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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战,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如果对面只有一个逍山老人,那么通过项举人府邸的那次对拼,他自忖会有七成以上的胜算。
问题是现在又加上了一个还没有真正摸清楚底细的孙家老祖,前方顿时就多出来许许多多的不确定性,以及危险。
但他现在就是想要去跟它们正对面碰撞一次,不去管输赢,也不想去考虑生死。
逃,也不是不可以逃,但在躲藏在云层中的那东西注视下,他也不知道能跑出多远多久,就会被追到,然后不得不去面对它们的围杀。
这种情况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带给他相当不好的感觉。
认真分析起来,当他在孙家庄园忽然发现那些鸟人的那一刻起,抽身而走的那扇大门其实就已经缓缓关闭,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镜子里的小男孩如此暴躁的真正原因。
所以这一次,他不准备逃了,而是要直接找上前来,一脚把它们的家门踹碎,再闯进去做上一场,把里面肮脏污秽的瓶瓶罐罐都给砸个粉碎。
第172章 纸画
当顾判真正走到近前时,才忽然发现,密林已经不见踪影,如今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座金灿辉煌的宫殿。
大门洞开,两队身着宫装的少女从宫殿内鱼贯而出,手持宫灯将门前的黑暗尽数驱散。
下一刻,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着身体的男子小步而出,嗓音尖细道:“原来是方先生到了,娘娘如今恰好便在宫中,奴婢这就带方先生过去。”
两列宫女齐齐行礼道:“请方先生入宫。”
这又是在欺负他精抗不高啊。
顾判满面笑容,频频颔首示意,来到距离最近的宫女身边,毫不在意伸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停顿片刻后,一道寒光闪过。
咔嚓!
斧刃入体的声音有些奇怪。
顾判眯起眼睛,眼看着那名宫女一声不吭,也没有鲜血喷涌,而是嘭地变成了一张几乎被拦腰截断的纸片人,瞬间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席卷至高空消失不见。
生命值加成了吗?
经验值增加了吗?
变化幅度实在是太小了,已经小到让他几乎无法察觉的程度。
或许,量变之后就是质变?
唰唰唰唰唰唰!
刹那间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前寒光闪烁,一个又一个的纸片人被打回原形,随即被夹杂着雪花的大风吹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纵然身边发生着这样的事情,那青衣青帽的太监还是一脸谄媚的笑容,弓着腰在门前一动不动。
顾判闪电般已经将最后一个宫女砍回纸片,一个大步来到佝偻着身体的白面太监身边,二话不说就是一斧劈下。
咔嚓!
鲜血飞溅,一颗人头嗖地飞起老高,落地后竟然又骨碌碌滚了回来,就停在顾判脚边。
他低下头,看着那个面白无须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愣住。
这不是一个纸片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
只可惜,他也许是刚才砍顺了手,也许这人身上的活人气息太过微弱,总之就是一斧头把他也砍死了。
“小萤呢,她人在哪里?”
只剩下了一颗人头,那人却还没有马上断气,反而嘴巴一张一合,问出一句话来。
“你是孙菱和孙椁的大哥?”
顾判脸色微微变化,想不到上官萤口中的生病,得的竟然是这种难言之疾。
人头继续说道:“是我,你身上有我夫人的味道,她人呢?”
“死了。”
“那么,孩子呢?”
“也死了,不,还没死透,不过应该也快了。”
“呵呵,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两行鲜红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淌下来,同时更多的鲜血从脖颈断口处涌出,很快就将大片白雪染成淡淡的红色。
但他还是在笑,就像是躺在温暖如春的卧室床上,在看着一本最好笑的杂书。
很快的,笑声低沉下去,然后迅速消失不见,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死得好啊,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
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又是两列提着宫灯的少女从门内走出,站定后齐齐蹲身行礼,口中柔声道:“娘娘请方公子入宫一唔。”
刹那间寒光再起,又是十几张纸片飘落。
不过这一次,顾判就没有再任由它们被风雪卷走,而是将它们收集了起来,仔细观察把玩了一番后,顺手塞进袖中。
又在宫殿门口等了一会儿,第三队提灯宫女踮着脚尖出来,然后他手上就又多了一叠残缺不全的纸片。
这一次过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纸片人再从里面出来了。
顾判深吸口气,上前一步,一斧砸落。
层层火焰将斧刃包裹,重重劈砍在宫殿金色的墙壁上。
淡淡红色火焰骤然升腾,中间夹杂着界限分明的黑白金三种颜色,顺着被一斧劈砍出来的巨大裂缝,瞬间将整座宫殿引爆。
大火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三个呼吸时间,便倏然间随着宫殿的不见而消失殆尽。
顾判持斧而立,眯起眼睛,静静看着眼前骤然转换的诡异场景。
密林还是那片密林。
然而在密林里面,出现了一片空地。
那里是空旷的,但在最中央的位置,却有一张古朴典雅的书桌。
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纤细柔弱的白衣女子,在桌上那盏灯火的照耀下,隐约可见一张白皙如玉,吹弹可破的动人面庞。
她正端坐在桌后的木椅上,面对着桌面上铺开的一张宣纸,素手持笔,非常专注地在画着什么。
顾判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
男子一袭黑色长袍,身材颀长,平静宁和,观之如玉,他低着头,目光须臾不离白衣女子左右,仿佛眼中唯有她的存在,对其他的一切,全部视而不见。
呼啸而过的风雪似乎也不忍将这一幕唯美画面打破,便从别处飞过,单单将那片林间空地让开,就连桌上的灯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顾判心中忽然间闪过这样两句诗词。
不过,并不是特别应景,如果将那两人的位置调换一下,才更符合一般人心目中定义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红袖添香场景。
白衣女子一笔落下,长长的睫毛轻颤,脸上倏然绽开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这一笑,顿时犹如百花齐放,生生将风雪寒夜、阴森密林的氛围冲破,给一切都增添出几分亮丽的色彩。
“好。”
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轻轻抚掌,口中赞出一个好字。
“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声不分轩轾的好字同时响起。
顾判话音未落,人已经穿过风雪,来到了林间空地的那张书桌面前。
四色火焰冲天而起,掩盖住层层光芒下闪电般劈落的那柄斧头。
在这样的阴森环境中,在外面那一地残尸鲜血的映衬下,你们搞这样一出素手作画,情郎相陪的场景,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所以说,还是要跟大环境相匹配才说得过去!
