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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启元一皱眉：“可有突围的希望？”
“中军大人飞鸽传书，如果锦衣卫进攻，他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这话说的已经相当委婉，但也相当明白了。
“我不是吩咐他，一旦事不成，全部自裁灭口吗。”
这个总管太监就冷冷的回答：“看来他没有。”
麻烦了，这下是真的麻烦。
一旦救不回陈淮安，最多是双方对簿公堂，自己来个死不认错，最终不过是夺爵罢了。结果自己的中军被擒，其实都不用对簿公堂，所有的事都昭然若揭了。
这一下，沐启元才真的急了：“他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死？该死的东西，平时信誓旦旦，满嘴忠诚，到了关键时候，就辜负了我对他这些年的栽培信任。”
听到了沐启元的压抑咆哮，李日宣心中升起了希望。这下好了，刚刚还想丢下自己单飞，现在已经变成一根绳上的妈咋，谁也跑不了谁了。这样的状况，对自己是大大的有利了。
于是赶紧上前：“公爷，咒骂是没有用处的，事情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必须拿出决断来，不能让事情继续糟糕下去。”
其他的官员也都跑上来，纷纷苦口婆心的规劝催促。
现在在大堂里的，已经不是一根绳上的两个妈咋，而是一根绳上，一串儿的妈咋了。
外面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情报送进来：“禀报布政使大人，南门地区并没有起火。”
“布政使大人，北面地区也没有发生动乱。”
“公爷，西门咱们的人还没等发动，就被锦衣卫砍了个精光。”
“布政使大人，不好了，东面的官绅虽然发动了响应，但转眼就被剿灭，以赵同知为首，纷纷签署了支持新政的保证书，他们都反了。”
“公爷，楚雄卫所兵，并没有尊守公爷的令旨。而是直接成了李守一那个酷吏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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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又一个消息走马灯一样的传来，但所有的消息，都是坏消息，而且一个比一个坏，让在大堂里所有的人的心，不断的下坠下坠，最终几乎掉进了18层地狱。
李日宣哆哆嗦嗦的再次站出来，对着沐启元请求：“楚雄绝对不能落到赵兴和李守一的手中。一旦他们两个人掌握了楚雄，就等于在这铁板一块的天下凿开了一个洞，撕开了一个口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样的状况绝对不能出现。”
其他的官员也纷纷哀求：“这关乎到全天下官绅的利益体面，公爷，绝对不能再犹豫了。”
官绅的体面，和我无关，但这个新政一旦推行开来，自己以及自己直系的土地1，000万亩，一年损失就是600万两银子。那是真金白银，而他黔国公府需要这一笔真金白银，他也有他难言的苦衷。
黔国公沐家，和其他的国公们不同。其他的国公们，都是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顶着一份荣耀，吃着一份皇粮，混吃等死。
然而，黔国公沐家，之所以有现在的荣耀，就是因为，他们有这种永镇西南的作用。
而这份作用是怎么来的？是用一代又一代沐家子弟的鲜血生命换来的，更是无数银钱的投入才保证。
朝廷允许自己养兵三千，但仅仅凭借着三千亲兵，还有那彻底糜烂了的大明军队，如何能震慑得住？东南十三个蕃薯国，如何能震慑得住居住在万千大山中的蛮人？
所以，现在的国公府，对外名义上掌握着三千亲兵，但实际上，却豢养着五万大军。
只有这5万军队在手，才有了今天稳固的地位。不管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没有一个人敢拿自己沐家说事。即便当年强悍如朱棣，他可以将他自己所有的亲兄弟，都变成一个猪一样养着的虚名王爷，唯独不敢对自己动手的原因所在。
军队是要花钱的，而要养活5万真正精锐的军队，那花出去的钱，都是天量的。如果没了这600万，不要说5万大军，就1万，自己都养活不起。
现在，必须保住这个制度，让自己继续有一笔军费来源，才能保住现在自己的地位。
