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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雨果所处那队十字军骑士们，并没有因为被安排为诱饵，必须身处险境而不满。
他们呼喊着：“这是我们的光荣，这是天主的旨意！”
这些人的士气居然高昂起来了。
罗杰又吩咐向导骑士，他说：
“当敌人都被吸引下来后，你要立刻绕道冲进城堡，然后让城堡里的雷诺爵士，带着部队杀出来。
“他应该可以扫清山顶上不多的残余敌人，如果还有的话。
“然后冲下山坡，和我们前后夹击敌人主力。”
向导骑士点头承诺：“我誓！”
于是众人早早歇息，预备明日的大战。
夜深人静。
罗杰和甲裹着毯子，睡在地上，和其他的战士们一样。
明天一早就要战斗，所以谁都没有卸甲。
就在罗杰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候。
“敌袭！”
罗杰猛地被惊醒。
他看到晃动的火光、凛冽的刀光。
他听到战马在嘶鸣。
他听到哨兵惨叫，叫声戛然而止。
他甩开毯子，拔剑而起。
黑暗中人影重重，分不清敌我。
罗杰高呼：“点起火把！”
兵器杂乱地“铛铛”交击。
无数人在喊叫。
到处是骇人的巨响。
分不清喇叭还是号角胡乱地吹响。
罗杰扯开喉咙喊：“点起火把！不要乱！”
有人怒吼，有人谩骂，有人喊着口号冲锋。
有人惨叫，有人呻吟，有人痛苦地忏悔：“我都干了什么？！”
罗杰就着稀疏的火光，拉住身边乱跑的士兵。
他凑着对方耳朵喊：“跟我喊！”
他放开手，然后用出吃奶的力大喊着：“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乱跑！
“跟着我喊，站在原地不许乱跑！”
他身边的士兵跟着喊。
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喊。
纷乱的营地渐渐平息。
火把一支支被点亮。
晃动的光影中，罗杰看到一头骆驼对着他冲来。
他避开一步，挥剑斩断骆驼前腿。
骆驼轰然倒地。
一个身材颀长，披着头巾，身穿布袍的贝都因人挣扎着想从骆驼身下抽出被压住的腿。
罗杰冲上去一脚，猛踢在对方耳根。
有几匹阿拉伯马在人群里左突右冲。
马上的贝都因战士用骑枪扎穿了基督徒的喉咙。
罗杰吹口哨呼唤他的马。
有战士飞扑着拽下一个贝都因骑兵。
他们在地上翻滚着扭打。
“礼物二世”没有来。
一个贝都因骑兵抛开折断的骑枪，抽出弯刀挥砍。
有基督徒捂着喉咙倒下。
罗杰再次吹口哨呼唤。
有步行的战士挺着骑枪把敌人的马戳倒。
骑枪爆裂，那战士倒飞着滚成葫芦。
倒下马的贝都因骑兵被几个愤怒的十字军战士剁成肉泥。
罗杰看到几个敌人在撤退。
“礼物二世”还是没有来。
更多的火把被竖起来。
敌人撤退了，稀稀拉拉，似乎也就十几个人。
有战士开始清理战场。
有人开始营救呻吟的伤员。
有人在哭着忏悔。
有骑兵想要追击，但很快就在黑暗的山路前止步。
罗杰站在夜风里环视周围，尽管一片狼藉，但伤亡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很快，奥丁前来报告：“我们死了10个人，伤了5个，好几个都是死伤在自己人手里，妈的。”
他对着地上唾了口痰，又说：“进犯的敌人死了3个，活捉一个，还昏迷着，要弄醒他吗？”
罗杰冷着脸点头。
又有士兵前来报告：“大人，我们的马被他们抢走了20多匹。”
罗杰有些伤心，他想，“礼物二世”大概也在其中，要不然，它不会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的。
他离开发着“呼噜呼噜”低沉声音，浑身恶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断腿骆驼。
