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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诚 意
然而，金人就像吃秤砣铁了心，他们甚至表示可以将陕西地区也还给大宋，但是称臣纳贡却依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其实鞑懒也是没办法，他不是不知道宋人好面子，但金国上层的女真贵族们由于建国以来连续不断的胜利，变得异常骄傲自大，某种程度上比宋人还要爱面子。
将河南淮北还给南宋，他们可以忍受，毕竟那原本是伪齐的土地。让出陕西虽然更心疼一些，但由于陕西连遭战乱，对金国来说占据陕西不但不能增加收入，反而还要大笔大笔地倒贴，所以他们也勉强可以理解。可他们普遍都认为这次议和是大金国对于宋人的恩赐，让南宋称臣纳贡那是给他们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鞑懒胆敢接受宋人的条件，而令两国在地位上平等，那他很快便会从现在好不容易搞到的权位上摔下来。毕竟鞑懒之前的政变只是清除了金国最上层的敌对势力，可如果大部分女真贵族都对他产生不满，他立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鞑懒一直死咬住南宋必须称臣纳贡这一点不松口，另外，由于撒离喝等军方大将的压力，鞑懒不得不一再要求南宋拆毁泗州城，虽然这反而暴露了他们对于这种新式城防的无可奈何。
不过，虽然态度一直十分强硬，但鞑懒其实也是心下揣揣，如果宋人不识相而再启战端的话，他就很难阻止兀术复出了。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和议最终成功，他又有多大把握战胜重执军权的兀术，保住他现在的权位呢？不过度日如年的鞑懒并没有为难太久，在泗州城已经逗留了一个多月的金国使者传回了喜报，宋人终于妥协了！
原来，赵旉在摸清金国的谈判底线后，考虑到目前无论是整个南宋，还是特区一地，都不具备与金国全面开战的条件，决定作出一定的妥协，称臣纳贡就称臣纳贡，反正用不了几年，何况当年唐太宗不也干过同样的事？至于父亲赵构那边，就更加不必担心，如果由他亲自负责谈判的话，估计金国一开始拿出的那种条件他都有可能接受下来
不过，赵旉虽然更加看重实际利益，但有些面子还是要争的。称臣纳贡可以，但是南宋皇帝除非面见金国皇帝（这种情况出现，除非是一方当了俘虏，那时不跪也得跪了。），否则无需跪拜。两国官吏见面时，金国官吏自动提高一级计算尊卑，仅此而已。
即使这样屈辱的条件，也让秦桧和马扩等人费尽了唇舌，但主要还得靠前线战士的英勇奋战。为了迫使金人接受条件，赵旉利用撒离喝移兵河南驱逐岳家军的机会，派兵再次杀入河北，取得了七战七捷的佳绩（尽管规模都不算太大）。而另一方面，赵旉又出人意料地同意拆毁泗州城，鞑懒终于同意了宋使提出的方案。
然而，就在鞑懒和金国使者总算松一口气，准备在商议好的协议上签字的时候，赵旉却根本还没将和议书的内容交给父亲过目。与此同时，他却让秦桧他们向金使推托说，赵构认为金国素无信义，所以要想他同意议和书中的内容，金国必须先展现一下诚意才行。
由于内卫军情司在辽东的情报网络逐渐建立起来，赵旉终于在前不久得知了他的几位异母姐姐的下落。由于长期缺衣少食，甚至还常常遭到金人的虐待毒打，赵构的五个女儿当中，目前只有老大赵佛佑与老二赵神佑这对双胞胎尚在，老三早早失踪，而老四老五在被掳至辽东的路上便早夭了。
根据父亲以前的叙述，赵旉记得两位姐姐都是比他大三岁，再过一两年只怕就要被送入洗衣院受辱了，所以他无论如何要利用这次机会将她们从金人手里救回来。现在和议到了最后一步，而看起来鞑懒其实也急于求和，赵旉便通过马扩秘密提出要金人先将姐妹二人送回，以显示他们的诚意。
鞑懒得知此事后，对宋人出色的情报工作感到非常惊讶，也因此对宋军愈发忌惮。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大金国现在虽然国势不如以往，但也没有落魄到接受宋人要挟的程度。可赵旉为了救人，也豁出去了，他让水师搭载两个师全部精锐进入黄河，摆出一副全面进攻的姿态，对外则说金人毫无求和诚意，唯有一战
赵旉此举看似冒险，其实相当谨慎，由于水师对侧后方的保护，卫军完全可以战胜两至三倍于己方的金军，虽然卫军不能离河太远，但只要将黄河干道周边地区清扫一遍，作为报复的话威慑力已经足够大了。
而岳飞也比以前更加聪明，撒离喝赶到河南，他就撤回襄樊，只要撒离喝一走，他便又率军进驻开封，令撒离喝一时间疲于奔命。由于那次惨败的教训，岳家军进一步扩大了斥候的侦查范围，虽然这会增加看似不必要的钱粮损耗和人员伤亡，但能够以此获得战略上的安全，在岳飞看来却是很有必要的。