这还需要犹豫吗？不需要。
沐启元果断的下令：“主管，立刻飞鸽传书前线，命令沐元化，将咱们在城外的2000大军，全部投进去，不惜一切代价，灭了赵兴。”然后再吩咐：“立刻派人，到各地土司那里，告诉他们，我沐启元现在需要他们出兵。”
随着他的令旨下达，整个大堂立刻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于是，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抗争摩擦，就变了性质了。
。
第498章 国与家的选择
前线统帅沐元化，接到了侄儿的令旨，将这个小小的纸片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中，他感觉到无比的烫手，更感觉到沉重。
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攥在手中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纸条，而是攥着整个家族的命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叔叔，我们该怎么办？”
侄儿沐仰恩小声的询问，这时候，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嘴唇是哆嗦颤抖的，从这样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的想法。
“沐启元疯了，我们不能跟着他这么样走下去了。我们这样走下去，他的死活无所谓，但是咱们整个家族就彻底的完了。”
又一个子侄过来：“如果我们不灭了赵兴，拿下楚雄，我们家族的损失每年何止几百万？到时候我们家族财政枯竭，怎么样才能维护这个烂摊子？”
这也是关键。
“新政胜利，虽然我们每年要向财政缴纳600万两银子，让我们家族的财政受到损失。但是在这其中，我们还是和朝廷有条件可谈的，5万军队，朝廷是不可能裁撤，在上一次赵兴的大裁军中，也没有打我们家的主意。从这一点上如可以看出，他是知道我们这支军队重要的。”
沐元化一句一句的道：“赵兴代表的就是朝廷的意见，就是整个大局。这一次，他能对我们大打出手，同时也足以说明，我们做的一些事，已经触碰到了朝廷的底线。”然后意味深长的对身边的子侄们道：“几百年来，朝廷对我们的容忍，让我们已经生出了一种盲目的自大。其实，这种自大，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家族即将灭亡的根源。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自省，否则就是灭门的惨祸。”
一个年轻的子侄嘟囔一声：“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割据自立。”
此言一出，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沐元化立刻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腰刀挥舞起来，砍下了他的人头。
这样突然的变故，让所有的子侄惊愕在当场，沐元化提着带血的宝刀，冷冷的扫视众人：“从现在开始，我不管沐启元多么狂妄怎么想，但是我告诉你们，在我的身边，谁要再敢提自立两个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杀无赦。”
然后对着自己亲信嫡系，大声的下令：“将这一群人的武器全部下下，有违抗者杀无赦。”
平时的威严，家中的辈分，让所有的子侄，都乖乖的交出了武器。
“将他们全部圈禁起来。我现在就回昆明沐府，见太夫人，请求太夫人定夺局面。”言罢，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沐府美轮美奂的后花园，一个安静的别院中，一阵阵舒缓的木鱼声，在草堂中轻轻的传出。沐家老夫人，正在闭目念佛，对外面的纷纷扰扰，充耳不闻。
九岁的沐天波跪在奶奶的身边，也跟着念诵佛经，小脸蛋上波澜不惊。
最忠诚的老管家悄悄的进，趴伏在太夫人的耳边，禀报道：“大公子已经下令第2波军队，准备进攻楚雄城。”
老太太依旧波澜不惊的敲打着木鱼。
老管家悄悄的退出去，整个佛堂，再次变得安静祥和。
不大一会儿，老管家再次进来，但是表情已经没有原先的平和镇定，匆忙凌乱，面色变得灰白，走到太夫人身边，趴在他的耳边小声的禀报：“大公子，派出了几个属下，要调动土司兵。”
