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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江淮-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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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他,让他实在难以将欺瞒之言说出口,若云铁坚从此害了相思,他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因此他把心一横,道:“她便是贱内。”

“什……什么?”云铁坚呆若木鸡。

也难怪云铁坚惊讶,若得如此佳配,慕容英何必遮遮掩掩,任由流言飞舞?

“贱内生性不喜与外人交往,所以不为人知,云兄莫怪。”慕容英到底还是有所保留。

“哦……”云铁坚虽然心中纳闷,但也没有追问下去,让慕容英松了一口气。

云铁坚在慕容府中一连住了十日,两人谈诗论剑,赏酒品茶,聊的甚是相得。不过慕容兰起居便更加小心谨慎,直至云铁坚告辞,也没有再次碰面。

又过得几日,用了晚膳,慕容兰低头将慕容英拉进了卧房。

“怎么了?”慕容英看出她神色有异。

“我……我……害喜了……”慕容兰嗫嚅着道。

慕容英一时无言以对,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孩子。

慕容兰紧张地捏着衣角,她等待着慕容英的反应。

“我去找大夫,让他想办法堕下胎儿。”慕容英转身欲走。

“不要??”慕容兰蓦地发出一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他,娇躯剧烈地颤抖。

慕容英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吻着她脸上的泪水,他明白慕容兰心中的痛苦,可他们已经错了,岂能一错再错?

“我好想有一个和你的孩子啊……”慕容兰哭得像是带雨梨花,“我们让他留下来好不好……”

“不行!”慕容英斩钉截铁地道,“你如何忍心让他将来面对这样一种关系呢?他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姨娘……”

“啊?”窗外传来一声低呼,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慕容英心情激荡之下,仍不失平时的敏捷,身形扑向窗边,掌劲隔窗发出。

啪的一声,窗槛碎裂四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脸上仍然带着震惊的神色。

“云兄……”慕容英也木然当场。

 第七节 笑渐不闻声渐悄

 笑渐不闻声渐悄

??苏轼?蝶恋花

原来当初慕容英学艺未归,慕容兰在街上疯狂打听他的消息,却遭到几个浪荡子的调戏,那时出手救她的人,正是云铁坚。

那日云铁坚有要事在身,没有时间探问慕容兰的来历,但她的倾城之姿,却已牢牢印在他的心中,始终不能忘怀。

等到他再回来时,自然已是无迹可寻。

正自惆怅不已,他却听说江湖上出现一个叫做慕容英的剑客,一出道便在建康击败了段白风。

他清楚记得,那个女子要找的人就叫做慕容英,他欣喜若狂,知道若是能够接近慕容英,自然可以有机会得到那个女子的消息。

与慕容英成为至交,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到底还是个好武之人,与慕容英一见之下,竟忘了自己的本意,忍不住出手讨教一番。两人彼此折服,遂成为了朋友。

云铁坚对此前的想法深感惭愧,便也闭口不提慕容兰的事,只把这份痴想压在心底,慕容英自是毫不知情。

像慕容英那样至情至性、狂放不羁的人,感情就如烈火燎原,而云铁坚生性严肃方正,不苟言笑,一旦动了真情,就如涓涓溪流,虽然不掀波浪,却是连绵不绝。

自古女子越是神秘莫测,惊鸿一现,越是令男人难以忘却,云铁坚也是不能免俗。每当他强迫自己忘记,就会发现那一霎的惊艳愈发的清晰。

直到在慕容英府中再次看到慕容兰,他才发现,心中的溪流,不知何时已经汇成了似海深潭。

他那一刻甚至告诉自己,除非她是慕容英的妻妾,否则不惜身败名裂,也要娶她回去。

不巧的是,她真的是慕容英的妻子。

云铁坚虽然开始接近慕容英时颇有动机,但其后确是与慕容英推心置腹,此次来表达对慕容英的支持,也的确是发自真心。因此,既然她是慕容英的妻室,就等于完全绝了云铁坚的念想。

只是慕容英的作法不能不惹人疑窦,他只要携妻在江湖上露一面,一切的谣言都可以不攻自破,他又为什么不做?就算那女子不喜与外人见面,难道承认自己已有妻室也不可以么?

