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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白皱眉道:
“鲍兄的灵机何来?……”
鲍恩仁失笑道:
“老弟可能是被那金面赤衣人气胡涂了,你顺着我的手儿,注意园内河池的东南角上!”
他边自说话,边自伸手一指。
司马白顺着鲍恩仁的手指看去,见在一大排秋柳掩拂之后,有只建在河池之中,与岸边用拱桥连接的奇形石舫。
看见这只石舫,司马白自然想起“秋水芙蓉图”上所画之物,不禁颇以为然地,向鲍恩仁点头说道:
“鲍兄心思真快,那石舫看来真似‘秋水芙蓉图’上所画,丝毫不错……”
但语音至此忽停,立又皱眉叫道:
“不对,不对,根本不对……”
这回鲍恩仁倒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看着司马白道:
“老弟,你为何既说不错,又叫不对?”
司马白苦笑道:
“石舫形状,委实与‘秋水芙蓉图’上所画的,一般无二,但鲍兄应该记得,图上芙蓉,共是几朵?”
鲍恩仁道:
“那副‘秋水芙蓉图’虽已被窃,但图上的要紧之物,却怎会不记得呢?我们细细数过,池内芙蓉共是七十二朵,空中鸿雁也是七十二只,才参悟出可能便是江渔秋仗以成名的七十二式,‘寒月芙蓉’剑法!”
司马白颔首道:
“鲍兄记得不错,但请你再看看,这满池芙蓉,怕没有两三百朵,与画上根本不相同了!”
鲍恩仁举目四眺,果见亭亭荷叶,满池都是芙蓉,不禁在微愕之后,接着“噗嗤”一笑。
司马白道:
“鲍兄笑些甚么?”
鲍恩仁道:
“我是笑以老弟如此聪明之人,居然笨得自行钻进了牛角尖内!”
司马白被他调侃得俊脸一红,皱眉问道:
“小弟笨在何处?”
“图上所画,乃是死物,池内芙蓉,乃是活物,当初依景绘图时,或许恰似七十二朵,时移事毕,生生不息,如今变成数百朵还算多么?”
司马白听得也不禁哑然失笑,鲍恩仁双眉扬处,又复说道:
“何况,那幅‘秋水芙蓉图’之与‘寒月芙蓉’有关,全在画上一花一雁之相互动情身法,与这实际上的池内芙蓉多寡,根本就毫无关系!”
司马白道:
“既与实际芙蓉,无甚关系,鲍兄怎又喜于到了地头,要在此寻宝?”
鲍恩仁道:
“我所谓‘寻宝’之意,与这满池芙蓉的朵数无关,反正任它弱水三千,我也只取千瓢而已!”
司马白一时之间,未能悟出鲍恩仁的语意,不禁向他看了一眼。
鲍恩仁笑道:
“司马老弟,像你这等青年才俊,必然天悟神聪,资禀特异,可以走马观碑,也可以过目不忘!”
司马白皱眉道:
“鲍兄,你怎么突然有点道学唠叨起来,说的都是些题外之语?”
鲍恩仁摇头道:
“我这人决不道学,更不会唠叨,说的也正是题内之话。”
司马白苦笑道:
“鲍兄直接讲吧,我被你的玄机哑谜,弄胡涂了……。”
鲍恩仁道:
“我说老弟应该有过目不忘之才,是认为那幅‘秋水芙蓉图’,虽然不在手边,但你可能还清清楚楚记得图上一切。”
司马白略一回想,点头答道:
“大致上有点轮廓,但太精细的所在,或许难免有所忽略?”
鲍恩仁道:
“我记得老弟当初在赏鉴‘秋水芙蓉图’时,曾眼光独到地,发现了不少特点……”
司马白对于此事,确实尚记忆如新地,接口扬眉笑道:
“我发现了三大特点,但不知鲍兄如今要特别提出的,是那一点呢?”
鲍恩仁对当时情况,也记得相当清楚,微微一笑说道:
“是第二点,老弟当时发现图上只有一朵赤红苞蕾,其余七十一朵或系盛开,或系含苞的花儿,则全是白色。”
司马白似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目注鲍恩仁道:
“鲍兄认为此事与宝物有关,如今想在池中寻找这朵红色苞蕾?”
