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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小心的捧着死兔子,看着小楚将冯英猎到的小兽一一分给孩子们,直到每个孩子手里都有食物,这才跟其余的孩子呼啸而去。
“这些没良心的东西,拿了东西就跑了。”
小楚恋恋不舍的瞅着离她而去的腊肉跟猎物们,极为不甘心。
冯英笑着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一小块用草绳绑着的肉块,在小楚面前晃晃,立刻就让小楚喜笑颜开。
靠着山包有一个很大的岩洞,岩洞里面有青烟缓缓飘出。
在岩洞边上,有一些用石头围好的山地,此时,地里的玉米,红薯,土豆已经收割,只有一些零零落落的青菜还绿油油的在地里招摇。
小楚从地里拔出两根只有指头粗细的胡萝卜,在溪水中清洗干净,就跟冯英一人一根,咔嚓咔嚓的咬了起来。
这么小的胡萝卜自然是满足不了小楚,遗憾的丢掉萝卜缨子对冯英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蓝田县?”
冯英笑道:“你就不怕云氏那个杀千刀的再把你喂得圆滚滚的?”
小楚嘿嘿笑道:“那个女人存着什么心思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怕吃胖呢,只要她敢给我们做,我就敢吃,反正小姐你怎么吃都吃不胖,这是便宜我,干嘛不吃?”
冯英叹息一声,丢掉手里的萝卜缨子,对小楚道:“去把彭爷请过来,有些事总是要决断的。”
小楚哦了一声就匆匆去了竹林处。
冯英回到岩洞,将背篓里的野茶叶交给了一个妇人,自己就来到岩洞最边缘处的一座小竹楼里,背靠着竹子编织的墙壁坐了下来,无力地将头靠在墙壁上,微微的闭上眼睛,显得疲惫而无奈。
从八岁起,彭爷就说自己是所有人的头,那个时候,冯英只是觉得有趣,当彭爷将所有的钱粮都交给她的时候,冯英甚至有些兴奋。
当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食物消耗光,结结实实的让伙伴们吃了一个月的饱饭之后,她忽然发现,米缸空了……
于是,她一次次的去找最爱她的老祖宗,老祖宗总是不会让她失望,一次次的满足她的要求。
直到——老祖宗也面露难色的时候,年幼的冯英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过日子。
去蓝田县见那个自称是野猪精的胖子,是冯英平生获得的最大一笔外来资助。
当她兴高采烈的带着这批珍贵的种子,以及那套珍贵的首饰回到石柱的时候,老祖宗认为她们应该离开石柱了……
直到这个时候,冯英才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老祖宗的安排,从彭爷交权直到去蓝田县见云昭,都是老祖宗安排好的。
慷慨的老祖宗还把两百白杆军借给冯英三个月……然后冯英就带着这群人在奉节安了家……张秉忠来了。
老祖宗带着白杆军击败了张秉忠,可是,奉节成了废墟……冯英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带着一群老弱妇孺离开奉节的,只记得那一天的太阳显得格外的大。
“囡囡,累了吗?”
彭爷低沉的声音响起,冯英慢慢睁开眼睛露出笑脸道:“今天瞌睡多。”
“累了就多睡会,别把自己逼迫的太紧。”
彭爷坐在冯英对面,笑吟吟的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眼中满是宠溺之意。
“彭爷爷,马氏为何容不下我们这些妇孺呢?”
“那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对皇帝不敬!”
“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石柱宣慰司不仅有马氏,还有朝廷,甚至还有宦官,陛下待秦将军恩比天高,秦将军也只能以死相报。
先是杨应龙,后是奢崇明,朝廷不会不防着马氏自立,秦将军多次说过,她一介妇人此生只能为这大明天下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们留在石柱,只会落人口实,让秦将军更加难做,以后也不一定就会有好结果,鉴于此,秦将军认为,姑娘你还不如带着这群人离开石柱。
在外边,说不定还能过上好日子。”
冯英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彭寿道:“戚家军已经到了神憎鬼厌的程度了吗?”
彭寿苦涩的道:“当所有人觉得对不起你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干出更加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就是说,有人不愿意看到我们还能抱团活着是吧?”
