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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四大名捕-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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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

    这一刹。

    ──可是,刹那是不是永恒?

    我们只知道:永恒就是无数个刹那构成的。

    ──永恒是不是恒久不变的?

    我们只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恒久不变的。

    永远不变的,就是变。

    不然,永远就没有永远。

    也许,变,就是永恒。

    所以,你现在、身边、拥有的一切就得去珍爱它,因为当下就是永恒。

    那女子没有刺下去,见无情傻乎乎的在那儿抬头看着她,怔了一怔,问:

    “你饿傻啦?不喜欢莲藕片片?”她有点奇怪,初以为无情嫌弃:“我本来也烤得个热乎乎的,飞也似的拿过来给你,但等你们全打完了架,这藕藕也全冷了……我再烤过给你,好不?”

    无情这才省过神来,连忙摇头。

    女子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不嗜素?喜欢吃肉?还是吃鱼?或是只喜欢吃糖?吃饭?”

    无情只听得一味傻笑。

    “我喜欢。”

    然后伸手接过。

    “那你吃呀。”那女子笑盈盈地道:“吃饱了,吃胖了,下次好好给我当大捕头、大侠士去。”

    无情啃了两口,女子又偏着头,问他:“怎样?”

    这次到无情不明白她何所指:“什么?”

    女子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莲藕:“味道好不?”

    无情点点头。味道的确好好,但吃在嘴里,嚼在口里,更有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你呢?”

    那女子以为他问她为何不吃,所以答:“我吃过了。我跟你说过,我很会烧菜,我也很会配药,我还很会……”

    无情道:“不。我不是问这个。你将来想做什么呢?我也觉得你将来是个很不凡的女子。”

    他以为问她名字,是不会有答案的,所以就问她别的事,至少,引她把话说下去,他可不愿意话题结了,她就走了,等她,又不知何时再来。

    何时在这窗棂上出现。

    ──她刚才着实鼓励过他,所以无情也对她的前程充满了期许。

    “我?你问我?”那女子笑了,从春水一片,笑成一片春风。“倒是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好!你问对了!我答,但你不准笑人的!”

    她忽然敛容,道:“我?要嘛,我找到个好婆家,觅着个好夫婿,那我就满足了,一辈子这样幸福着,也是过得很开心的,那就好了。”

    她越说下去,笑意越敛,到了末了,无情望去,竟不油然有些寒意:“可是,我身上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大事未了,心事未平。我先得把这三件事摆平方休。若解决不了,或不得解,那我只有摒弃一切,抛开一切,去达到我的目的,做我最能做的。我若不能主掌京城,也要名动天下,不然,也要成一方宗主,至少,在江湖上,无人可以替代,在我门派里,我要成独一无二的尊主。”

    无情向上望着。

    带点吃惊。

    在窗户上的剪影,依然明丽,但更明利,甚至,不像是一直递东西给他吃的那位女子。

    他甚至有点不认得她了。

    他真的有点认不出她来。

    那女子忽然又笑了起来,像是春水一片的漾荡,倒后来又漾回春光无限。

    “你可知道我也是有点名堂,有点来历的女子?”那女子笑靥若桃,“你可别小看我哦。”

    无情正想问:你是谁啊?还未开声,忽听有人喃喃自语,近乎悲鸣地道:“真的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吗?还是我被你找到了?”

    说话的人在树后。

    原来“寻梦园”里还有人。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布衣的公子,原来,刚才他是跟大家一起来的,却没跟着大家一起走,诡异的是,谁也没发现他没有走,而且还留在这里。

    留在一棵树后。

    然后,他好像就变成了一棵树,谁也浑忘了他的存在,直至他现在好像从树里“走”了出来,还一直呢呢喃喃的对着那棵树在自言自语:

    “我是人?还是树?为啥我站在这儿?就像一棵树?花为绝色我为叶。我命由我否?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风为绝响我为树。天命由我否?我到底是树?还是人?”