云铁坚认定那女子并非慕容英的妻室,只是慕容英为了敷衍他而用的托词罢了,因而心中甚是不忿。他假意告辞,却又折返回来,藏身于慕容府中,想探个究竟。

他武功本高,又对慕容英了解甚深,对慕容府也已相当熟悉,因而匿了多日,竟也无人发现。

令他失望的是,慕容英并没有骗他,他们确是夫妻。

云铁坚心中如炉火翻腾般煎熬,但也无可奈何,今日再潜回来,只是想再看上慕容兰一眼便离开此地,不想却听到了如此震骇的秘闻。

听完云铁坚的坦陈,慕容英不禁喟然长叹,矛盾万分。他武功胜得对方一筹,若一意灭口,大约也能做到,只是他又如何下得了手?或者索性赌一下,坦白两人之间的关系,看是否能够打动云铁坚,令他保守秘密。

慕容兰却存了另外一个希望,既然云铁坚是郎君最好的朋友,不若让他帮忙,求慕容英答应留下这个孩子。

于是,两人便将由来种种,原原本本地说与云铁坚知道。

云铁坚当即表示,尽管自己对两人有逆人伦的姻亲不能接受,但也不会说与旁人,还劝慕容英道:“婴儿无罪,若为自己铸下的错而又扼杀一条生命,更加伤了天和。”

他有如此表示,已是仁至义尽,慕容英夫妇均已满意。云铁坚自然不愿再逗留下去,两人亦无心再挽留,云铁坚便就此去了。

然而,慕容英终究是信错了这位好友。

世间之事,一念而为善,一念而为恶,可是孰善孰恶,又岂是简简单单便可以辨得清的?

“姨甥乱伦,有违天纲。此等腐肌恶瘤,若坐视不理,必多流毒贻害,我等有志之士,当为江湖除此败类……”

一个月之后,怀着各种不同心理的一众武林高手,将慕容府团团围住。从前本已编造谣言,欲置慕容英于死地的,自然不会缺席,更有那些以武林卫道自居,想藉此提高名望的,想来浑水摸鱼,从慕容英身上捞到好处的,幸灾乐祸,顺便来看看慕容兰究竟是何绝色的,都一个个不甘人后。

偏生慕容英终于同意了留下胎儿,便日日照料妻子,足不出户,对江湖上的动静,竟是懵然不知。而这样的大事,又岂是几个小丫鬟可以打听得到的?

虽然慕容族中子弟有所耳闻,但他们早与慕容英结下仇怨,推波助澜尚唯恐不及,自是不会告知慕容英了。

一代俊杰,竟然直到众人在自己门外喧哗鼓噪,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真正是天意弄人。

慕容英和慕容兰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决无侥幸,两人心意相通,索性携手出府,笑对众人。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不过苍天已算眷顾,我和她终究渡过了这许多快乐的日子。今日若能相拥而死,应了永不分离的誓言,正是得其所矣,何尝不是幸福?慕容英一时间精神抖擞,豪气万丈,对方人数虽多,竟个个心头生寒。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我终究还是拖累了他。纵然是我死上一万次,永世不能超生,我也想他好好的活下去……一直以来的想法,又在慕容兰心中涌了上来。

看到了站在众人中央的云铁坚,慕容英轻叹一声,在这江湖之上,自己又没有了朋友。

此刻,云铁坚面无表情地望向这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天仙般的女子,真的是他的姨母么?怎么看都不像啊……”人群中起了一些骚动。

不过他们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慕容英亲口承认了这个事实。

“……无论如何,我们永不分离,日月可鉴!”

