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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只兔子早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封禁峡谷内的其他小动物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主要还是因为外面依旧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唯有这一片地方仿佛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世外桃源,不仅温暖如春,还有水有草,各种植被越长越发繁茂,吸引着附近山林间的野兽来此觅食喝水,休息恢复。
于是顾判每日的例行事务便又多了一件,那便是安安静静坐在水边的那块山石上,沉默注视着这些小动物,就像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而当熊鬣过来的时候,便是这些动物最为紧张的时候,不过连续几次看到这个大块头人畜无害之后,它们的胆子便也越发的大了起来,个别的甚至敢凑到顾判端坐的山石旁边,围绕着一人一熊撒欢玩耍,毫不害怕。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顾判便会露出久违的笑容,偶尔也会随手将某个小东西轻轻捉起撸上几把,而后才将吓到不会动的它们松手放开,任由其逃到远处,不多时却又畏畏缩缩的靠近过来,重复之前的一幕。
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总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来到了封禁峡谷的最高处,仰望上方如墨漆黑的夜空,心中不断回想起和业罗重临最后一谈的点点滴滴,而越是细细品味,就越是不由自主升起一种心悦诚服、叹为观止之感叹。
若论天资,若论心性,他必须要承认,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矗立在天地之间,不管是对业罗法门的体悟,还是自创各种法门所走出的道路,抑或是万载以来的苦苦追寻,都让他高山仰止,心神动摇。
最后也只能应了重临自己说的那句话,时也命也,不能勉强。
棕熊吃饱喝足,趴在水边呼呼大睡。
那两只小灰兔又趁着夜色从洞中钻出,开始忙忙碌碌。
顾判则在高高山石上负手而立,远观充塞天地的寒风暴雪,近看峡谷之内的绿茵流水,心绪已经不知道飘飞到了何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间,他身体微微一颤,低头朝着远处俯瞰过去。
就在那里,那座透明屏障所在的地方,悄无声息出现了三个衣着奇异的男女,沉默站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正同样抬头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望来。
双方目光在虚空中一触即分,峡谷之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异常凝滞。
咯吱咯吱啃食青草的灰兔猛地停在了原地,而后似是嗅到了危险即将来临的气氛,头也不回窜回了自己的洞穴之中,再没有露头。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棕熊熊鬣还睡得很香,虽然它自从天地变化,自生神通以来便不需要再以长眠过冬,但幼时早已经养成的习惯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因此在这严寒冬夜的温暖避风港内,还是睡得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顾判注视着那两男一女,看着他们似是要进入被屏障阻隔的峡谷,面上表情一点点阴冷下来,缓缓从高高山石上一步跨出。
呼……
一朵幽幽红炎出现在他的脚下,随后是第二朵,红莲朵朵绽放,在虚空中散发出朦胧的血色光芒。
下一刻,顾判脚踩红莲缓步而下,犹如沿着一道悬于虚空的阶梯,一步步来到了距离那道屏障十步之处,稳稳站到了地上。
“羏貊派来的人?”
他沉默打量着那三人的装束,许久后才开口淡淡问道。
“你竟然知道吾等的来历,看来是不会错了。”
居中的白衣女子从身后取出一顶已然破损的斗笠,缓缓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弯斩那个蠢货看来是已经死了,不过纵然他最后做的全部都是蠢事,辜负了真神的信任,最后却总算是做了一件不算那么蠢的事情,还记得在死之前将这顶斗笠留下,作为真神送吾等出门的位置标记。”
顾判面无表情,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真神谕令言道,外面有两个必欲杀之的亵渎者,一个是浑身包裹在黑暗中的家伙,另外一个则擅使血色火焰,看来吾等运气不错,一出来就找到了其中的一个目标。”
她的面容隐藏在斗笠阴影之下,唯有冰冷森寒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又传入顾判耳中。
“吾等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了你如此的勇气,在击杀真神麾下第四使者后还敢留在原处不动,等待着吾等的到来。”
顾判抬起眼睛,直到此时才开口说出了几人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那个手持双刀的家伙,是羏貊的第四使者?那么,你们三个又是什么身份,也是所谓的神之使者么?”
