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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免没有问。
她笑得好开心,两颊开心得红扑扑的。
第一次尤谙送她的东西,她一直放到下午,奶糖被她捏得化了,她才舍得吃掉。
……尤谙将他家里的零食搬空一样地,全全部部都运输给霍免。
从自卑,到完全敞开家门。
他见她喜欢,给予的想法充斥脑海。大晚上他会坐在家里,面对一众家具,思考还有什么能给的。
乃至,尤谙病态地开始期待,他爸爸快一点、多一点把“偷来”的东西带回家,这样他又有东西能去讨好霍免。
有一次,厂里分配了一个比较罕见的单子给尤谙他爸。
货主出了丰厚价钱,让他把运的东西丢到郊外,挖坑埋掉。
尤子健以前处理过一次类似的业务,心想说,那可能是过期的东西或者厂里不要的废物。
有的大工厂对做工要求严格,有稍微的瑕疵就将货物处理了。实际上那些处理品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过期的食品或许烹煮一下,还是可以吃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尤子健傍晚把车开回了车队,想到仓库看一眼送的是什么。
如果的确是要扔的东西、没法拿回家的,他再开去郊外,也不迟。
尤谙他妈抓了好几个购物袋塞到尤谙怀里,让尤谙跟自己一起下楼。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可能能拿的东西很多。
正是晚饭的时间,楼里吵吵闹闹。有的人家里在炒菜、有的人已经开饭,有的人趁淋浴房没人排队,先去把澡洗了。
尤谙走路走得很快,他答应霍免晚饭后一起去喂他们养的小宠物,如果能带一些好吃的去找她就好了。
等了几分钟,母子等到尤子健的车进来。
这个时间点外面没人,车丝毫没有惹人注目地开进了车队仓库。
对于小小个子的尤谙来说,他爸爸的货车是一个铁皮的庞然大物。
车轮子又高又大,缓缓地倒进他家的杂货间。
尤子健熄了火,从车上下来。
少了发动机的声音,仓库里瞬时间变得静悄悄的。
“孩子妈,过来帮忙。”
尤子健招招手,林翠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尤谙跟在父母后面。
他仰头,望着铁皮大卡车的门被他爸爸拉开。
里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它隐没在浑浊的黑色中,看上去有几分神秘。
与货车的内部空间相比,它不算太大。
即便是这样,两夫妻合力把木箱子搬下来,仍旧费了一番功夫。
第8节
“挺重的啊,里面什么东西?”林翠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
“不知道。”尤子健也喘得厉害。
平复呼吸后,两人看向木箱子的外包装。
林翠在箱子左下角的角落里找到商标——城南食品厂天然蜂蜜。
“蜂蜜好啊!”林翠看着那行字喜笑颜开:“蜂蜜放几十年都放不坏,而且有时泡水喝,喝了对身体好。”
“是啊,蜂蜜的话保质期很久的,我开了箱子看看有没有变味。”
尤子健弯下腰,摆弄木箱子上面的挂锁。
“你说这食品厂的人也是有毛病,蜂蜜锁那么紧干什么?”
他没有准备开锁的工具,拿脚重重踹了锁几下,没有踹开。
“能开吗?” 林翠担忧地问。
“能开,这种锁很好开的,拿棍子狠砸一下就开了。”
尤子健直起身,打算暂时放弃:“看来要回家准备棍子了。明天一早我要运货,等明晚我带工具下来撬锁。”
一旁听着的尤谙觉得有些失望:要到明晚啊,那他就要等后天才能给霍免了……
吃完晚饭,霍免来找尤谙玩。
他们的小宠物被养在他们的秘密基地,位于仓库的背面,靠近鸡棚。
他们用稻草围出一小小块地方。每天都约定好,偷偷来喂这些小生命。
鱼是儿童节的时候,尤谙通过智力比赛赢到的。
明明老师给的奖品,但尤谙家里却不让他养。林翠说家里地方太小,摆不了鱼缸,让尤谙把它们放生。
小鸟是霍免捡到的,它掉落在小楼前的槐树下。
尤谙推测,小鸟因为翅膀不够强壮,被鸟窝里的其他大鸟排挤,挤着挤着就挤丢下来了。
霍免觉得尤谙说得特别有道理!