军事上没有大的风险，可如果金国真被激怒而放弃求和的话，那么赵旉似乎也会承受相当大的压力。可随着对父亲了解的不断加深，赵旉现在很清楚，历史上赵构之所以屈膝求和，除了其懦弱的天性，与南宋各项制度上的缺陷之外，赵构最重要的几位亲人都成了金军的俘虏，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当最重要的亲人成为人质时，虽然也有少数性格刚硬之人敢于向绑匪说不，但大多数人的选择却毫无疑问是通过自己的妥协以求得亲人的平安。而以赵构并不强硬的性格，他的选择显然是后者，所以如果不能将这些“肉票”想办法弄回来，赵构恐怕永远都不可能下全面北伐的决心
赵构心目中最重要的亲人，自然是他的母亲韦太后，其次则是发妻邢秉懿，然后便是两个仅存的女儿。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赵构还是敢于拿他们的性命和绑匪赌一赌的。不过由于邢秉懿现在仍被赵构遥定为皇后，地位相当重要，金人决不可能轻易放回，所以赵旉便舍难取易，选择先救两个小姐姐。
其实赵旉还有一点很龌龊的心思，邢秉懿反正已经被金人睡了不知道多少次，再睡几次也没多大差别，还是先救应该还没被糟蹋过的两个姐姐更有价值
在感受到宋军巨大的军事压力和决心后，鞑懒欺软怕硬的老毛病又犯了，无奈地同意放人。不过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秘密进行的，因为在极度崇尚孝道的宋代，在赵构的老娘还没救出之前，就先将女儿要回，在那些卫道士们看来是大不孝的行为。所以赵旉只能先将人要回来，等以后太后回来了，再将她们说成是一起南归的，并公开她们的身份了。
俗话说“好事多磨”，这对姊妹花好不容易才迎来了命运的转机，却差点在逃脱虎口前乐极生悲。原来，鞑懒越想越不甘心，突然一时冲动，便要在送过去之前将姐妹俩糟蹋了，以羞辱赵构和大宋臣民。
好在当时正好被召回上京的撒离喝阻止了鞑懒的愚行，他虽然也对鞑懒过度妥协有些不满，但却更加不想看到此前那么多战士鲜血换来的谈判成果却在转眼之间被鞑懒毁掉。不过鞑懒这人心胸狭窄，虽然知道撒离喝的想法是对的，但面子受损还是令他耿耿于怀，而刚刚得到大用的撒离喝也因此不久便再度受到了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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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母女归来
撒离喝担心姐妹俩在路上再出什么差池，便亲自护送她们直到进入宋境，一路上撒离喝表现得非常温柔体贴，颇有君子之风。赵旉对此也有些意外，但看到姐妹俩虽然身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伤痕，可两人却都显得孤僻木讷，充分说明了她们幼小心灵累年所受的严重创伤，于是赵旉心中刚刚冒出的一点感激便化成了更大的怒火。
除了心理创伤之外，姐妹俩的表现还有不少怪异之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精神支柱一样。经过艰难的交流之后，赵旉才总算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由于姐妹俩自从有记忆以来便连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上，撒离喝是第一个善待她们的男人，两人竟然因此对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依赖。所以，当他们分开后，姐妹俩便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还好时间不长，要不然爱上那个金狗都有可能，瞧不出那个金贼长得人模狗样，竟然勾引小女孩”，赵旉在心里愤愤地骂道，“这算不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好像发病机理很类似啊，至少也应该是它的一种衍生病例，看来只能耐心进行心理疏导了”
不过这时赵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们俩真的是我姐姐吗？金贼狡诈无信，会不会找人冒充？”。不过在仔细对姐妹俩反复端详之后，赵旉终于放下心来，虽然男女有别，但姐妹俩与赵构的面部轮廓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再说，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还得赵构这个父亲来鉴定
