会没有听过半丝风声?”
贺虎臣嘿嘿直笑道:“好吧好吧,信王殿下啥时候来的,有何吩咐?”
参政这才笑道:“信王殿下听说贺总兵在此,很是高兴。叫您先别出城,说有紧急军情相商。”
贺虎臣突然扯着参政宽大的袖袍来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参政大人,贺某只是一介武将,权阉当道那会儿,只需做好分内之事,替陛下守好延绥,杜绝河套寇侵入到长城之内,便可确保一家无虞。
毕竟权阉再如何只手遮天,也不敢对九边军士太过苛刻,更不敢轻易换将,辽东就是最好的明证。然而现如今的朝堂局势……请恕贺某眼拙,着实是有些看不分明啊。可否请参政大人略加提点,信王殿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参政年轻,只三十来岁,正值壮年,性格耿直而不畏猛虎,便看着贺虎臣道:“信王殿下忠心护主,结庐而居。嫉恶如仇,当众‘踩贤’。西行途中,惩治贪官,肃清匪寇。短短月余,便已名扬西北,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么?”
“这……好吧。”贺虎臣略一迟疑,便毅然点头道,“贺某这就前去面见信王殿下,多谢参政大人提点。”
这名主动向陕西布政使请求到延安府坐镇的驿传参政名叫张耀,闻言欣然说道:“某已与信王殿下照过面,殿下棱角分明,年轻有为。总兵大人速去,速去。”
“好。”贺虎臣轻轻点头,便只带着数名亲随,策马往城西轻奔而去。
他的麾下,则就地休憩,静默无声。驿传参政看在眼内,赞在心里,闲来无事,索性登上南城城墙,巡视起城防来。
(
第361章 本王其实不是信王
重真终于见到了西北的贺虎臣:“至此,大明王朝传说当中的‘西虎东龙’,我都有缘得见了。”
“祖大寿外号祖蛮子,可称北蛮。嗯,那就还有一头南熊文灿了。不过还是不够啊,远远不够。还是需要发掘并培养更多的新型人才,才能中兴大明啊。”
重真一边心念电转,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健硕的着甲武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个子,因为正直壮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壮硕一些。
西北的风沙无疑很烈,他肤色黝黑,将坚毅粗犷糅在那张粗糙的面庞里。
贺虎臣一见重真便好感顿生,不为别的,只因他身材高大修长,无需让其低着脑袋才能与之谈话,毕竟双方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他本来就要微低着脑袋的。
来自后世的重真,无疑是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也很善于消除尴尬氛围的。
香烟是为袁崇焕量身定制的,重真并不打算量产,也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然而一声“老贺”,还是瞬间便将彼此之间无形的身份隔阂,消弭于无形。
一王一虎就这样热络地交谈起来,从西北的山川地理到风土人情,从治大国到烹小鲜,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纵使没有美酒,但也相见恨晚,不亦说乎。
贺虎臣可以感受到重真的真诚,重真也完全认可贺虎臣之于西北地的专业。
于是很快,两人就将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西北的困局之上。
于天启六年大破河套寇的贺虎臣,深感日渐内外交困,尤其是已然过去了的天启七年,同时也对正徐徐展开的天启八年,表示出了极大担忧,认为破局不易。
重真对于他的大胆坦诚表示了认可,又道:“西北之局因困生乱,因乱愈困,当先以巨力破之,再以清流梳理之,方可再次奠定百年和平之根基。”
贺虎臣追问道:“如何巨力破之,又如何清流理之?”
重真微微转身让侧脸沐浴在晨光之中,道:“大明这些年虽忙于辽东战事,却也从未放松过对于西北治理,但这片黄土地却还是日渐生乱。
其中有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原因,干旱日久,严寒酷暑,庄稼欠收。但这都是次要的,最大的困扰是地方官府曲解朝廷的治理方针,从而不但导致了官逼民反,还有兵逼民反。”
贺虎臣大惊道:“兵逼民反?信王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重真咧嘴笑道:“老贺你可曾听说过王嘉胤这个人?听说他之前乃是边军。”
“王嘉胤?”贺虎臣断然摇头道,“不认识,末将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重真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将被布面甲衬托得更加威武的背影展现给贺虎臣,道:“人类总是对于未知的危险充满恐惧,其实本王并不担心已经反了的白水王二、种光道之流,唯独对于即将在府谷起事的昔日边军王嘉胤,颇为忌惮。”
贺虎臣惊骇欲绝道:“府谷?那可是末将的辖区啊!”
重真豁然转身看向他道:“是啊,所以你的责任十分重大!你做好准备了吗?被我大明将士称赞为‘西虎’的老贺?”
贺虎臣咬牙道:“‘西虎’之名,末将愧不敢当,但末将也绝不认老!”