“兔子……”
想着之前仓库里的事,尤谙一边喂小鸟,一边开口问她:“你喜不喜欢蜂蜜?”
“蜂蜜?”霍免猛地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明显非常感兴趣:“喜欢呀!蜂蜜好喝,甜甜的!!”
尤谙抿住溢出嘴角的一抹笑,轻声道:“那我带给你。”
“好啊好啊,”霍免把头压到他的肩膀上,一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蜂蜜的样子:“明天吗?”
尤谙微微地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耶!尤谙真好!”
她挽住他的胳膊,欢天喜地。
第7章 怪物
霍免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尤谙对她承诺的那罐蜂蜜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将他的一生断送。
入夜,父母睡死后,尤谙带上他爸放在门口的撬锁铁棍子,轻手轻脚出了门。
月色如水,晚风寒得刺骨。
尤谙裹紧外套,往仓库的方向一路小跑。
杂货间里没有活物,沉睡着一片死寂。
空旷的空间中,唯一的声音是男孩上气不气的喘息,这为黑暗充分昭示了他的靠近。
尤谙不够高,垫着脚够了好久才够到电灯的开关。
“啪嗒。”昏黄的灯发出古怪的吱啦声。
昏黄的光线初时微弱,像在视线中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握着铁棍子,尤谙朝杂货间角落的木箱子走去……
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脚边。他以为自己看错,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地板上落着一把断裂的挂锁。
——爸爸什么时候过来的?是他砸开了锁?
尤谙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能拿到蜂蜜就好了!
他很快想通,垂下手中的铁棍,他轻轻松松地伸手,掀开木箱子的盖子。
吱呀的开盖声,宛如一道轻轻拉动后,瞬间崩溃的闸门。
扑鼻的恶臭如潮水般肆意漫开,无法退却的窒息感,猝不及防地扼住男孩稚嫩的喉咙。
尤谙圆张着嘴,发出微弱的干呕声,生理性泪水溢出充血发红的眼眶。
晃动的视野中,他吃力捕捉到一双掐着他脖子的,枯瘦如柴的手。
摇摇欲坠的铁棍在下滑至几乎要从掌心脱落时,堪堪被他拽起。
“砰——”闷闷地一声,锤向开启的木箱。
半人半鬼的东西发出短促而尖利的嘶叫,作呕的恶臭更甚。
濒死爆发出的、求生的本能,令尤谙逃出生天。
可这不是结束。
浑身抖得好似筛子,颤抖的手连抓紧铁棍的力气都没有。
他眼睁睁看着棍子铿锵落到地板上,并迅速往另外的方向歪倒而去,双手急促地扑向它,抓了个空。
追上来的,那双差点杀死他的手,比他更快一步,将他往死亡的腐臭中拽。
四目相对。
……那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稀稀落落的头发掩不住那张可怖的脸,它面部的肉被人东一块西一块地剜去。龟裂的皮肤表面覆着一层浓臭血污,它没有双腿,生生地被塞在狭小的箱子里。
掐住脖子的双臂犹如挣不脱的绳节,尤谙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毫无作用。
怪物朝他张大它的嘴,这个动作使得它嘴角的边缘惊悚地往外开裂,黑黄的牙齿咬住他瘦弱的脖颈,他甚至能听见于耳边迸发的,它牙齿细微松动的嘎吱声。
被咬破了。
鲜活的红色,浸湿男孩白皙似雪的稚嫩皮肤。
他望着杂货间天花板上的暖光,它一圈一圈地放大、扩散,变得模糊。
恍惚好像看见晴日里幼儿园的天空,那是静谧悠远的粉蓝色。
仓皇失措的尤谙呆呆望着它,他忽然地,不害怕了。
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知道,只要一个转身那么近的距离,就能看见霍免。——他的保护神。
人将死时神志的一瞬清醒,称之为回光返照。
以生命作为最后的燃料,尤谙的身体奇异地迸发出的一股力气。他低下头,重重咬了一口勒着自己脖颈的干瘦手腕。
那口感犹如发酸的树皮,牙齿咬破的皮肤是松脆的。
紧接着,他尝到大量的、喷涌而出的、流进唇齿间的液体,意外的,它们的滋味馥郁又甜蜜。
好吃极了。
香香的,好似看见清晨沾着露珠的花朵,它是娇弱花蕊上的那一滴清甜花蜜。
尤谙从来没有吃过比它更好吃的东西。
怪物猛然松开他的脖子,发出惊恐的嘶叫,手里狂躁地想要推开他。
喉头一动一动,尤谙任它推打,咕嘟咕嘟咽下更多。
好吃。
好吃!
