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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老六低着头匆匆的走过梅老汉家,他不想被梅老汉看见,也不想被满院子的人看见。
“就是他抓走了成武,鲍老六,你这个没良心的,吃了我家这么多年的冰糕,也不能让你饶了成武?”
梅成武那个五大三粗的山东媳妇眼睛很尖,哪怕是在哭泣的时候,也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看到了鲍老六之后立刻就哭天抢地的扑过来,像是要生撕了鲍老六。
鲍老六惹不起这个女人,拔腿就跑……
回到家里的时候,被他老爹拉到屋子里关上门,把梅成武的事情彻底的问了一遍之后,老鲍也叹了口气,觉得梅成武死定了。
跟梅成武家不同,鲍老六家可是纯粹的蓝田本地人。
皇上其实是个小心眼,这一点别人不清楚,蓝田县人却是非常清楚的。
皇上刚开始当强盗的时候,就见不得蓝田县有别的强盗,他老人家就开始一家家的清除,把蓝田县的强盗清理的就剩他们一家之后,他又对别的县的强盗下手了。
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这本就是绿林的规矩,可是自从皇上当强盗之后,他杀的强盗比官兵杀的强盗还要多一百倍。
总之,他当了强盗之后,天下就不该有别的强盗。
果然,皇上把全世界的强盗都差不多给弄死了,侥幸没有死的,如今也活的生不如死。
不仅仅是强盗,蓝田县的富户也是如此,昔日声名赫赫的蓝田四镇的四个富户,除过云氏依旧富甲天下之外,其余三家早就没落的不知哪里去了。
因此,梅成武死定了,没有哪一个皇上能容忍别人当街骂他。
为此,皇帝们还制定了一个极为严苛的律法名曰——大不敬!
谓盗大祀神御之物、乘舆服御物曰——大不敬,当斩!
盗及伪造御宝,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曰——大不敬,当斩!
若造御膳,误犯食禁曰——大不敬,当斩。
御幸舟船,误不牢固曰——大不敬,当斩!
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对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曰——大不敬,当斩!
这一次,梅成武触犯的就是最后一条,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对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
鲍老六家当捕快也当了很多年了,他爹鲍老头以前就是蓝田县著名的刑名,对于国朝律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稍微分析了一下梅成武的犯案经过,就知道不管慎刑司怎么判,最轻的处罚结果就是给梅成武留一个全尸。
“爹,你说的这是朱明律法吧?”
鲍老头苦笑一声道:“自古以来出现的律法多了,可是,不管律法怎么改变,唯独这一条自古至今就没变过。”
鲍老六烦躁的道:“死就死了,破烦的很。”
说罢他就去睡觉了。
这一夜,鲍老六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天亮的时候,鲍老六又要上差事,再一次路过梅成武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只剩下梅成武一家人了。
这样冷清是不对的,不过,没有尸体的葬礼也谈不到体面。
鲍老六今天特意挑选了在慎刑司附近巡逻的公务。
别的衙门的大门大多是朱红色的大门,只有慎刑司衙门的大门是黑色的,不仅仅大门是黑色的,就连大门上的门钉也是黑色的。
门环衔在一只黄铜制作的狮子嘴里,看着就凶恶,鲍老六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去拍那个门环,只有一些身着青衣的男女官员从偏门进进出出的。
这些人都很严肃,脸上基本上没有笑容。
而这座偏门,在鲍老六眼中,就是一只张开的猛兽巨口。
偏腿坐在卖凉粉的侯大成家的桌子上,往嘴里丢一颗炒黄豆,没滋没味的嚼着。
侯大成见鲍老六总是盯着慎刑司的大门看,还坐他家的桌子,就没好气的道:“那是慎刑司官衙,怎么不认识了,还是准备抓一个官爷用细铁链子绑了,送去你们捕快房?”
鲍老六瞅瞅侯大成道:“知道昨天送进去的那个死囚吗?”
侯大成一听鲍老六要开长篇了,连忙端来一碗大叶子茶放在鲍老六的身边道:“说说。”
鲍老六轻啜一口大碗茶,就低声道:“昨天啊,皇上的车驾刚刚过去,梅成武,就是那个卖冰糕的梅成武,居然张嘴骂皇上了,还骂的特别大声,满街的人都听见了。
这不,就给抓来送慎刑司了。”
侯大成瞅着鲍老六道:“是你抓住送来的?”
