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临出西安城的时候,更有老叟亲手脱下张道理的靴子,以示人去靴留之意。
被西安城的美人儿换上新靴子之后,张道理从护城河边上的垂杨柳上折了一枝杨柳插在车上,连饮了三杯酒,就决然,毅然的上了马车,与西安百姓洒泪而别。
云昭在灞桥目送张道理离开,亲眼看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送别场面,即便是知道张道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此刻,也只有钦佩的份。
同时,也对大明百姓对官员的要求之低感到触目惊心。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的,张道理算是一个聪明的,临走前结结实实的给西安百姓干了一件好事,所以有这样的场面,也是应该的。”
洪承畴懒散的坐在席子上,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的对云昭道。
“你是特意来堵我的是吧?”
“我堵你做什么,我如今是一个闲散官员,回西安修养几日有何不妥?”
“你不是在延绥剿匪吗?”
“延绥地连人都快没有了,哪来的匪?”
“不是都去山西了吗?你就不跟着去?”
“有曹文诏在,某家可以歇息一下了。”
对于洪承畴的郁闷之情云昭还是能理解的,众人忙碌了好几年,最后,大便宜被远道而来的曹文诏给占了,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
洪承畴邀请云昭坐到席子上,给他倒了杯茶继续道:“别乱想,洪某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更不是眼红曹文诏的那点功劳。
你可能还不知道,陛下问过山西按察使杜乔林、陕西参政刘嘉遇,山西,陕西两地的状况。
一个说:寇在平阳,或在河曲,近闻渐已渡河。河曲尚阻,须大创之,但兵寡饷乏耳。
一个说:山、陕隔河,倏去倏来,故河曲独被困。
陛下说:王左挂既降,何又杀之?
又有人说:此乃洪承畴之过也。
陛下说:寇亦我赤子,宜抚之,不必专僇。”
云昭笑道:“然后你这个延绥总督便回西安休息了?”
洪承畴叹息一声道:“我的上官杨鹤上奏陛下曰:边兵生于塞上,舍从军别无事事,父兄子弟死者阵亡,生者补伍。
冲锋陷阵,常悬带血之刀,卧雪眠霜,半作沙场之骨。援辽之后,从来征战几人回。此边兵所共苦也。
臣防秋出塞,亲见延西一带,极目黄沙比之中东二路更苦。从前历过月饷实时,缺欠四年,地本不毛,不产一物。频年抗旱,粟贵如珠。欲其不做贼,不可得也!”
“咦?你是说,朝廷剿匪剿着剿着开始同情贼寇了是吗?”
洪承畴点头道:“是这样的,现在朝廷正在招抚流寇,猪啊,做好陕西再次大乱的准备吧。”
云昭笑道:“我只需照顾好蓝田一地的百姓即可,而蓝田一地没有贼寇了。”
洪承畴看着云昭的眼睛道:“会有的,会有的,再这么下去会有很多贼寇。”
云昭从洪承畴的眼中看到了严重的焦急之意,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只是一个县令,而且是一个不想把自己弄得跟炮仗一样的县令。
我现在就想带着蓝田县的百姓过点人该过的日子,不想参与过多的事情。
现如今,只要是个官,就想问我要粮食,问题是,他们还不肯给钱。
官,你不会也想从我手里白白要粮食吧?
实话告诉你吧,你想要粮食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在这之前,蓝田县的每一粒粮食都有了安排。”
洪承畴笑道:“见了我没必要先捂口袋。”
云昭摇头道:“现在的官比强盗还可怕,张道理用他京城的座师压我,硬生生的用低于市价五分的价钱从蓝田县弄走了二十一万担粮食。
又有张家口的商贾黄永发有用盐跟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从我这里弄走了五万担粮食给边军。
官,你觉得一个小小的蓝田县能支撑几何?”
洪承畴笑道:“张道理的事情谁都没法子,他的座师着实厉害,你我都惹不起。
倒是这个黄永发……你准备怎么把粮食运送给他?”
云昭瞅着洪承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只送出蓝田县境,其余的就不关我的事。”
洪承畴笑道:“盗贼如麻啊,先前就有贼寇劫粮于少华山,这一次不知又有何人可以拿走这五万担粮食?”