“他们希望我们泯然众人。”
冯英缓缓站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眼前隐隐青山道:“彭爷爷,我们还能联络到多少可怜我们这些妇孺的原戚家军部众?”
彭寿摇摇头道:“不可能有很多,自称是戚家军的人,已经全部战死在辽阳了。”
“如果我自称是戚家军后人,这个名号还值钱吗?”
彭寿看着冯英道:“那要看谁了,如果是贼寇拿到这个名号,天下十三营贼寇中,必定会出现一支冠以戚家军名号的贼寇。
如果是朝廷,一文不值,且有些腌臜。”
“你觉得云氏会对这个名号感兴趣吗?”冯英重新坐了下来,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神态端庄。
彭寿看着冯英的眼睛道:“这天下的大贼寇中,没有将云氏罗列进去,实在是朝廷中人眼瞎!
云氏如今虽然看似良民,开沟渠,活百姓,接纳流民,以良善之名收拢民心,实则暗中蓄养死士,操练军队,建学堂培育人才,以民意为由侵吞关中。
云氏族长更是包藏祸心,以野猪为号,看似憨厚,实则大奸大恶,坐看大明日益破败,不发一言,不出一策。
以老夫看来,那个少年人如同深渊之龙,一旦天下大变,就是他潜龙腾渊之时。
那个时候,国朝破败,群寇疲敝,一旦他云氏携重兵出关中,立成秋风扫落叶之势!”
第027章 红鸾星动
“云昭已经如此厉害了吗?”
冯英低声道。
彭寿冷笑一声道:“我们原本与云福同气连枝,自从云福将武库交给了云昭之后,就不再跟我们谈论云氏密辛,这就足以说明,云福已经彻底投靠云昭了。
老奴知道的这点消息,还是昔日在蓝田的所见所闻推断出来的。
现如今,五年时光已经过去了,天知道云氏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就云氏千里迢迢送给小姐的那两支火铳来看,他们已经可以自己制造军械了。
要知道,当年戚帅为了可以自己制造军械,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饶恕了一些倭寇,沟通了一些西人,为此,戚帅付出的代价除过胡宗宪能够明白,余者无不痛心疾首。
云昭小小年纪就做到了戚帅当年千方百计才做到的事情,称一声少年英雄,绝对当之无愧。”
冯英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低声道:“此时,云世兄应该还在蒙古草原与鞑子,建奴作战。”
“哦?小姐如何得知?”
彭寿愣了一下,马上,就用玩味的语气笑道:“小姐见少年英雄便红鸾星动了吗?”
冯英毫无羞愧之意,抬眼瞅着窗外的青山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念诗念到慷慨处,冯英取过自己的长弓,一矢三发,瞬息间便将箭壶中二十四枝羽箭射的干干净净。
这才握着依旧嗡嗡作响的长弓吐一口胸中浊气道:“恨不能随云世兄一起出塞,领千骑,杀尽鞑虏!”(啧啧啧,自夸一下,水的太有水平了)
彭寿笑呵呵的看着冯英道:“喜欢就去夺,我戚家军可以不争天下,好男人却不能不要!”
冯英笑道:“彭爷爷也觉得云昭不错?”
彭寿苦笑道:“能把一个破败的云氏引领到今日这般地步的本事,你彭爷爷可没有,如果有,你们也不至于饿肚子。
人人都说为富不仁,可是这天下白手起家的富人中,就没有一个是白给的,老夫这样的人,上阵杀敌算是一把好手,你要我领着一群老弱妇孺成家立业,这样的本事你彭爷爷连你都不如。”
冯英苦涩的道:“我也不成,以为有了好种子,就能带着大家吃饱饭,结果……结果还是不成,总有贼寇来坏事。
当年我跟云昭说过我要来夔州,他一口断定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信了老祖宗的话,结果……好好地家业被毁了。”
彭寿笑着伸出仅存的一只手抹掉冯英脸上的泪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云昭那种人本就是志在天下的枭雄,当年虽然年纪小,看天下大势已经有了几分本事,咱们是好人家,不跟这样的人比。”
冯英扭捏的挪动一下身子,娇憨的靠在彭寿的肩膀上低声道:“您说,他会不会要我?”