鲍老六道:“没办法,职责所在啊。”
“怎么骂的?”
“云……侯大成,我操你妈!”
鲍老六的一张脸涨的通红。
侯大成冷冷的看着鲍老六道:“算你机灵,你要是敢学出来,爷爷这就把你也送进慎刑司,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谁啊,梅成武本身就是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蔫蛋,不是被人欺负的紧了,他会胡说八道?
你们这些黑了心的,明明知道梅成武是无心之过,满街道的人都听见了,偏偏就你们一个个大公无私。
皇上又听不见梅成武骂他,你们也就当那时候耳聋了,装作没听见也就是了。
至于因为一句话,就填进去一条人命?
你们就缺德吧。”
说着话就把鲍老六从桌子上推下来,接连推搡着将鲍老六推出了他家的棚子。
梅成武趴在稻草铺盖上,眼巴巴的瞅着不断从他身边经过的青衣人,可惜,这些青衣人对他不理不睬的,不断地从监牢深处驮出一些人,不一会又把这些人给送回来了。
稻草铺还算干爽,就是牢房的地上有一个不小的蚂蚁窝。
百无聊赖的梅成武就趴在床铺上看这些进进出出的蚂蚁。
此时的梅成武后悔极了。
他也觉得自己活不成了。
不晓得爹娘跟老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梅成武觉得对不住他们。
天黑的时候牢房也就黑了,不论梅成武把眼睛瞪的再大,他也看不清楚地上的蚂蚁了,或许这些蚂蚁晚上也要睡觉吧。
瞪着眼睛挨到了天亮,又挨到了日出,最后又挨到了下午时分,梅成武终于见到一个抱着一个卷宗的青衣人来到了他的牢房。
跟第一天不同,他记得很清楚,刚进来的时候,有一大群青衣人来看过他,这些人的眼神很奇怪,只是看他,并不做声。
今天只有一个。
这个青衣人命牢头打开牢房,上下打量一下梅成武道:“你就是梅成武?”
梅成武知道自己要被砍头了,这一刻反而松懈了下来。
点点头道:“我就是梅成武。”
“是你,在陛下的车驾过后,骂陛下来着?”
梅成武觉得没办法抵赖,就点点头道:“是我骂的。”
“为什么骂陛下?”
“不为什么,就是想骂!”
“这么说,你承认在公众场合侮辱了公民云昭?”
“是我骂了皇上。”
“现在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不该因为冰糕融化了就骂皇上。”
“嗯,态度还算诚恳,由于你在公众场合侮辱了公民云昭,罚你禁闭三日,你可服气?”
“服气。”
“好,现在你已经服完刑期,可以离开了。”
“哦,我能不能在临死前见见我爹,我娘,我婆姨?”
青衣人愣了一下道:“谁要杀你?”
梅成武抽泣着道:“鲍老六说我骂陛下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要杀头的。”
青衣人拍拍自己的额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蓝田律》还有大不敬这条罪?”
第007章 造反是要杀头的!(上)
南阳府淅川县马蹄村从开春到现在就下了一场雨。
这场雨下的很急,时间却很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就雨过天晴了。
滕文虎站在田地里,瞅着满是积水的田地,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这场雨来的终究还是晚了一些。
那些枯焦的禾苗除过变得湿润了一些之外,没有展现什么生机。
雨水灌满了龟裂的大地,最多到明天,那些裂开反对口子就会合拢,不过,这一季的禾苗终究还是完蛋了。
“当家的,回去吧,玉米没救了。”
他的老婆见滕文虎站在田地里已经很久了,就出言规劝。
滕文虎抬头瞅瞅天上的大太阳吐口唾沫道:“这狗日的老天。”
说罢就踩着淤泥上了田埂,扛起铁锹跟老婆一起往家走。
回到家里的时候大闺女已经熬好了粥,给滕文虎端上来的时候,滕文虎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指着粥碗呵斥道:“什么年月了,还敢熬这么稠的粥?”
滕文虎老婆见闺女受委屈了,就推了滕文虎一把道:“闺女见你最近操劳,特意给你捞了干的,你还骂闺女,心长歪了?”