    这人这样寻索。

    自问。

    向天。

    ──天问
………………………………

第五十三集 但愿人长久(上)

    第一章 富贵浮云两无定

    这个人悠悠晃晃的向院子里走了过来。

    院子里,就是墙角的小黄花绿草地上。

    无情就端坐在墙边、窗下。

    窗里有一张俏艳的脸。

    这时候,见那公子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无情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窗棂上的女子,也蹙了蹙眉心。

    那公子一面行来,一面吟咏:“富贵浮云两无定,残山剩水总无情,秋风吹醒英雄梦,成败起落不关心……”

    这样听了,那女子不禁微微叹了一声。

    在墙这边的无情,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两人不约而同,都皱了眉,都叹了气。

    两人发现对方都不经意做了同一动作,不由自主的相视一笑。

    那白衣公子走到阶前,陡然站住了,看看无情,笑了笑,笑容很有点诡异,然后,抬头,望向窗框,失神唤了一声:

    “……小白……?”

    二人望见那公子,两人在心里都浮升了两个共同的感觉:

    一,这公子远远望去,看其衣着打扮,以为他甚为年轻儒雅,而且仪容庄重,不过,近前一看,遂发现他整个人看去仍甚年青,但却满脸风霜,皱纹遍布,好象历尽苍桑,也就是说,若不细看他的脸容五官,会错觉他是十七、八岁,但看清楚了,那一张皱纹纵横交错、残山剩水的脸,又似是五十开外以上的人了,看去很不均衡,也不合衬,更觉诡奇。这样看来,这是一条汉子,算不上“公子”了。

    二,初看去,这汉子目光很清澈。很清,很澈。清得让你望得清清楚楚,澈得令你看得澈澈底底。可是,这种明亮、灵俐和清澈,决不似他的年纪,或者说,他脸上所刻划出来的风霜、苍桑等同的,也就是说,一张早衰的脸容配上一对童真的双瞳,令诡异的感觉,更加暧昧。

    无情和女子只望了那么一眼,已觉得眼睛不舒服。

    然后,是心里不舒服。

    两人都是同时升起了这样异样的感觉。

    “好香。”那汉子徐行、微怔、立定,竟然淌下了两行清泪。

    “所以像小白。”他茫茫然的说,“可是你不是小白,小白是桔花的香……很淡,很清……你是大雪后的梅香,很烈,很澈……不过,现在可还是消夏近秋之时啊……”

    两人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只知他说女子很香。

    这点无情是深感同意的。

    “你是跟他们一道的?”

    无情觉得此人神智似有点不清不楚,所以,他问的也无比温和,还捎了两分同情。

    “是一道的。”那汉子答,“也不是一道的。”

    无情冷笑:“要是阁下不打算答实话,不如不回答。”

    那汉子答:“我说的是真话,你们听不懂,所以以为假话。”

    无情道:“这世上有人把假话说得就似真话一样。”

    那汉子说:“因为这世上的俗人,把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听不懂的话,就当作是假话、废话,而从不检讨自己是否假人、废人。”

    无情目中精光一闪,敛容道:“请示以道。”

    那汉子道:“是一道如何?不在一道又如何?”

    无情道:“跟奸臣贼子同在一道,那就是无道,是我之敌。如是我同道,要以礼相待,共同退敌。”

    “你是分了你我,分了正邪,这样一分,就很危险。王荆公认为自己改革完全是正确的,所以他最后还是垮了台。司马温公认为自己维护体制保护传统,完全是正义的,所以他遗害后人。蔡元长之所以可怕,因为他一时新党,一时旧党,惟利是图,无法分类。诸葛以其人之道,以诡治诡,所以才能在朝中唯一与之抗衡。”汉子说的话,居然十分条理分明,但到了后面一段,语气又吊诡了起来,道:“问题是:道可道,非常道,时势造英雄,时势也杀英雄。乱世出枭雄,但枭雄造乱世。明君用忠臣,但愈是昏君,也愈多忠臣,不然怎显其昏?忠言对昏君逆耳,对明君也一样逆耳。富贵浮云总无定,但人生在世,有富能贵总比一穷二白好。穷得清白,又比活得不开心的好。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但不见得我们就是朋友。我们成了朋友,也不见得就不是敌人。人死于敌手者少,丧于朋友手上者多。……我就是一个例子。”

    汉子说到这里,垂下了头,神色黯然。这人样子虽然苍桑,但还是容色清奇,人也十分清瘦。

    无情回味着他的话,却道:“至少,你还活着,没有死。”

    汉子忽然语音悲怆起来:“我的人虽然没有死,但我的心,已快死了。我活着,已生不如死!”