鲍恩仁方一点头,司马白却扫他之兴,摇头一叹说道:
“鲍兄这种想法,虽或不无道理,但却行不通了……”
说至此处,伸手一指四外又道:
“鲍兄请看,满池芙蓉,既因时移事毕,由七十二朵有限之数,增为数百朵之多,自然红白相间,不像当初众白一红,目标显著,可以一索即得……”
鲍恩仁不等司马白话完便满面含笑地,接口说道:
“怎么行不通呢?我们大可放弃白花,把满地红色芙蓉,都一朵一朵的仔细勘察一遍。”
司马白道:
“花在河池中央,四外又都是些亭亭翠叶……”
鲍恩仁大笑道:
“司马老弟怎么突然如此偷懒起来,慢说以你那身高绝修为,就是我老偷儿这点轻功,也可以踏叶行波,甚至登萍渡水,不曾溺身在这河池之内……”
语音顿处,目光一扫,又指着那片荷池,扬眉说道:
“池虽不小,花数也多,但若你我二人,分头勘察,也要不了太久时间,便可把每朵红花,看一遍了。”
司马白听他这样说法,遂点了点头,向鲍恩仁含笑说道:
“好,鲍兄既有此意我们便一东一西,分头察看也好……”
司马白说至此,突然发现面前地上的一片枯黄落叶,略微动了一动。
他“咦”了一声,向鲍恩仁问道:
“鲍兄,此时有风无风?”
鲍恩仁虽不懂司马白何以突有此问?仍指着河池,应声答道:
“老弟请看,满池亭亭翠叶,无一摇摆,那里有甚风来?”
司马白道:
“我也觉得无风,但地上这片枯黄落叶,却怎会突然动了一下?……”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弯腰伸手,准备把那片枯黄落叶拾起。
鲍恩仁老于江湖,对于各种事物的警戒性,自然稍高,见状摇手止住司马白道:
“老弟慢点……”
司马白方自一怔,鲍恩仁已折了一段竹枝,挑起地上落叶。
司马白笑道:
“鲍兄这样小心则甚?难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一片小小枯叶之下,也会有甚……”
他的语音到“也会有甚……”而断,因为枯叶被鲍恩仁用竹枝挑起之后,叶下果然有件既在鲍恩仁意料之中,却也出他意料之外的小小东西。
那是一只长才寸许,但却尾钩高竖,神态狞恶的小小蝎子!
鲍恩仁既如此慎重,则叶下有蝎,当然是在他意料之中,为何又说出他意料之外呢?
奥秘在于尾钩!
鲍恩仁认为既然叶下藏蝎,则这只蝎子尾钩,应该与“蔡家祠堂”中,曾螫了司马白一下的毒蝎相同,定是赤红色泽!
但枯叶一去,小蝎竖起尾钩,满地团团乱转,使人可以看清,尾钩竟属墨黑?!
这一下,鲍恩仁傻了眼了,目注黑钩小蝎,口中喃喃自语道:
“红钩是‘天蝎神君’,黄钩是‘天蝎童子’,蓝钩是‘天蝎尼姑’,白钩是‘天蝎秀才’,如今又出了黑钩毒蝎,这……这……是何人所养之物?……”
司马白一旁答道:
“是柳明珠!……”
鲍恩仁一时未听清,便“呀”了一声,接口笑道:
“就是老弟朝思暮念,把她想煞,对她爱煞的那位柳姑娘么?”
司马白苦笑道:
“我所想念的,是柳还珠,这只黑钩毒蝎的主人,是柳明珠!……”
他因火焚“无怀小筑”之事,对柳明珠十分痛恨,故而提起这三个字儿,火气便来,觑准地上那只正在竖起尾钩,发威乱转的小小毒蝎,扬手便是一掌,隔空劈出!
司马白怒恨之下,虽然杀鸡不必牛刀,这一掌未出全力,但也凝聚了七八成功劲!
罡风锐啸,“呼”的一声,地上草叶四飞,连土地都被击出了个小坑!
鲍恩仁认为那只黑钩小蝎,必已为罡风动气撞压得成为蝎酱!
谁知事太奇怪,那只小蝎居然承受得起如此沉重一击,毫无所伤,只不过吓得六足如飞,赶紧逃入大堆枯叶落枝之中,藏匿不见!
