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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恩仁冷笑道:
“这黑色阴剑,见血封喉,奇毒无比,以及无数武林人物,均枉死在刁小二这等阴毒下流的手段之下,连如今在台上的‘迥风煞剑’袁大侠,恐也……”
话方至此,那位一直跌坐在地,脸若死灰,不曾发话的袁长青,怒然伸手入怀取出一卷白绢,好似极为费力地,向司马白伸手递去。
司马白不知这是何物,更不知这是何意?但见了袁长青勉强伸手的痛苦神情,以及目中所流露对自己感激期许的复杂神色,也不忍不加以接。
但才一接过白绢,袁长青便全身一阵强烈痉孪,连坐都坐不住的,立即倒在台上,双目紧闭,嘴角间沁出一丝血渍,也掀起一丝凄惨笑容!
司马白方自一愕,鲍恩仁已感慨甚深地,摇头叹道:
“阴剑太毒,袁大侠不过仗着不太对症的点苍灵药,以及一口怨气,延命须臾,如今他见司马老弟已为他代报冤仇,业已含笑而逝!……”
司马白见状也知袁长青气绝魂飞,续命无术,遂在台上对袁长青遗体抱拳欠身,以示礼敬前辈!
鲍恩仁忽然压低语音道:
“点苍袁五,乃当世有名剑客,他临终所赠,必非凡物,老弟好好收起,我们会后再看。”
司马白刚把那卷白绢收起,鲍恩仁又向台下群雄朗声说道:
“在下鲍恩仁,这位老弟,名叫司马白,乃昔年仁义满乾坤的司马长苍大侠哲嗣,年岁虽轻,对家传‘天罡六大剑式’却已神髓,适才能把凶狡歹毒无比的‘阴阳无常’刁小二,一剑穿心,足为明证……”
他方说到把刁小二“一剑穿心”之际,原本拄剑呆立的“阴阳无常”,突然身上起了一阵抖颤,支持身体的红色长剑一软,人便仆倒在台上。
台下群雄,这时才知人人想杀,而人人均对他相当顾忌的“阴阳无常”刁小二果已被司马白一剑穿心,从此永除祸害,不禁均欢声雷动,喝起了哄堂大彩!
鲍恩仁作了个安静手势,止住台下疯狂喝彩!继续说道:
“司马老弟,初出江湖,便诛巨憝,此举功德无量,在下提议对司马老弟,予以两项嘉奖,第一项的嘉奖是贺号,诸位同不同意我们共同贺号,称司马老弟为‘圣剑书生’?……”
台下无人应答,但再度响起了暴雷似的掌声,已经代表了多数同意!
这一来,司马白突然获赠美号,倒把这位“圣剑书生”,弄得相当窘迫,有点面红耳赤!
鲍恩仁俟掌声略停,又复说道:
“如今该研究第二项嘉奖了,司马老弟虽得‘圣剑书生’之号,却无‘圣剑书生’之实,因为‘书生’是实,‘圣剑’却虚,我们何妨使其名实相符,大会主人江庄主……”
司马白听至此处,知鲍恩仁极擅词令,太以狡黠,他是先让与会群雄,共同贺号自己为“圣剑书生”,然后再向大会主人江涵秋,索那柄“秋水芙蓉剑”,当作“圣剑”。
方法虽然极妙,但当面开口,总觉难堪,正待向鲍恩仁阻止之际,突然又生变故!
原来鲍恩仁说到“大会主人江庄主……”时,目光注向主棚,却见主座上的江涵秋江小秋父女,业已不在。
江氏父女身为主人,怎能轻易双离会场,鲍恩仁双眉方蹙,那位坐在主座右侧的武夷一瓢道长,已向台上笑道:
“鲍朋友放心,江庄主身体忽感不适,已由他爱女江小秋姑娘,扶回后宅,服药将息,但江庄主行前留话,只要无人再与司马老弟较量,并在剑术上有以胜之,便将爱女江小秋,暨‘秋水芙蓉剑’,妻赠司马老弟!”
这是鲍恩仁正在大动脑筋,极为期盼的好消息,但对其他与会群雄来说,却是个坏消息!
因他们或慕美人,或图名剑,都是有所为而来,如今,美人名剑,均将有主,满情希望,顿告成空,那得不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不过,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司马白当场献技,绝艺惊人,正派群雄知道他确实配得“秋水芙蓉”名剑,而英姿玉貌,又恰与江小秋姑娘匹对,邪派群豪则纵有嫉妒之心,也惊于“阴阳无常”刁小二的前车之鉴,自问非敌,不敢有登台较量之心!