顾判心中满是恶狠狠地想着,斧头已经重重砸了下去。
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书桌上方,五根手指弯曲犹如利爪,间不容发与那道寒光撞在一处。
顾判一个旋身倒转回去,嘭地将雪地砸出一个大坑,地面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将双腿从泥土中拔出,面无表情盯着前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的一桌、一椅、两人。
第173章 联手
咔嚓!
两截断指落下,掉在平铺在桌面的白纸上,还在微微曲张颤动。
白衣女子微微蹙眉,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画卷上突然出现的两根手指,以及从指节断口处快速渗出的黑色血液。
“这幅画已经画不下去了,不能再要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直到此刻才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顾判一眼。
站在她后的男子收回手臂负于后,温和道:“既然画坏了,那就再做一幅吧,我也很抱歉。”
“嗯,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有你的血作为画卷填充,这次的画作当会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她的表重新恢复平静,唰唰唰运笔如飞,而后伸手将平铺在桌面上的那张纸拿起,丢垃圾一般朝着桌前轻轻一抛。
“来得好!”
顾判低喝一声,从坑中跳出,瞳孔中映照出那张在自己视线中迅速变大的红色纸张。
正在舒展膨胀的画卷内,一个又一个的人像开始慢慢活动起来,然后从纸面上跳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山娘、孙家三兄妹、上官萤、大丫鬟、余管家、余浚、还有庄园中的一个个护院、家丁、仆妇……
他们活动着僵硬的体,很快便看起来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甚至比正常人还像正常人。
一道道目光聚集在顾判上,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面无表,还有的人在皱眉叹息……
所有人的表现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眼中除了顾判,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大哥二哥,你们也都追到这里了啊。”
孙雲菱第一个将目光从顾判上移开,转向旁的两个男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紧接着,她又看向了大哥边的红衣女子,略显惊讶道:“大嫂,你应该在家里呆着,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前来追击这凶徒的。”
余高岸和余浚已经深深行礼下去,“老奴见过大少爷、二少爷,见过小姐、少,不负少爷重托,老奴和侄儿不眠不休跟踪数,终于是抓住了他留下来的尾巴。”
孙雲菱的大丫鬟高高昂着头,对余家叔侄一脸的不屑表。
哗啦啦!
其他的几个护院却是已经抽出了兵刃,对准了顾判所在的位置。
“少爷,杀害老爷的凶手就是此人!”
孙雲菱再次看向顾判,眼神中剩下的唯有一片冰寒的杀机,“抓了他,押到我爹墓前千刀万剐,才能宽慰爹爹的在天之灵!”
咕咕!
咕咕,咕咕!
之前悄然消失不见的绿色光点再次出现,居于高处树冠之上,四面八方将顾判牢牢围拢。
顾判站在被自己砸出的大坑边缘,伸手托起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融成水珠,再化作蒸汽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直接冲上去将这些人砍杀,而是在想一个让他有些疑惑的问题。
那就是,不久前在孙家庄园,与他交谈的,与他喝酒的,与他交手的那些人,他们到底真的是人吗?
或者更进一步去想,他们就算不是人而是异类,那么,它们是怎样的异类呢,是不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异类!?
他一开始还为之惊讶感慨的那些混乱关系,肮脏故事,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实,还是说,根本就是并不存在的东西,只不过是它们在自己面前按照设定好的剧本和人设,从头到尾“演”了一遍而已?
就像是现在,他就被安排了一个万恶的杀手形象……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更让他背后隐隐发凉的事就是,生活在七塬郡内的孙家,在整个七塬郡内都势力颇大的孙家,与郡内数以万计的百姓牵连至深的孙家诸人,难道都是这样的东西?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这两个家伙,玩得很溜啊!
顾判深吸口气,握紧了微微发的斧柄。
思考捋清这些混乱复杂的东西不是他所擅长,所以说,还是先来他一个眼不见心不乱,把它们全部都砍死再说!
“为家主报仇!”
“杀!”
一群人开始冲锋,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狠狠撞在了一处。
咕咕!
同一时间,盘踞于高高树梢的绿色眼睛也动了起来,一只只翎羽纯黑的猫头鹰从天而降,发出凄厉的叫声,朝着下方冲去。
刹那间火焰升腾,斧影纷飞,同时还有道道惨绿色光芒相互纠缠,不停试图将火焰压制下去。
唰……
方桌上又展开一张新的红纸,女子微微皱眉,安然思索了片刻,又提起了那支纤细的画笔,轻轻点在了纸面上。
在她侧,男子低头观摩,两人对不远处正在发生的激烈交手完全视而不见,仿佛那些抛飞的残肢断臂根本就不存在。
“逍山,他竟然是一个人,而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同类。”
画了几笔后,女子抬头看了看血翻飞的激战场面,将纤细的毛笔悬停于桌面上方,似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逍山老人淡淡道:“我知道,而且见到他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和他还曾经有过接触。”
“噢?”
她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毛,片刻后若有所思道:“你之前曾经说起过,一个后辈被杀了,就连你在其上留下的力量都没能保得住它的命。”
“传墨你说的不错,就是他……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