彭寿爱怜的用脸蹭蹭这个孩子的头发斩钉截铁的道:“这是下嫁!”
“真的?”
“集我戚家军万千英灵才诞育出了你,嫁给谁都是下嫁!他云昭何能例外!”
“我想走一遭蓝田县。”
“那就去!”
“我还想多带一些货物去,以交易货物之名!”
“老夫明日就再去巫山大小山寨走一遭,定给囡囡准备一套好配得上你身份的好货物。
还要大小山寨出人手保护囡囡周全。”
冯英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脸滚烫的厉害,垂下头用蚊子哼哼大小的声音应答了一声。
云昭夺路而逃……
徐元寿须发虬张手舞大棒紧紧追赶。
张贤亮双手插在袖筒里白眼望天。
韩度笑呵呵的劝解道:“元寿莫急啊。”
冯奇哈哈大笑,不断地擦拭眼泪。
刘章愕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元寿半生无子,这孩子没说错话啊。”
葛春晖胳膊底下夹着书本匆匆而来,见众人神色各异就奇怪的问道:“元寿兄因何事迁怒云昭?”
赵元琪笑道:“无他,只因西安知府劳如意有一颜色殊丽之妻妹,愿与元寿兄结为伉俪耳。”
欧阳志笑呵呵的接话道:“确实是好事一桩,不知元寿兄为何要发怒呢?”
张贤亮从袖筒中抽出手,挥舞着半截细木棍道:“如此大好时光,居然不说正事,却谈什么风月,实在是不知所谓。”
刘章怒道:“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儿女双全,难道眼看着元寿孤老终生吗?”
张贤亮指指远处看热闹的学生道:“百年之后,难道就缺少了披麻戴孝之人吗?”
赵元琪道:“终究是需要有自家子嗣的,否则就是不孝。”
就在几位先生吵闹之时,徐元寿气咻咻的回来了。
韩度惊愕的道:“你居然没有追上?”
徐元寿捶捶腰咬牙切齿的道:“欺我老无力啊!”
冯奇终于喘匀了气,拿着一张画像递给徐元寿道:“画像还在这里呢,从画像上看,确实不错。”
徐元寿一把扯掉画像恨恨的道:“我已经老了。”
赵元琪疑惑的道:“不至于老到力不从心的地步吧?”
“我是说年纪!”
“一树梨花压海棠都是美谈,你才正值壮年,娶妻生子有何不可?”
面对老友调侃,徐元寿长叹一声道:“人家提亲的对象是云昭,他不愿意,就打算丢给我,且不是第一次了。”
欧阳志大笑道:“不知上次又是那家的佳丽?”
徐元寿摊摊手道:“以前蓝田县东乡大户人家刘氏,后来的蓝田县主簿,现在的长安县令何长发的小闺女,有陪嫁一万两纹银的那家!”
冯奇笑道:“不错的姻缘。”
徐元寿也忍不住笑了,丢掉手里的木棒,指着几位老友道:“你们也都想看我的笑话。”
欧阳志用肩膀顶顶徐元寿道:“你其实是动心了是吧?”
徐元寿叹口气道:“羞愧难忍!”
张贤亮闻言冷笑道:“既然起了心思,那就坐起而行,做真人好过做小人,你不好出面,老夫去找云昭,定将此事安排的妥妥帖帖。”
说罢,就挥动长袖朝云昭狂奔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贤亮兄,且……”
不等徐元寿把话说完,张贤亮已经绕过景教中国流行碑亭走远了。
对于烤红薯,云昭如今闻到味道胃里就会反酸水。
偏偏云杨对这东西吃起来没个够,每天都吃,就差把自己关在红薯窖里了。
“这样的美人儿怎么不留给我?”
云杨嚼着嘴里绵软的红薯,一边问坐在他身边喘粗气的云昭。
瞅着黄不拉几的红薯在云杨嘴里翻腾,云昭强忍住要呕吐的意思冷声道:“你要是少去几次明月楼,说不定就有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