但仔细一想，赵构毕竟已经有十年没有看到女儿，身材相貌的变化实在太大，即使他身为人父，也未必认得出来。所谓血缘之间隐隐约约的吸引力，赵旉虽然并不完全否定其存在，却也不会将此作为判断的依据。
思前想后，赵旉觉得当今世上大概只有一个人不会认错，那便是姐妹俩的母亲，南宋现在名义上的皇后——邢秉懿。想到这位命运凄惨的可怜女子，赵旉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什么？宋使说不能确认她们是不是两位公主？还要我们将她们的母亲送回去辨认？”，鞑懒几乎被这个听上去有些荒谬的借口气昏过去。但在收到秦桧的密信后，鞑懒的暴怒很快平息了下来，“就这么办，让你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金国不但同意将邢秉懿送回，而且还高调地四处宣扬，搞得人尽皆知。赵旉得知后一时也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一向崇尚暴力的金人居然玩起阴谋诡计来也毫不逊色。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该死，他们怎么会想到这招的？”，赵旉郁闷得不行。这种事情只能暗箱操作，一旦公开，赵构就变成了一个先救媳妇、后救老娘的不孝子。现在金人明显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这样大张旗鼓，摆明了就是要将赵构搞臭，让他坐不稳皇位。
若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样说似乎有些过于夸张，但在“以孝治天下”的宋代，历朝皇帝无不孝顺有加，如果赵构成为唯一的反面典型，至少士林百姓的心中对其总会生出相当大的厌恶感。再加上赵构的皇位本来就来路不正，万一有人借机生事，可能会很麻烦。就算不能真的弄成什么，也总会对谈判产生一点影响，何况至少也能出一口恶气，金人怎么看都不亏。
不过，虽然赵旉现在心里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但难得金人将邢秉懿这个大宋皇后送出，赵旉又岂有不要之理？于是他立即前往泗州，以儿子迎接母亲的礼仪等待邢秉懿的归来
邢秉懿作为赵构的发妻，被金人掳走后一直受到“特别优待”，她在过去的十年里受尽了各种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其间被暴力堕胎的那一次，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几乎令她宁愿一死以求解脱。但邢秉懿终究还是艰难地活了下来，为了某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心愿
十年非人的生活，依旧无损于邢秉懿惊人的美貌，依稀可见的憔悴之色倒反而她愈加惹人怜爱。然而，她的健康却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严重损害，要不是前一年金帝完颜合刺推行汉制，将她从洗衣院中放出（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邢秉懿身体快垮了，太早死掉的话就无法拿来要挟赵构了。），还给了她一点赏赐和“宋国建炎夫人”的封号，使其生活大为改观，现在的邢秉懿是否仍能活在世上，实在是很难说。
从轿子中走出的邢秉懿感觉到头顶炽热的阳光，不自觉地眯了眯她那对贮满悲伤与阴霾的杏眼。当这对美目再次睁开的时候，邢秉懿惊讶地发现，一个面貌稚嫩却异常老成的小男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向自己跪拜行礼，微笑道，“娘娘，欢迎回来。”
“你是太子殿下？”，邢秉懿从洗衣院出来以后，因为身份改变，对天下大势也略有耳闻，赵旉这个异于常人的南宋太子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而当邢秉懿看到赵旉那酷似乃父的面貌后，她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邢秉懿蕙质兰心，心知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宋皇后，地位未必就比得过眼前这位独一无二的太子，所以立刻便向赵旉回礼，不敢有半点怠慢。
赵旉知道邢秉懿在金国受到了太大的伤害，不宜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