滕文虎这才发现老婆,闺女,小儿子碗里的粥都稀得能照见人影,就把几个碗里的粥统统倒回锅里,搅合了两下重新装在几个碗里,往自己的碗里泡了几块红薯干,就闷头吃了起来。
“咱们家在平地还好说一些,你几个把兄弟都在原上,今年恐怕更难过了吧?”
滕文虎放下饭碗思忖了一下道:“这可不一定,平原上的地虽然好,却是有数的,原上的地不好,却没有数,只要有力气,开垦多少官家都不管。
去年的时候雨水不错,他们家的粮食可能比我们还要多。
吃罢饭,你把去年晒得果子干拿出来,再把咱家的杏子摘一些,我去原上换一些粮食回来。”
“你一个人去不成吧?今年是灾年,路上不安宁。”
“不安宁也要去。”
滕文虎说完话,就继续低头喝粥。
地瓜干这东西粥里面就有,只是滕文顺不喜欢喝甜了吧唧的粥,他宁愿嚼着吃地瓜干,也不愿意跟别人家一样熬地瓜干粥喝。
他从来就不认为地瓜干这东西是粮食,如果粥里面没有米,他就不认为是粥。
两碗稀粥,一点地瓜干对于他这样的壮汉来说,根本就没法子填饱肚皮,所以,这两碗粥下肚,依旧饿,只是肚子鼓鼓的罢了。
老婆见大闺女懂事的去洗碗了,就低声道:“要不,把闺女聘出去,收一点彩礼,填补一下?”
滕文虎听老婆这样说,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升起,一脚就把坐在他身边的老婆给踢翻了,指着她的鼻子道:“等我死了,你再说拿闺女换粮食的话!”
老婆见滕文虎发怒了,虽说被踢了一脚,却不敢反击,乖乖的坐在板凳上开始抹眼泪。
“里长家的弟弟,是一门好亲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到你这里就成了卖闺女,就算是卖闺女你现在还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卖闺女,要是往前数十几年,你卖闺女都没地方去卖。”
“闭嘴,再敢说一句卖闺女的话看我不打死你,里长家的弟弟怎么了,不成器就是不成器,彩礼给的多也不能嫁,那就是一个火坑。”
老婆抹抹眼泪道:“我看着挺好的,白白净净的还认识字。”
滕文虎叹口气道:“坏就坏在认识字上了,如果他能跟他兄长一样考入书院也成,毕业之后也能分个一官半职的,那确实是好人家。
可惜,他不成器啊,书读了一半,调戏女同窗被书院开除,名声早就臭了,他又没怎么下过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下苦没力气,还整天要吃好的。
要不是有他兄长接济,他早就饿死了。
闺女要是嫁过去,一定是给他当牛马的命,老子的闺女是亲生的,从一点点养这么大,又是一个听话的乖女子,不嫁给这样的混账。
告诉你啊,这件事不准再提,要是里长家来问,就说闺女身子骨弱,还准备养两年。”
老婆嘟嘟囔囔的道:“都十六了,再养两年可就十八了,当家的,你要想好。”
滕文顺站起身道:“我心里有数。”
说罢就背上一个褡裢,将果子干跟杏子装在两个大箩筐里,牢牢地绑在鸡公车上,推着鸡公车就离开了家门。
马蹄村说是平原,其实也就是相较西部的伏牛山而言,这里的土地大多为岗地,因为地势的原因,水浇地很少,大部分为山岭坡地。
自古以来伏牛山就不是一个平安的地方,从成化年间,河南西华人刘通在淅川率领数万流民造反以来,这里的强盗就多如牛毛。
云昭,李弘基,张秉忠,一线王,摸着天等等贼寇都曾经在这里开山立寨,直到云昭一统天下之后,伏牛山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在崇祯十五年的时候,现在皇后冯英撤回蓝田县之后,就把这里已经开垦的农田交给了淅川县的县令,用来安置流民。
伏牛山也从一个强盗窝变成了平安地。
滕文虎这一次的目标就是伏牛镇,用平原上的特产换取原上出产的粮食,在淅川县是一个很普通的事情。
今年淅川县大旱,粮食一向紧张,用果子干换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