一切到此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众人在少林玄苦大师和蜀山玉泉道长的主持下,展开了车轮大战。云铁坚嘴唇微动,终究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慕容英武功虽高,但对方也无庸手,一经出手,便很难留有余地,几场下来,对面已经死伤五人,慕容英身上亦是血迹斑斑。

旧怨未解,又添新仇,后面出战的人,更加拼命,纵是慕容英武功再高,也难以为继,渐渐气力不支,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已是血浸长衫,摇摇欲倒。( |。。)

慕容兰心似刀绞,她完全不了解面前这一群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两人于死地,他们过自己的日子,不知又干这群人什么事情。

她只知道,自己是不能恳求那些人的,因为这样会堕了慕容英的风骨,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唯有自己死了,或许能平息那些人的怒气,至少,没有了自己的拖累,他逃出此地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望着慕容英苦苦支持的背影,这些天来的柔情蜜意刹那都涌上心间,她的心里完全不似前一次的凄苦,反是满溢着甜蜜,此生,她再也无憾了。

听到对面人群的惊呼,慕容英猛然回头,只看到那匕首光芒一闪。他大吼一声,发疯似的扑过去。然而这一次,上天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他虽然堪堪触到慕容兰的手,却再也无力阻止匕首刺入那娇弱的胸膛。

“你……”慕容英身体已极度疲惫,又拼了命地把真气输入慕容兰的身体,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泪水和声音一起堵在了喉间。

慕容兰心情激荡之下,匕首没有刺正心房,加上慕容英真气撑着,因此没有立即气绝。她鼓起最后一丝气息,对慕容英道:“你我孽缘,已违了天道……但我想……只要和你快乐几年,就算折寿,也是开心够了……没想到天灾未至,人祸先来……我们彼此相爱,不知又碍着他们什么,非要逼你至此。我从来……没有叫过你相公,再不叫,就没机会了……相公,妾身死了不打紧,只可惜了咱们的孩儿。可是……只要相公还在,就还会有很多很多儿女,所以,相公答应妾身,定要好好活着。”

见慕容英用力点头,她露出满足的微笑,芳魂一缕,就此渺去。

慕容英放声痛哭,众人中除了几个和慕容英有深仇的,也均感恻然,云铁坚更是仿若痴了一般,喃喃不知所云了一会,竟展开身法狂奔而去。

 尾声 流水落花无问处

 流水落花无问处

??秦观?蝶恋花

众人面面相觑,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慕容英已经状若疯虎地扑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气力,出手都是最残忍的招数,简直是当者立毙,所向披靡。众人还没从一连串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就已经有十几人在他手中丢了性命。

如同人间修罗场一般的惨象,才让人终于明白,人在情绪激动之下,可以发挥出多大的潜力。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恐怕一辈子也难得目睹几次这种景象,何况这些所谓白道?那是应该只能在战场上看到的场面??肢离破碎,五脏纷飞!

众人几乎脚都软了,几个女子已经开始呕吐起来,慕容英此时就像是一尊魔神,要做的就是将面前之人撕碎。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叫声“大家逃命”,这些平时不可一世的豪杰,各各拔足狂奔。

轻功差的,被慕容英追上又杀了几个,其余的便逃散了。只有玄苦大师和玉泉真人并未远走,两人联袂返回时,发现慕容英已经不省人事,却还紧紧抱着慕容兰的躯体。

慕容英被玄苦大师带回少林,幽禁数年,除少林和蜀山二派外,武林中无人知他尚在人间。当然,他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妻子曾嘱咐他要活下去而已。

从此,少室山上多了一名终日弹琴饮酒的落魄青年,唱得总是那一阕曲子。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慕容兰小名兰花,他取“蝶恋花”之意,改名慕容蝶。又以此为名创了一套轻功,身法翩翩好似美女起舞,极是轻盈妩媚,言道每当使动起来,便犹如慕容兰与其融为一体。

十五年后,慕容蝶飘然下山,不知所踪,江湖上终也没有再听说过慕容氏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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