    无情正想问他为何事而哀莫大于心死?却听汉子截道:“我的悲喜与你无关。我是跟他们一道儿来的。蔡家有人见识过我的武功,知我有能力可以铲平一点堂,所以千方百计哄了我过来。”

    无情听了,冷笑一声,心忖:你这人口气也未免太托大一点了吧!

    “铲平──一──点──堂────?”无情微微笑着,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很多人都说过,要狙杀诸葛、敕平一点堂、格杀神侯子弟、义子、门徒……这样的话,据说也说了十几年以上了,但一点堂只有一天一天的壮大,当今圣上,还御赐一座神侯府,正在修葺建造中,只不过因世叔一再推辞,才久未成事。而今,世叔还是好好的,弟子也已收到三位了,我的两位义兄,都在江湖耀耀大名,两位义妹妹,也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一点堂,可不是一点就给人捺倒当堂的。”

    他不是争拗。

    他只是讥诮。

    ──一种出于自负的极之讥诮。

    “说的也是。我也不打算铲平一点堂。要铲平,就往大的来较量,我宁可去挑战韦青青青,铲平自在门。自在门是否我一人之能可以铲平?想来,如果我是人,那就还不可以。假如我不是人,那就可能办到。光是铲平一点堂,那么,哪怕一点堂给灭绝了,还是有个神侯府出来。树活,迟早到春天总见绿芽的。”

    那汉子很清瘦。

    说的话也很清晰有力,头头是道。

    ──但不知怎的,他总有几句话,或几个字,令无情和那女子听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大对劲,不是味儿的。

    例如这一句:“如果我是人,那就还不可以。假如我不是人,那就可能办到……”难道,这“人”居然“不是人”来呗?

    真可谓莫名其妙。

    “我也是这样说,与其灭绝、铲平,不如联结、吞并。你看我那盟里,到我手上渐成气候之后,已罕见屠杀、灭门、侵占,而是用联合、结盟之策,较少有人狗急跳墙,临危反扑。像“黄泉帮”那一伙人,除其中一两个头领是别有居心,怀有私怨,也不得利用帮众灭杀我那坛子以获权利,我要是像初创时期一样,一气之下把他们全杀光了,那也还真是不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黄泉帮内,还真有些忠耿之士,博识之才,他们只不过自以为聪明,自视太高,却不知就里,受人利用,尚以为持正卫道,代人身死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有很多是很可爱的,很忠贞的,很有才干的,为几个手段卑鄙的幕后黑手,他们把干了丧尽天良的事往咱盟里推,然而若为了这个把他们都赶尽杀绝,那就未免有伤天和。”那汉子说话很奇特,他言辞理路分明,也不算太痴霸失衡,但每讲到重点,忽如其来的一句话,就把他原来的理论,全反驳了回去:

    “不过,有些确实是怙恶不悛,摆明了助纣为虐的,留着无益,还是一记打杀了事。”那汉子喃喃之际,修长有力的十指不住弹动,像他人在说话,心在说话,手指也在说话,而就只他脑子在思考似的。

    ──由于他脑里思考得太快太速了,所以,他只能用三个或以上的“方式”表达他的思路奇速、千言万语。

    “我是个忙人。我忙着联结这儿正邪双方、黑白两道的力量,成为最强大团结的帮会,这样万一朝廷积弱难返,我们才能将之扭转乾坤,退敌逐寇。我忙着把所有的武功、武学,找出根源,我只取其精要,得其神髓,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那女子在窗棂上,忽然问了一句话:“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之后,又待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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