随后罗杰看到身后不远处，“礼物二世”踌躇着不敢靠近。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礼物二世”没见过骆驼，它在害怕，所以不敢靠近。
罗杰大怒，他冲到“礼物二世”面前，劈头盖脸地唾骂道：
“你这个怂货！不过是一头受了伤倒地的骆驼！
“你简直就像一匹驮马，你的勇气呢，你身为战马的骄傲呢！？
“你真给你爹丢脸！如果是‘礼物’，它绝对不会怂！”
枣红马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乖巧地拿头蹭罗杰。
罗杰却还是不解气，他一边斥责着，一边拽着“礼物二世”的缰绳，把它拖到还在“呼噜呼噜”呻吟和挣扎的骆驼身边。
“礼物二世”在罗杰的强迫下，颤颤巍巍地靠近了骆驼。
过了一会儿，它似乎意识到，这个有着庞大身躯的东西，并不会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于是它又精神了起来。
第7章 贝都因人
罗杰等“礼物二世”适应了，就把它拉远。
然后他站在骆驼身边再次吹口哨召唤它。
这次，“礼物二世”迅速地跑了过来。
罗杰对“礼物二世”的表现很满意。
这匹马用它的行动给罗杰提了个醒。
罗杰意识到，自己原先的计划里，并没有考虑到战马会害怕骆驼这回事，他之前也不知道这事。
他想，还好，要是真打起来，然后战马在对方的骆驼骑兵面前退缩，那就完蛋了。
奥丁前来汇报：“大人，那人醒了。”
罗杰回头一看，就是那个被自己踢晕的贝都因人。
他吩咐奥丁：“我们的马好像害怕骆驼，你把它们分批拉过来，让它们在这骆驼身边适应一下。”
奥丁领命而去。
罗杰走到那个被俘虏的贝都因人身边。
他仔细观察这个俘虏，对方的头巾已经被扯去，肥大的长衫下，穿着长到脚踝的灯笼裤。
乱糟糟的头发权威的蔑视和对自由的渴望。
罗杰试着用阿拉伯语询问对方：“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那俘虏并不拒绝对话，他用阿拉伯语回答道：
“隔老远就能闻出你们马身上的味道，本以为是别的氏族靠近了分派给我们的牧区，族长就带我们过来抢把‘血钱’。
“靠近了看到有人站着撒尿，就知道你们是基督徒，不是我们贝都因人。
“本来不想和你们打，只是想偷偷地顺走你们的马，但是被你们的哨兵发现了，就只能打一架了。”
罗杰皱着眉头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个俘虏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他带着得意说：“30个人。”
罗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参与夜袭的人数会远大于这个数目。
他想到之前听说的，卡拉克堡的雷诺牺牲了40个人，杀死对方600人的战损比，再对比一下自己当前的伤亡人数，他有些脸红。
不过他也感到庆幸，他想，要是敌人全军攻过来，自己这些人，说不定今晚上就全都交代了。
随后他带着疑惑问：“你们不是还有3400多人嘛，怎么就你们这30个人来？”
那俘虏眼睛一瞪，带着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我们发现的马，凭什么让别的氏族占便宜？”
罗杰诧异道：“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族长就自己做决定，不向上级汇报？”
俘虏迷惑不解地反问：“啥叫上级？”
罗杰看对方的眼神不像装傻，他以为对方没听懂自己的用词，便解释道：
“就像我们这里，普通的士兵听从小队长，小队长听从中队长，中队长听从大队长，相互之间等级分明。
“命令从上往下传达，下一级的人不服从上级命令，会受到处罚。
“同样，下一级的人隐瞒重要的情报，不向上级汇报，也会受到处罚。”
那个贝都因俘虏摇着头说：“没这回事，谁敢处罚我们族长，他是最大的，我们几个有血缘关系的家庭都听他的。”