太夫人不急不缓的木鱼，立刻停了下来。
扭头对老管家下令：“封闭云南四城，追击那几个派出去的属下。”
“怎么处置？”
“杀了。你亲自盯着，销毁手令。”
老管家唯唯诺诺称是，转眼下去安排。
太夫人对着佛祖施礼磕头：“对不起佛祖，不该在您的面前说杀，但这已经是生死攸关，老身不得不为啊。”
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小孙子。
沐天波正扭头看过来，祖孙对视，沐天波小声的询问：“奶奶，真的要杀人吗？”
太夫人长叹一声：“跟我出去，在佛祖面前说杀人，是对佛祖的冒犯。”
祖孙两人走出来，默默无声，好久之后，沐天波再问原先的问题：“奶奶，真的要杀那些人吗？”
宋老夫人黯然长叹一声：“非是奶奶心狠，但家族的利益大还是一个人的利益大？一个国家的利益大，还是一个家族的利益大？”
“家族利益大于个人，但国家——”
宋夫人顿住脚，死死的盯着沐天波，让沐天波把想要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孩子，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沐家能有今日，不是我们祖先多么努力，也不是我们这些子孙多么出众。完全依赖的是，我们的祖宗当年对皇家的忠诚，这才有了你我现在的荣耀与富足，才有了我们沐家的繁衍生息。”
这一点宋老夫人没有说错。明成祖永乐四年，西平侯沐晟以征交趾功，晋封黔国公，食禄三千石，子孙世袭。沐晟是沐氏第一位黔国公，但沐氏的兴盛其实始于沐英。
沐英年少父死，随母避兵乱，母又死，八岁时被朱元璋收为义子，从朱姓，在朱元璋夫妇身边生活。十八岁时，授帐前都尉，镇守京口，不久升任广武卫指挥使，由此开始了他为朱明王朝征战一生的历史。洪武元年，明太祖命其复本姓，朱元璋与他由父子变为君臣。洪武十年，以功封西平侯，世袭。洪武二十五年六月，在云南病逝，“讣闻，上哭之恸，辍朝，遣祭。”当年十月，追封黔宁王，諡昭靖，成为明代唯一个以侯爵而追封王爵的功臣。西平侯也以“亲戚之家”被明太祖列与《皇明祖训》之中。
“大明封公侯无数，但现在能存续的有几？而我们之所以依旧存续，就是一个忠心。若没有这两个字，我们如何能到今日？”
沐天波若有所思。
宋夫人拄着拐杖继续一面前行，一面继续教导：“不要妄想成为藩镇独霸一方，我们是没有那种可能的。只要我们生出了这样的野心，只要皇上一道圣旨，我们家族就立刻灰飞烟灭。你虽然还小，但一定记住，坚定的忠诚于这个朝廷，才能得到朝廷对我们的支持，才让我们在蛮夷环视中，得到汉人的支持拥戴，才能在南方诸国的对抗中，立于不败之地啊。”
沐天波想了很久，最终坚定点头：“奶奶，我懂了。”
宋老夫人站住脚跟，看着沐天波，“你真的懂了吗？”
“真的懂了。”
“那就好，那就为我们所依赖的大明付出你的忠诚吧。”
第499章 天欲破晓
沐元化跪在宋夫人面前，将自己接到的手令高高的奉献在宋夫人面前。
宋夫人没有接，只是淡淡的问：“你是忠于这个家族，还是忠于这个朝廷？”
沐元化好久沉默不语。
“说，说出你的心里话。”
“伯母，我，忠于大明，忠于这个大汉江山。”
宋夫人点点头，然后吩咐老管家：“去，叫启元我儿过来，我有话说。”
沐启元嚣张跋扈，目空一切，但，他却是至孝的。无论在做什么，无论在哪里，只要母亲一个纸条，或者一个顽童，拿着娘的拐杖，立刻乖乖的，第一时间跑回家。
正在大殿排兵布阵的沐启元，听到母亲让过去，立刻丢下军情转身就走。李日宣一见，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国公，千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见太夫人啊。”
沐启元毫不犹豫的甩开他，长叹一声，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李日宣一见，毫不犹豫的给沐启元跪下，和他一起跪下的，是所有的官员：“国公爷，见不得太夫人啊。您若一见，太夫人让你收兵，你是收还是不收？”
沐启元冷着脸道：“娘让我如何便如何。”
“国公不可啊，一旦如此，沐家完了，我们云南这千百官员和士绅也完啦，大明也就完啦，求求你，千万不要见太夫人啊。”李日宣悍哭投地，一把抱住了沐启元的大腿。
沐启元毫不犹豫的踹开他，“不要阻挡我见母亲，若是耽搁了，娘会生气心急的。”
李日宣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