云昭笑道:“黄永发自己就是一个马贼,不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的。”
洪承畴端起茶杯邀请云昭共饮,然后就让老仆收拾起一概陈设,背着手沿着灞河向上游走去。
看的出来,他胸中的怒火正好需要这灞河水来浇灭!
第136章 永远都卖不完的粮食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很无聊。
因为他们每一句话都不说正事,但是每一个字都在努力的告诉你他真正的想法。
洪承畴告诉云昭,他准备抢劫这批粮食,准备把这些粮食储存起来应对将来更加严苛的局面。
他对杨鹤的招抚的主张是极力反对的,也对皇帝执意将天下所有百姓当做赤子子民的想法深深地忧虑。
读书人都认为面对天下洪流的时候,堵不如疏,他们却忘记了,只要是洪水就会四处流淌,就会四处破坏山洪过处,大水漫灌之后,地面就不可能再回归原来的模样。
——洪承畴准备铤而走险!
他知道少华山的事情八成是云昭做的。
现在,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云昭,他也准备做一票,做一票更大的。
这种想法太危险了。
当一个官员不准备按照规矩行事,也不愿意动用自己手里的权力来达到目的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变得危险了。
不过,对大明来说也不算什么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再添加一点伤患无所谓。
云昭认为,李洪基,张秉忠这些人其实只是疥癣之疾,如果大明朝可以解决自己身上的事情,处理掉这些人几乎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是统治者集团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在宵衣旰食,其余的人对改变世道没有多少兴趣。
因为,现在的所有制度跟秩序都是最有利于他们的。
就像一群愚蠢的老鼠,正在拼命地啃咬自己存身的木船,而这艘木船如今恰恰驶入了激流。
洪承畴是一只想要维护这艘船的蠢老鼠,为了达到这个女目的,他想咬死别的正在啃木船的蠢老鼠。
然而,从木船上空飞的苍鹰知道,一艘巨大的木船上爬满了啃咬木船的老鼠,偶尔有那么一两只划船的,扳船桨的,扯风帆的,对即将崩裂的木船没有任何帮助。
黄永发将盐巴送来的时候,云昭已经准备好了粮食。
今年,对于蓝田县的百姓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年景,可惜,今年,蓝田县的百姓们只能以红薯,土豆,玉米充饥……
别的粮食都卖掉了,只有这些新粮食没有人买。
没人要的粮食只能自己吃,就像商家卖剩下没人要的货物只能自己用一般。
云昭依旧没有跟黄永发正面接触,以前是害怕被他看到真实面目之后不好在暗中对他下手。
现在不用了,洪承畴已经决定入场了,以洪承畴老辣的算计,这个人基本上没有活路。
对于一个脸上布满死气的人还是要少接触,于是,在整件事情上,云昭就迅速退出了。
粮食到了洪承畴手里,可能还比落在九边的边军手里更好一些。
粮食都被卖掉了,也被换成了盐,加上蓝田县的粗布,蓝田县的百业开始出现了兴盛的苗头。
一个地区变得好起来就跟一个地方开始变坏同样的迅速。
只要根基打坚实了,以后自然会因为经济规律自己指引着地方经济前进。
眼看着一车车的粮食被别人拉走,蓝田县的百姓们就站在路边。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虽然吃红薯,土豆,玉米也能吃饱,见别人拉走自己家的粮食,还是感到极度的不安。
旁边的几个县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蓝田县,长安县这种以前几乎是西安府最富裕的县的人也想进入蓝田县。
眼看着县里的土地越来越少,以前废弃的土地上都开始有人种庄稼,蓝田县里的人如果说没有一点紧迫感是不可能的。
银子倒是回到手里来了,粮食却出去了,瞅着空荡荡的粮仓,以及装了一地窖的红薯,土豆,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滋味实在是难以对人言表。
蓝田县没粮食了,也就没人惦记,十月的时候,蓝田县人收获了最后的红薯,砍了依旧在疯长的红薯藤蔓,就家家户户准备过冬了。