重真大笑道:“好!本王也极为不忿别人小看我年轻!就让咱们这对‘老虎大王’组合,先破白水小王,再镇府谷大王吧。”
“但凭殿下吩咐!”贺虎臣毅然拱手,但是很快他又连连摆动着双手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殿下千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不行,末将绝不答应!”
重真道:“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得知府谷的王嘉胤欲反的?”
贺虎臣吹胡子道:“末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且不行就是不行。”
重真莞尔道:“你就放心吧,本王颇善夜观天象,还让人掐指算过,绝不会陨落西北,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同意本王督师西北三边呢?”
贺虎臣瞪眼道:“皇上是皇上,末将是末将,末将肩负守土之责……”
“那你知否河套寇即将再次大举入侵?”
“这……您……您怎会连此事都知晓?末将也才推论出一些蛛丝马迹呢!”
重真很清楚河套乃是贺虎臣永恒的心结,便道:“所以将军你剿灭王二,回师延绥,亲自坐镇,已是迫在眉睫。”
贺虎臣抱拳道:“末将这就出发,为殿下荡平渭北流民,片甲不留!”
“你回来!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虎呢?”重真轻抚额头。
贺虎臣摊手道:“因为末将是虎臣啊!”
重真看着贺虎臣道:“其实本王并不想把西北流民全部杀死,相信皇上若是得知,也不会想要彻底荡平。毕竟若是全部杀了,那么谁来种地呢?”
贺虎臣愤然说道:“那怎么行,他们既然敢反,就已做好了被围剿的准备!”
重真认真地解释道:“枪打出头鸟,本王想要剿灭的只是王二、种光道等民变的发起者,以及他们胁迫良善百姓的老营人马。尤其是那个王二,居然敢怂恿我忠实的大明百姓去杀县令,还公然喊出‘谁敢杀知县’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其实,本王始终相信我大多数的华夏百姓都是善良的,不否认许多混在流民队伍里的,就是存心不良之辈,想要搅乱我大明根基。但也定然有许多是被迫的,被裹挟的,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行险一搏的。”
“殿下怎会连流民内部的事情,都知晓得这般清晰?莫非是缇绮天下,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念及此处,贺虎臣内心一震。
重真像是知晓他心内所想般,又道:“本王还看出你印堂发黑,若不及时破解,怕是五年之内,便会因为你的老对手而战死沙场,令我大明痛失虎将。”
贺虎臣虎躯猛颤,骇然道:“殿下您可不要吓臣!”
“蒙部插汉虎墩兔。”重真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往知府县衙走去。
“殿下……殿下还请救救末将啊!”贺虎臣追着他道,“那该如何破解呀?”
“很简单,听本王的话。”重真打了一个响指,步入知府县衙。
“那末将便但凭殿下吩咐啦!”
“先休息一天吧,本王与麾下赶了一月的路,做了整整一个月的调查报告,剿了半月的匪,惩治了一百个贪官污吏,也该修整修整了。”
“调查报告?那是啥?”贺虎臣呆呆地道,“诺!那末将便先行告退了……”
“你不准走,本王还要跟你商讨此次作战的细枝末节呢。”
“哦哦,末将这就来。”
“实话告诉你吧,本王其实不是信王。”
“信王殿下!您就不要再吓末将了!”
“是啊是啊!信王殿下,下官也快要被您吓破胆子了!”延安知府及其从属,差点儿就给吓得跪下了。
重真无语道:“这世道,怎么本王说实话反而没有相信了呢?也罢,本王确实只是与尔等开玩笑,尔等看到那个人了么?对,就是那个金甲战士。
他叫袁十三,来自大明辽东,原是袁崇焕的亲军,受命保护本王,蝗虫英烈为救本王而牺牲之后,便与周遇吉黄晓腻袁七袁八等人,一直追随本王。
他的那套细细缝制,镶嵌了无数铁片的布面甲,其实是属于本王的……哦,你们都猜到啦?这下你们该不再反对本王扯着信王大旗,招摇过市了吧?”
贺虎臣认为自己确实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很少读书,但从实战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军事经验,并不输给任何熟读兵书之人,尤其是对西北的黄土高坡而言。
但他确乎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术——信王在前边跑,尽可能地引起注意,流民在中间追,而自己则撵着流民的屁屁,就像追杀兵败如山倒的溃退之兵一样。
“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别说是亲身体会,便是纵观历史,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战例,但这样的情形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贺虎臣忽然有所明悟。
王二被张扬的信王旗帜从深山之中吸引出来之后,便死咬着一路追击。
从延安府顺着甘泉、富县,一直到了狭长的洛川南部,再往前便是起事之地白水县了,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