司马白钢牙一咬,向鲍恩仁压低语音悄然说道:
“鲍兄,少时倘若柳明珠在此出现,你要尽力设法,助我把她生擒……”
鲍恩仁有点奇怪,正待问故,司马白已把其中一切,向他详述一遍,苦笑又道:
“鲍兄请想,葛心仁老人家青海归来,‘无怀小筑’竟化劫灰,我若不设法生擒柳明珠,却怎样向葛老人家交代?”
鲍恩仁双眉微蹙,一面向司马白连连点头,一面却心中暗忖……
他所忖度是江湖之大,真无奇不有,“红黄蓝白”以外,居然又出了“黑钩毒蝎”?……
呼!……
忖度未毕,这“芙蓉园”内,起了一阵飕飕的阴风!
唐代诗人杜牧所咏:“秋尽江南草未凋”之句,可见江南地气之灵,得天之厚!
尤其这“落雁坳”的“芙蓉园”中,似乎特别温暖,虽是冬季,满地芙蓉,仍有花有叶,并未尽凋,在这等环境中,那阵冷冷的阴风,便来得越发有点更显突然!
司马白与鲍恩仁的第一个意念,便因曾见“黑钩”毒蝎,怀疑这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是出自人为?
但他们瞩目四顾,却在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发现任何藏人迹象。
司马白低低“咦”了一声,剑眉微蹙,向鲍恩仁说道:
“鲍兄,这阵寒风,似乎是突如其来,有点古怪?……”
鲍恩仁笑道:
“虽是突然而来,但也不一定准有古怪,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莫去理它,还是踏叶行波,一东一西,分头把池中所有的红色花儿,都细细勘查一遍!”
司马白道:
“小弟谨遵鲍兄之命,但‘天有不测风云’的下一句,是‘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若是有‘福’,或许能有预期收获,否则,池中必生古怪,有‘祸’临头,也说不定?……”
鲍恩仁笑了一笑,正待接口,司马白剑眉轩处,忽又说道:
“我司马白与鲍兄,谁也不是怕事之人,俗谚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分头开始,有什么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山精海怪,希望它们展尽能为,一齐出现!”
语落,人飘,叶已一式“野鹤孤飞”,纵落在池中一片荷叶之上。
鲍恩仁所有武技中,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他一面与司马白同时飘身,一面笑道:
“司马老弟,我们如今落足之处是荷池中央,你往东走,我往西走,搜遍池中红花,再来此处聚合,看看可有甚么意料之中的特殊收获?”
司马白点了点头,立即向东举步。
他不知道鲍恩仁所谓意料中的宝物,究竟是甚么东西?
故而只得遵从鲍恩仁所嘱,每见一朵红色荷花,便到花旁仔细看看。
但看来看去,除了觉得荷花绝美,正如宋儒周敦颐所说的“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中外通直,不蔓不支,香远益清,亭亭静立”而外,根本看不出与江湖人物眼中的“宝物”二字,有何关系?
因无所得,行动遂快,不消多久,已把东半池的红色荷花看完,回到了荷池中央。
鲍恩仁恰好也和他先后抵达,回到原地,目注司马白道:
“司马老弟,你可有什么发现?”
司马白两手一摊道:
“小弟一双浊眼,除了领悟些‘花中君子’的清雅风神,根本毫无所得,鲍兄的法眼如何?”
鲍恩仁苦笑道:
“我是福薄之人,没有深厚办法,但……”
司马白见他话未说完,便沉吟住口,不禁心中微诧问道:
“鲍兄为何欲言又止?”
鲍恩仁笑道:
“但我们有的是时间,老弟若不嫌烦,何妨交换一下,你往西走,我往东走,看看适才彼此勘察时,有无遣漏之处?”
司马白知晓鲍恩仁是怕自己心粗有失,自然只得点头,重又向西半池细加察看。
说来奇妙,鲍恩仁重行勘察司马白所看过东半池,仍无所得,但司马白却在鲍思仁所看过的西半池中,有了发现。
鲍恩仁因仿佛怕自己料错,搜遍荷池,竟无所得,正有点心内怏怏之际,忽然听得司马白在西池喊道:
“鲍兄,你来……”
鲍恩仁足点荷叶,一式“紫燕凌波”,飘出数丈,到了司马白的身边,讶然问道:
“老弟有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