罗杰没听懂，他问：“几个家庭？你们氏族有多大？”
俘虏嘚瑟地说：“我们族可不小哩，我们有100头骆驼。”
罗杰问：“没问你骆驼，问你们多少人？”
俘虏说：“算上女人孩子，我们有45个人。”
罗杰想不明白，这些人的组织形式，似乎与自己现世、前世所处，都不相同。
他问：“才45个人？你们不是有三千多人吗？那别人听谁的？”
俘虏说：“别人是别人，别的氏族关我们什么事？”
罗杰追问：“那你们是怎么集合在一起的？”
俘虏说：“听族长说，他和另外十几个氏族结合成了部落，选了一个人当酋长。
“又听说，这次带着牛、羊、骆驼迁移，需要更大的势力，所以几十个部落联合起来，组成了部落联盟，好像有个盟主。
“不过我不听盟主的，我连酋长是谁都不知道，我只听咱们族长的话。”
他不像是在解释，倒像是在说一个自天地诞生以来便一直存在的真理：
“你说的什么上级下级，没那回事，我们不承认。
“要让我们服气，就得遵循古老习惯来，只要公意认可的事情，我就照做，不是公意认可的，谁也别想命令我。
“这世上谁也不比谁高贵，就像沙漠里，没有一粒沙子，比另一粒沙子更珍贵一样。
“当沙子组成沙丘的时候，有的沙粒在上面，有的沙粒在
“但上面的未必永远在上面，
“若是上面的人不凭公意，而是凭着私意想要命令我，我才不服呢。
“若是他因此想要惩罚我，我就跟他拼命。”
罗杰有点明白了，这些贝都因人，显然是极度酷爱自由，不服从任何政权，不承认任何政治制度，没有纪律秩序和权威的概念，不受任何约束的。
前世听到过但没见识过的无政府主义者，或许和这些人有些类似。
但这又带来了另外一个疑问，罗杰想，既然这些人是如此的散漫，那他们为什么要组成这么大的部落联盟，一致行动呢？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原来生活在哪里？
“这次是为了什么原因组成这么大的部落联盟？
“你们想要到哪里去？”
俘虏详细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说：
“我们氏族是骆驼游牧人，在阿拉伯沙漠地区很有声望，占有大片土地。
“听说联盟里，有生活在约旦和伊拉克地区的山羊、绵羊游牧人。
“还有生活在南阿拉伯地区的牛群游牧人，我们称他们为巴卡拉人。”
他又简略地回答了第三个问题，他说：
“听族长说，我们要去大马士革附近的草地放牧。”
但是对于第二个问题，他摇着头说：
“我也不知道干嘛要组成这么大的联盟。
“照我说，这么多牛、羊、骆驼集合在一起迁移，是极不方便的，必须走沿途有丰茂水草的路线。
“若只是我们一个氏族，就可以走捷径，那岂不是更方便。
“不过族长说了，这次的迁移似乎有莫大的好处。
“但具体是什么好处，他没说，我也没问。”
罗杰接下来又和对方聊了很久，反正他现在也没了睡意。
而对方似乎也非常喜欢聊天，并没有因为自己俘虏的身份，并且面对一个贵族，就唯唯诺诺不敢发言。
罗杰由此知道了好多游牧民族中不成文的规定。
这些规定虽然没有强制执行的手段，但游牧民族对于名誉的珍视，足以让他们谨遵奉行。
比如只要二人同行，一起吃过面包和盐，就不能再去伤害对方，否则将背上极不光彩的恶名；
而且两者之间自动结下了生死同盟，无论是一人遇袭还是二人同时临敌，都必须并肩战斗到底。
背叛客人或同伴的贝都因人将被终生逐出氏族部落，在那个氏族部落即一切的世界里，这种惩罚比死亡更无情。
而且罗杰也知道了很多他们的习惯。
比如贝都因人喜欢向别的部落发起抢骆驼突袭。
这是他们祖先自古流传下来的传统。
一次进攻会引来对方的反攻，你来我往持续多个回合，直到两个部落决定议和。
最终以折算为骆驼的“血钱”达成妥协。
而骆驼对贝都因人是至为重要的，故贝度因人又喜欢自称为驼民。
没有骆驼，就不能设想沙漠可以居住的地方。
游牧人的营养、运输、贸易无一不依靠骆驼。
新娘的彩礼、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