她低低笑了起来,“作为被真神憎恶之人,汝本来就算是当即下跪求饶,也没有资格知晓吾等之身份,不过看在你杀掉了弯斩那个蠢货的面上,吾也可以破例让你知道吾之姓名,也好在死后灵魂被神火灼烧时能够日日哀嚎吾之名号……”
顾判却是一摆手,直接打断插进去道,“你不用说了,本座没兴趣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找死!”
她一语落下,左右两个男子便抢身而出,一大枪直刺,一长刀横斩,轰然撞击到了那道不可见不可闻的透明屏障上面。
轰!
属于羏貊的力量气息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从红炎碧火中觑见了虚空之中乍隐乍现的那道细小波纹。
这样看来,这道五行封禁镇住的不仅仅是他,就连属于羏貊的力量都会被尽皆挡住。
或许是重临在最后现身之前,布下最后一记后手之际,也已经将羏貊给考虑了进去,甚至还有计喉、乃至于珞羽和法王,都已经落在了他的视线之内,一一予以防范。
第613章 无形无质
顾判默默想着,看着握枪持刀的两个男子被震退一段距离,而后不管不顾再次更加狂暴地冲了上来。
下一刻,枪影森森,刀芒大盛,将屏障外的漫天风雪都搅得纷乱,而后又不分轩轾重重落在了那道透明屏障上面。
轰!
顾判就站在屏障之后,静静看着他们在外面全力施为,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十数个呼吸后,两个男子不得不停了下来,再次回到原处,浑身上下金光闪烁,热气蒸腾,已然尽显疲惫之态。
“血祭殿下,这人的防御阵法根本就是个无法打破的乌龟壳,纵然属下全力施为,也无法将之攻破。”
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仿佛没听到般,仍旧在欣赏着屏障之内的茵茵绿草,潺潺流水,一直都没有做出回应。
持枪的高大男子沉默片刻,再次伏低身体,沉声道,“血祭殿下,迟恐生变,属下认为……”
“诡颏,你想说什么?”血祭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漠然,高高在上,“让我跟真神,或者是母亲大人求援吗?”
“这……属下绝无此意。”诡颏张口结舌,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血祭殿下的父亲可是无上真神,就算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将话题直接引到羏貊身上。
就算是她的母亲,那也是真神妃子之一,不是他们可以妄自揣度的存在。
“我知道你是怕我此次肩负真神谕令,又消耗大量神力才从门内而出,若是无法尽快完成任务,会惹得真神不喜。”
“此次第四使死得干净,却是就连无上真神赐下的神刃都被损毁不见,这下赤璃一系算是完了,自此之后不再拥有神之眷顾,也给了吾等血母一脉发展壮大的机会。”
血祭低下头来,注视着身前那道虽然不可见,却在剧烈攻击下能够感觉得到的透明屏障,语气淡淡说道,“所以说若是没有把握,我又怎么可能直接接下这个任务,而且还敢在真神注视下丝毫不给赤璃那个贱人面子?”
“属下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血祭收敛笑容,再次恢复恬静淡然的模样,“刚一出来便网住了一条真神注视的大鱼,这是神佑吾等,若等吾等将另外一个罪人擒拿之后,想来落在吾等身上之真神护佑必将更加浓郁,母亲大人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只不过,她那恬静淡然的自信表情仅仅维持了不过十数个呼吸时间,便尽数化作了一片不可置信,以及惊恐骇然。
不只是她,还有随侍在她身侧的两个男子也同样面色大变,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血祭殿下,属下的一身力量,全部被封禁,消失不见了!”持刀的男子喉结涌动,面色煞白艰难说道。
“属下也是如此!”