好吃啊!!
吞咽的声音不断放大,尤谙双手恢复了气力。
他非但没有推开与自己缠斗的怪物,反而将它的手腕再近一点地往嘴里凑。
吃不够!!
贪食、暴虐、丑陋,一切都放大着。
没有味道了。
了无生机的手腕被他嘬得干干净净。
举起来抖了抖,又抖出一两滴水珠,尤谙急切地伸出舌尖将它舔掉。
口齿留香。
散发腐臭气味的怪物尸体趴在木箱的边缘,箱子里的恶灵却没有随之消亡殆尽。
它成功地附身在另一具身体里,随着他跌跌撞撞的步伐,一同走出了昏暗的杂货间。
……
尤子健从噩梦中惊醒。
外面的天蒙蒙地亮了,他抬手擦了把后脖颈上冒出的虚汗。
不对。
一种怪异的,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包裹了他。
什么人站在背后?
第9节
他在心里默数了两声,猛地一回头。
“吓死了,原来是小谙啊!”尤子健拍拍自己砰砰乱跳的胸脯,平复了呼吸:“这么早你就醒了?”
尤谙直直地站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醒来上厕所吗?站在爸妈的床边干嘛?”坐直身子,尤子健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
这时候,他才发现尤谙有点不对劲。
尤谙望着他的目光呆滞,孩子大大的黑色眼睛,好似看不见瞳孔。
以为是光线弱,自己看得不清楚,尤子健按亮床头灯。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
胸前、袖子、裤子上,脸颊上……全是血。
尤谙一身的鲜血!!
“怎么了?”被声音吵到,林翠揉着眼,从床上悠悠转醒。
看到尤谙的模样,她差点没忍住尖叫出声。
夫妻匆匆下床,围着一言不发的尤谙检查,他身上是哪里出血了。
找来找去,只找到脖子上两个窟窿眼,看上去是轻伤,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出血量。
也就是说……尤谙身上的血不是他的。
“怎么回事啊?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急死人了,快跟我们说说怎么了!!”尤子健摇晃着尤谙的胳膊,担忧地冲他大吼。
林翠也急得团团转,她眼尖地发现尤谙的掌心里攥着一样东西。
“孩子爸,你帮忙看看,他手上抓的是什么?”
尤谙不愿意给出东西,手握得死死的。
尤子健抓住尤谙的手腕,使了蛮力,强行要将它掰开。
尤谙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哭了……
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只小小的小鸟。
它从鸟窝里摔下来,翅膀还没有养好。
霍免和他一起给小鸟取的名字,叫壮壮。
他们希望它能快快好起来,变得强壮,能再度飞向广阔的天空。
“壮壮,壮壮死了。”
孩童的神情崩溃得,犹如在宣布他生命里最大的噩耗。
林翠见他终于开口,紧皱着眉头想让他再多说一点:“它为什么死了?”
“是、是……”
尤谙喘不上气,眼神发着懵。
他支支吾吾,脑中吃力地回忆着。
然后,他记起来了。
“我,是我……”
惊诧的、沉痛的、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那个记忆。
“我咬死了它。”
分明是声嘶力竭着的哭泣,但尤谙的眼中流不出眼泪。
浑身抽搐地颤抖,心中满腔的悲伤到达了极致;但他的眼中,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第二天天亮,车队里出了一件轰动的大新闻。
鸡棚里的鸡一夜之间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