由于这种不同心情,故在武夷一瓢道长宣布江涵秋欲对司马白妻女赠剑之后,全场先是静默片刻,然后才起了比先前稀疏不少,有欠热烈的部份掌声!
对于司马白本人来说,一瓢道长宣布的惊人消息,却一半是好,一半是坏!
赠剑,是好消息,他自知“天蝎双凶”,厉害无比,自己欲报父母深仇,除了本身艺业,必须刻苦修为,多加磨练之处,若有这柄罕世神兵“秋水芙蓉剑”在手,确属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妻女,是坏消息,除去自己热孝在身,不宜论及婚姻外,柳还珠早已先入为主,她的刻骨深情,暨救命深恩,岂容轻易辜负?
故而,司马白伤透脑筋了,允婚,实不可能,但若当从拒婚,则江小秋脸面何存,武林女儿,多半性烈,万一这位姑娘,羞窘无奈,来个自尽而死,则自己平添孽果,岂不也将问心生咎,永世难安。
司马白伤脑筋之下,仍然极理智,作了决定。
首先,他确定了原则,即令婚期可延到除孝之外,柳还珠的恩情,也决不容许辜负,换句话说,对于江小秋姑娘的婚事,是绝对不能应允。
其次,不娶人女,却取人剑,这是太以令人伤心,并对自己有损风格的行为,不如把这“水月江村”之行,当作一场梦境,等下台后,索性向江氏父女,暨武夷一瓢道长、雁荡超凡上人等,坦坦白白,悄然把话说明,干脆连人带剑,一齐不要。
司马白主意打定,心头沉重立失,变成了一片清凉……
但天下事那能尽如人意,就在司马白刚刚面带微笑,目闪神光之际,惊人祸变又起!
所谓“祸变”,是“水月江村”的庄内,突然有片火光,触天而起,并隐隐可以听得见凄凄悲哭之声!
一瓢道长和超凡上人,虽是修持精深,定力坚厚的世外高人,但对于这等突然发生的情况,也不禁惊奇得诧然双双起立,回头目注庄内。
一名满面泪痕的庄丁打扮之人,匆匆赶来,向一瓢道长暨超凡上人,低声有所禀告。
超凡上人全身一震,合掌当胸,吟了声:“阿弥陀佛”,脚下地不自觉的,凝了内劲,踏得土陷寸许。
一瓢道长也吟了一声“无量佛”号,霍然转身,目内电扫“斗剑”“红丝”的两棚群雄,神情颇为沉痛地,朗声说道:
“‘水月江村’,突遭惨变,庄主江涵秋已死,所佩‘秋水芙蓉剑’,也被凶人夺走,除了台上的‘圣剑书生’司马白老弟,稍留以外,诸位均请散去了吧!”
一来,名剑已失,名花有主,诱人目的已无,二来“水月江村”所遭,显非寻常祸变,那群多半只知利害,不重义的寻常江湖人物,谁愿惹火烧身,故在听完一瓢道长话后,连问都不愿深问地,便纷如鸟兽散去。
鲍恩仁也向司马白问道:
“‘秋水芙蓉剑’已失,老弟若不愿牵此红丝,我们也悄悄溜走了吧。”
谁知司马白刚刚打定的心念,居然起了变化,星目中神光一朗,摇头答道:
“红丝虽不必牵,道义却不能废,江庄主纵无赠剑之实,已有赠剑之言,我要进‘水月江村’看看江小秋有无需助处,以及能否为江庄主缉凶报仇,略尽棉力?”
好,人家怕事,他要找事,自己身上,已有极为沉重的血海深仇,还要为人仗义,看来司马白倒不愧公号外号“圣剑书生”之中的那个“圣”字。
鲍恩仁暗暗点头,心中甚为嘉许地,与司马白一同飞身下台,走入主棚。
一瓢道长稽首为礼,向司马白苦笑说道:
“司马小施主,风波顷刻,祸起萧墙,江庄主言犹在耳,人化南柯,‘秋水芙蓉剑’也……”
鲍恩仁不等一瓢道长再往下说,便即微一摇手,截断他话头说道:
“道长不必解释,司马白老弟,不慕美人,不重名剑,但对于维持武林正义,则艰危罔顾,决不后人,他要进‘水月江村’,看看江庄主是被甚么凶邪所害,并愿协助江小秋姑娘缉凶报仇,报酬江庄主有言赠剑德意!”
