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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吕长史去找他们借粮,他们就给二百斤!”
马元规指着摆在地面上的几个布袋子,怒声道:
“二百斤够谁吃的?”
“他们这些郡望和豪绅,打发叫花子呢?”
“拿二百斤粮去赈灾,朝廷的脸还要不要了!”
吕子臧愁眉苦脸道:“这我何尝不知啊,可是我好说歹说,他们才愿意借二百斤粮给咱们,不然他们根本一斤粮都不愿借!”
说完,他看向了张顿。
他借粮的时候,张顿跟他说过,如果借不来粮食,他会亲自去借。
现在借的粮,跟没借到几乎没什么区别。
张顿面容平静,“这不是意料之内的事吗?”
闻言,吕子臧睁大眼睛道:“张少尹,你一早就猜到了?那为何还要我去借粮?”
张顿肃然道:“如果没有你借粮,我的下一步就走不出去了。”
他走到几个装着粮食的布袋子跟前,轻轻踹了一脚,笑着道:
“二百斤粮,也不少了啊。”
“马总管,吕长史,接下来你们恐怕闲不下来了。”
“你们帮我找几个木匠,做一些牌匾,我准备送到愿意借粮的豪绅家里去。”
张顿想了想,道:“牌匾上,就写借粮有功吧。”
马元规蹭的一下上前一步,激动道:“张少尹,我不明白!他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摆明是要看咱们笑话,咱们还送牌匾给他们?”
张顿耐心说道:“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
“做好了,我亲自去送给他们。”
二人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长孙无忌忽然开口道:“张少尹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听话就完事了!”
“出了问题,有我们三个钦差帮你们担着,你们怕什么?”
马元规和吕子臧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成!”
“我们现在就去办!”
二人肩并着肩,快步离开大总管府。
霎时,大总管府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张顿、长孙无忌、杜淹三人。
杜淹看着张顿,困惑道:“张少尹啊,你这是唱的哪出?”
张顿认真道:“感谢他们啊。”
“……”
杜淹、长孙无忌目光深邃的看着他,都是长安城的狐狸,搁这谈什么聊斋呢?
感谢他们?
你是会感谢他们的人吗?
杜淹、长孙无忌深知,这小子搞出这么一出,里面肯定藏着猫腻。
但偏偏,他就是不说!
当天下午,马元规和吕长史带着人回来了。
同时,还带回来了十几个牌匾。
牌匾上一如张顿要求的那样,写着“借粮有功”四个大字。
马元规指着牌匾道:“张少尹,你看看这些牌匾合适不?”
张顿看了一眼,满意点头殴打:“做得很好,跟我想的一样,辛苦你们了。”
吕子臧忍不住道:“张少尹,咱们真要这么做?”
张顿笑道:“那肯定要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的吧。”
“再者,说不定我将这些牌匾送过去,他们就想通了,愿意多给咱们借个万千斤的粮呢。”
马元规、吕子臧无语的看着他。
这可能么?
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马元规咬牙道:“张少尹,恕我直言,这恐怕不可能。”
“事在人为嘛。”
张顿笑着道:“劳烦马总管分我点人,我去送门匾去。”
“没问题!”马元规重重点头,又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吕子臧附和道:“我也去!”
张顿沉吟道:“这不好吧?”
吕子臧肃然道:“张少尹,你知道豪绅家里住在哪吗?”
张顿额了一声。
吕子臧脸上露出笑容道:“所以,我得跟着去。”
马元规昂首道:“门口站着的都是我的兵!他们都听我的!”
张顿颔首,“那咱们走吧。”
说完,他便和马元规、吕子臧,以及几十个府兵,以及十几个牌匾,朝着并州大总管府外而去。
刚出了总管府,张顿眼角余光看到杜淹和长孙无忌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不由脚步一顿,转身问道:M。。coM
“杜公,长孙尚书,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杜淹笑呵呵道:“我们也去。”
他们很好奇,张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张顿真的事去感谢他们。
你们属狗皮膏药的么,张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只得点了点头。
————
晋阳县,陈家。
厅堂之中,推杯换盏声,不曾中断。
陈然和十几个豪绅,喝的满面通红。
有人忽然道:“陈老,这二百斤粮借出去,马总管和吕长史,会不会记恨咱们啊?”
陈然放下酒杯,瞅了他一眼道:“咱们把粮借出去了,难道他们就不记恨咱们了?你可别忘了,那些土地,咱们是怎么弄到手的。”
坐在厅堂内的豪绅们纷纷颔首,便不再多想。
就在此时,管家忽然快步走入厅堂,肃然道:“家主,大总管府的人来了!”
“嗯?”陈然神色一怔,困惑道:“大总管府的人又来干什么?来的是谁?”
豪绅们也纷纷神色困惑的看向管家,管家说道:“都来了!除了马总管、吕长史以外,还有三位钦差!”
陈然吃惊站起身,道:“杜淹,长孙无忌也来了?快请他们进来!”
“诺!”管家赶忙点头。
很快,张顿带着长孙无忌、杜淹、马元规、吕长史大步走了进来。
陈然赶忙带着豪绅们走出厅堂迎了上去,拱手道:“太原郡陈然,见过杜公,长孙公,马总管,吕长史。”
他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张顿身上,心中一惊,好年轻的钦差大臣!
“这位应该就是,钦差大臣京兆少尹张顿,张少尹吧?”
张顿面带笑容道:“陈老好眼力。”
陈然笑了笑,摊开手掌道:“诸位进来说吧。”
“不用了。”
张顿摇了摇头,“我们这次过来,不是讨酒喝的,有正事要办。”
陈然哦了一声,好奇道:“不知张少尹所说的正事,是什么事?”