当啷一声,手持长枪的诡颏同样一声惊呼,似是再也承受不住长枪的重量,手一松任由它跌落地上。
血祭面色阴郁,死死盯着身前不远处的那片绿草茵茵、繁花遍地之所,眼神不断变幻,紧紧咬住了下唇。
又过了少顷,她终于收回了目光,珍而重之地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雕刻着细密符文的金镯,而后一步步向后退出了百步距离。
顾判依旧默默站在透明屏障另一侧不动,看着对面三人的动作,心中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是有些出神地想着其他的问题。
他们被五行封禁影响这个发展倒是并不出乎他的预料,既然羏貊深深牵扯了进来,那么被重临有所针对也是应有之意,不用太过惊讶。
他现在想的是那日与重临残念相谈时,曾经从听到重临口中听来的关于羏貊两句话的评价。
不见不闻不触不临,无声无息无形无质。
他思索许久,都不能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本以为能从这两男一女身上看出些什么,最后才发现,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弱了,连以管窥豹,可见一斑都无法做到?
血祭一步步后退,在百步外站定,轻轻松手,那只手镯竟然没有掉落下去,而是就此悬浮于虚空之中,从中散发出越来越灿烂的金色光芒。
下一刻,她恭恭敬敬跪伏于地,口中念念有词,朝着那枚手镯拜了一拜。
顾判微微皱眉,而后倏然抬头,看向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光从无到有,开始蜿蜒游动,犹如一道道金色细蛇,在肆意扭动伸展着细长的身躯。
咔嚓!
毫无征兆的,无数细蛇猛然汇聚一处,形成一道粗壮的金色闪电轰然落下,将天地间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
顾判眼中尽是一片金黄颜色,其光芒之强盛,几乎已经达到了让人瞬间目盲的程度。
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眼中燃起幽幽红炎、森森碧火,直视着那道能够直接将人致盲的电光轰然落下,直直砸在头顶正上方的透明屏障上面。
咔嚓!
道道细微波纹再起,金色电光四散,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最终却又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血祭隐藏在斗笠下的面孔现出一丝异色,一言不发俯身再拜。
隆隆雷声再起,转眼间又是一道比刚才更加粗壮的金色电光遽然落下,径直命中透明屏障。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头顶上方的透明屏障移开,不再关注接下来面对自己一拜再拜的斗笠女子,更不再关注接连不断从空中落下的金色闪电,一步步朝着他最开始盘坐的那块高石走去。
这几个羏貊门下走狗,搞出来的动静倒是不小,但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们再将现在的动静扩大五倍十倍,也不可能击破这道不可见亦不可闻的透明屏障,总而言之就是白费力气,在这寂寞的夜空中释放了许久的烟花而已。
但是单一颜色的花火看过片刻就会觉得视觉疲劳,他也没那个兴致一直在眼中燃起红炎碧火盯着它看,所以说倒还不如回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上面,继续思考推演修行中遇到的几处关窍。
数十步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很是有些无语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棕色肉山,很想知道这蠢熊的耳朵到底是怎么长的,就算是如此巨大的动静,竟然都没能让它从睡梦中醒来,还在那里呼呼大睡。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顾判无声笑了起来,脚踩朵朵红莲,回到了平整的高石顶部,在那里盘膝坐了下来,很快陷入到沉思之中。
再拜、三拜、四拜……
恍惚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拜过去。
残破斗笠之下,血祭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苍白,额前秀发已然打湿,一绺绺聚在一起,滴滴答答向下淌落着汗水。
忽然间咔嚓一声脆响。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悬浮于身前金色手镯表面显现出一道深可见底的裂纹,而后迅速扩大,转眼间已经遍布整个手镯。
这到底是什么防御法门,竟然连母亲大人亲手赐下,又经过真神凝练的这只法宝都直接破碎了么?
下一刻,在她更加惊讶不信的目光中,金色手镯直接碎裂成了无数碎片,紧接着指甲盖大小的裂片再次粉碎,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