趁着天气还没有彻底的变凉,云氏庄子的人就开始烧炭,秃山脚下浓烟滚滚,灰尘漫天。
玉山上的树是不准砍的,秃山上的杂木柈子却是最好的烧炭原料。
这东西两年就能长起来,砍掉一批,再种一批,这样的循环,在云氏庄子已经维系很多年了。
蓝田县有煤炭,就是没有多少人爱用,主要是这东西烧起来烟太大,还能熏死人,所以,还是以木炭为主。
这个道理放在云昭这里就说不通了,煤炭跟木炭一样都能熏死人。
反正,在云昭以前的时代里,人们如果烧炭自杀,首要选择就是木炭,而不是煤炭。
仔细研究了这个东西之后,云昭发现,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蓝田县的煤炭不好,是大。烟煤,二来是炉具很差,差的让人很想发火。
把煤炭往四面漏风的土炉子里丢,晚上还把屋子堵得严严实实,这样的做法根本就不是取暖,而是自杀。
好在这东西难不住云昭,经过两天的改良,最简陋的铁皮炉子就正式进入了云家庄子人的家里。
这东西好是好,不仅仅能取暖还能烧水煮饭,数九寒天的日子里一家老少围在炉子边上,再给炉子上架一口铁锅,煮上满满一锅土豆,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
红薯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放屁,跟吃黑豆一个效果,倒是玉米粥是个好东西。
经过云家庄子的人吃了两个月的土豆,红薯,玉米之后,他们很快就总结出来了经验。
卖了粮食人人有钱造成的后果就是敢花钱。
这里有堆积如山的盐巴,有各种各样的小杂粮,有各种各样的铁器,导致蓝田县成了方圆两百里之内除过西安府之外,最大的一个货品集散地。
即便是西安府的人也习惯来蓝田县的草市子购买杂粮。
此时,在云氏的大厅里,黄永发依旧坐的如同一株老松。
只是左半边脸一片焦黑,就连一直眼睛也变成了黑洞,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对云氏仆役端上来的茶水糕点,毫无兴趣。
“在那里出的事?”云猛也没有假惺惺的问候黄永发,而是直接问根苗。
“杀虎口!”黄永发回答的简单凝练。
“杀虎口啊,那几乎到了鞑子的地盘了,老黄,你怎么会走那条路呢?太不谨慎了。”
黄永发叹口气道:“这次是我的错,本来应该过韩城走侯马的,是我担心那里流寇太多,特意饶了远路,没想到还是被贼给惦记上了。”
“贼?不该是鞑子祸害你的么?”
“不是鞑子,是贼寇,某家这些年与蒙古王公做生意,还是有些交情的,抢劫我们粮队的是贼寇,一群有成堆火器的贼寇!”
云猛摊摊手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黄兄遭了难,还是在云氏小住一些时日,我看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贵体安康来的重要。”
黄永发忽然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云猛面前道:“云兄,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想再从蓝田县购粮三万担!”
云猛赶紧起身搀扶黄永发,嘴里连连道:“快起来,快起来,这如何使得。”
黄永发戚声道:“云兄,你若不救我,黄永发今日就跪死在这云氏大堂上。”
就在黄永发跟云猛在大堂上纠缠的时候,云昭也迎来了自己的客人。
洪承畴从小火炉上取过一枚烤好的红薯,剥掉皮美美的吃了一口道:“你家大堂上来的是谁?”
云昭笑道:“张家口巨贾黄永发。”
“所为何来?”
“听说他从云氏购买的五万担粮食在朔州杀虎口被人被抢了,为了给边军凑足粮食,他还想从蓝田县再购置三万担粮食。”
洪承畴将滚烫的金黄色的薯肉吸着凉气吞了下去,轻声问道:“你蓝田县还能拿出三万担粮食?”
云昭摇头道:“除非我剥夺百姓的口粮。”
洪承畴点点头道:“口粮不能夺,你怎么回复这个黄永发呢?”
云昭摊摊手道:“爱莫能助!”
洪承畴笑道:“我手里还有三万担粮食,你帮我卖给黄永发,你可以抽两成利。”
第137章 忧国忧民洪承畴
对于洪承畴的要求,云昭仅仅愣了片刻,就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你把粮食运来,我把商南县的粮食卖给黄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