张顿笑容和善的挥了挥手,让带来的府兵将牌匾带过来,指着牌匾说道:“我们此次过来,是为了答谢诸位。”
第246章 张少尹你打算借他们之手来徙木立信
“这是大总管府为了表彰你们,帮着大总管府赈济灾民,特意打造出来送给你们的牌匾。”
“……”
陈然神色一怔,在场的其他豪绅也拧起了眉头,盯视着那块牌匾。
他送来的这块牌匾,是答谢的意思吗?
借出去二百斤粮。
得到一块写着“借粮有功”的牌匾。
怎么看都更像是讽刺。
陈然回过神来,肃然拱手道:“张少尹,我们也是河东道的百姓,为河东道献一份力,是我们该做的。”
“这牌匾,我们万万不能收。”
不收?不收我谋划的,怎么进行下去?
张顿目光深邃看着面前的老头,摇了摇头道:
“《论语》之中,子贡赎人的事迹,诸位可曾听说过?”
陈然拧着眉头,道:“张少尹此言何意?”
张顿语气不急不缓说道:“春秋时期,鲁国制定了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看到同胞被卖为奴婢,只要他们肯出钱把人赎回来,那么回到鲁国,就能得到补偿和奖励。”
“这条法律执行了很多年,很多流落他乡的鲁国人因此获救,得以重返鲁国。”
“孔子的一个学生子贡,是个很有钱的商贾,他从国外赎回了很多鲁国人,但却拒绝了鲁国给他的补偿,因为他自认不需要这笔钱,情愿为国分担赎人的负累。”
“孔子听闻此事,大骂子贡不止,说他此举伤天害理,祸害了无数落难的鲁国同胞。”
“孔子何故要骂子贡,想必陈老还有诸位,应该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张顿竖起两根手指,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道:
“万事不过‘义’、‘利’二字。”
“鲁国原先的法律,所求的不过是人们心中的‘义’字,只要大家看到落难的同胞,能生出恻隐之心,只要他肯不怕麻烦去赎人,去把同胞带回国,那他就完成了一件善举。”
“事后国家会给他补偿和奖励,让这个行善的人不会受到损失,而得到大家的赞扬,长此以往,愿意做善事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所以这条法律是善法。”
“故而孔子说,子贡的所作所为,固然让他为自己赢得了更高的赞扬,但是同时也拔高了大家对‘义’的要求。”
“往后那些赎人之后向国家要补偿的人,不但可能再也得不到国人的称赞,甚至可能会被国人嘲笑,责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子贡一样,为国分忧。”
“自子贡之后,很多鲁国人就对落难的同胞视而不见了。”
“因为他们不像子贡那样有钱,而且如果他们求国家给一些补偿,反而会被人唾骂。”
“也因此,很多鲁国人因此不能返回故土。”
张顿放下手掌,神色认真说道:
“本官之所以向陈老,还有诸位讲这个故事,因为本官想要做的,就是通过此事,告诉河东道百姓。”
“赈灾的人,不仅不会受到损失,同时还会得到来自大总管府的嘉奖,更得到赞扬。”
张顿面带微笑道:“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对灾民们施以援手。”
“一切,为的是个‘义’字,为的是鼓励大家动起来做善事。”
“诸位不收大总管府为你们备的牌匾,你们无形中,就是学了子贡,自己得到更大的称颂,但却无形中拔高了旁人对‘义’的要求。”
张顿手掌轻轻拍了拍牌匾,说道:“假若因为你们不收牌匾,一些人做了善事,对灾民施以援手,得到的反是谩骂,那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好一张利嘴!
长孙无忌瞅着张顿,给他们送牌匾的事,摆明了里面有猫腻。
陈然和这些豪绅,不愿意收牌匾,就是看出其中的问题。
张顿的一番话,无异于扣了一个大帽子过去,不收是吧?不收你们就是要坏了善法!
你们就成了大恶人!
陈然和豪绅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被说的哑口无言。
许久,陈然一脸钦佩的看着张顿,拱手道:“是老夫愚昧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收下了,多谢张少尹,也多谢两位钦差。”
其他豪绅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到陈然表态,众人也赶忙作揖。
张顿笑着道:“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
“来人!”他回头看向跟进来的府兵们,朗声说道:“将牌匾,全都挂在陈老和诸位豪绅的府门上,记住了,一个都不要落下!”
“诺!”府兵们纷纷抱拳大声道。
等到他们离开,张顿目光才挪移到陈然等人身上,拱手道:
“陈老,还有诸位,大总管府的目的,是劝人向善,所以没有大总管府的令,你们万不能将这块牌匾摘下来。”
陈然点头道:“老夫明白!”
张顿笑道:“既然此事已妥,我们就回去了,告辞。”
“三位钦差,马总管,吕长史慢走。”
陈然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苍老脸庞上带着笑容,带着豪绅们将张顿他们送出府邸。
“此子,好一张利嘴啊。”
看着大总管府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豪绅当中,有人忽然说道。
另外一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我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陈然回头看着他们,笑了笑道:“徙木立信嘛。”
“虽然咱们给大总管府借的粮,加起来只要两百斤,但是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们借了多少出去?”
陈然抬头望着府门上挂着“借粮有功”的牌匾,抚着胡须笑吟吟道:
“旁人看了这块牌匾,只会觉得借给大总管府粮,不仅不会像开粥棚一样受损失,反而能得到更大的褒奖。”
“借给大总管府粮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多了。”
陈然感慨道:“此子精明啊,而且胸襟甚是宽广,难怪如此年轻就能被皇帝予以重任。”
带着幞头的一名豪绅迟疑道:“那咱们岂不是亏了?就这么白白被他拿咱们当大总管府立信的木头?”
陈然瞅了他一眼,指了指牌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