一瓢道长想不到对方竟有这等肝胆,目注司马白,刚自肃然动容,一挑拇指,超凡上人已吟声佛号说道:
“义肝侠胆芝兰品,定是龙华会上人!司马小施主请……”
由刚才前来报案的庄丁引路,司马白、鲍恩仁、一瓢道长、超凡上人,便离开这群雄已散的湖边会场,赶往“水月江村”后庄。
进入后庄,火势已弱,约莫把“水月江村”焚去一半。
江小秋姑娘是刚从急痛晕厥之下醒来,跪在她爹爹江涵秋的遗体之旁。一见一飘道长,超凡上人等到来,江小秋便盈盈起立,两只大眼眶中,热泪泉流而出。
一见一瓢道长、超凡上人同来的,还有司马白和鲍恩仁,遂赶紧举袖一拭,银牙紧咬,强忍住满眶眼泪!
鲍恩仁江湖经验,极为老到,仅仅从这一个小动作上,便看出江小秋姑娘,个性极为刚强,不是荏弱女子。
一瓢道长向江涵秋遗体,端详几眼,并未见有甚么伤痕,遂向江小秋说道:
“大变既来,贤侄女务必节哀,细商报仇之事要紧,令尊遗体,未见伤痕,难道是定在三日后才发作的阴恶‘蝎毒’,竟提前追魂夺命了么?”
听到“蝎毒”二字,司马白全身一震,鲍恩仁也眉头深蹙!
江小秋闻言,点头答道:
“不错,但‘蝎毒’是被这支东西,引得突然发作,并猛烈得令人措手不及!”
话完,俯身伸手,掀起江涵秋所着长衫,方使一瓢道长等人,看出江涵秋左腿近膝之处,有支小蝎,伏在其上。
但这支小蝎,并非活物,是枚铁质奇形暗器,只把尾钩色泽,漆成金黄,令人看去,分外眩目怪异而已。
司马白因听柳东池暨柳还珠,向他细说这“天蝎四凶”,遂在一见蝎钩色作金黄之下,便脱口惊呼道:
“天蝎童子!……”
超凡上人看了司马白一眼,吟声佛号,向江小秋说道:
“贤侄女请说下去。”
江小秋因父亲惨死,虽在外人面前,强忍悲痛,但眼角间仍不免有泪珠现出,遂伸手拭去,不令顺颊下流咬牙说道:
“爹爹在会场上,便觉全身不适,似乎‘蝎毒’发作,遂命我扶他回转静室,安歇服药,谁知才到内宅,左膝一麻,中了暗器,立告毒力大发,连救都未及救他,便……便……”
饶她江小秋是位刚强侠女,但说到老父惨死情状,仍不禁泪如雨下,语不成声!
那份刚强,那份纯孝,那份宛如带雨梨花的娇媚姿色,连曾经沧海,对她无意的司马白也看得不禁心生怜爱!
一瓢道长对江小秋,略以温言劝慰,继续向她问道:
“既有暗器,必有来人,贤侄女有没有看见伤你父亲的来人是谁?”
江小秋含泪答道:
“爹爹毒发去世,后宅烈火又起,慌乱悲痛之中,不曾看得,只仿佛瞥见从爹爹身边闪现,窃去佩剑的,是条身着黄衣的矮小人影……”
司马白瞿然一惊,脱口说道:
“毒蝎尾钩,漆作黄色,来人又身材矮小,穿的黄衣,定是‘天蝎四凶’中的‘天蝎童子’!”
江小秋目微函,瞥了司马白一眼,突然柳眉挑处,拉着一瓢道长和超凡上人,暂离大厅走入内室。
司马白不懂江小秋此举何意?遂向鲍恩仁投去一瞥询问眼色?
鲍恩仁双肩微耸,两手一摊,也表示莫测高深,莫名其妙?……
过了片刻,一瓢道长和超凡上人,从内室回到大厅,江小秋却未随出。
一瓢道长向鲍恩仁、司马白一个稽首,面含苦笑地,发话说道:
“鲍施主,司马小施主,贫道要先向两位告个罪儿……”
鲍恩仁笑道:
“彼此平素虽然缘悭一面,但均是江湖中道义神交,道长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一瓢道长向江涵秋遗体,指了一指,失声长叹地,摇头说道:
“江庄主生平不轻然诺,但他刚才在大会上要贫道代为宣布的两桩诺言,却都已无法兑现!”
鲍恩仁道:
“道长无须代江庄主解释,鲍某知晓这是事出不已,‘秋水芙蓉剑’既被‘天蝎童子’盗去,那里还能赠送司马白老弟,作为贺号‘圣剑’重大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