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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谋衍当即写了一封快信,命令一队骑兵以十万火急方式赶往汉中,把信送到四王子完颜兀术手中。
信送走了,完颜谋衍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要考虑怎么对付陈庆了。
但他却见范拱始终沉思不语,眼中忧虑很深,便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范拱缓缓道:“这次宋军来得蹊跷啊!”
“先生说的蹊跷是指什么?”
“这次是陈庆率领军队偷袭凤翔,你说完颜昌知不知道?”
“先生觉得完颜昌会知道?”
范拱点点头,“我觉得他一定知情!”
完颜谋衍顿时怒道:“他既然知情,为什么不通知凤翔?”
范拱苦笑一声,“这里面的原因,最好你我二人不要探讨。”
完颜谋衍无语了,他想起了兄长完颜活女曾经给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四王子把挞懒一脚踢出川陕,那么四王子这次攻宋最终也不会成功。’
现在他才明白兄长说这句话的深意,喝离撒和兀术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是挞懒和兀术之间的矛盾。
“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件事了,先生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范拱想了想道:“将军无论如何要出兵,这是态度问题,至少要做给完颜喝离撒看,我们已经在尽力了,但不能倾兵而出,五千女真军队要死守凤翔城,保护家眷,我建议集结所有的汉人协从军,先夺回郿县。”
“就怕协从军不是陈庆的对手啊!”
范拱摇摇头,“将军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要越惨烈越好,给喝离撒一个交代,否则将军难辞其咎!”
完颜谋衍顿时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立刻调兵。”
……
下午时分,一万三千汉人协从军疾速赶往郿县,协从军都统制是大将张中孚,他目前是汉人协从军中职务最高的将领了,这次完颜兀术攻打巴蜀,除了五万金兵外,还有三万多汉人协助军,其中两万协从军跟随金兵南下,但协从军主要负责为后勤,具体打仗完颜兀术从不指望他们。
普通士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张中孚却很清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魔又杀回来了,冰天雪地的,让自己的军队去收复郿县,这不是让士兵们送死吗?对方可是骑兵啊!
但军令如山,张中孚也没有办法,只能带兵向郿县杀去,说是收复郿县,但既没有攻城武器,也没有携带辎重,让他们怎么攻城?怎么收复郿县?
说到底,完颜谋衍和张中孚都明白,宋军是不可能躲在郿县内守城,一定会发挥骑兵优势,在城外平原上作战。
只有可怜的士兵们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地跟着主将在官道上奔跑。
从凤翔到郿县大约相距一百二十里左右,只见还隔着一个岐山县,这一带是关中粮仓,以平原为主,分布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人口也密集,到处是星罗棋布的小镇和县城。
但今天是正月初七,百姓还沉浸在新年的休闲气氛中,田野里、官道上都看不见人影,只有经过一座座镇子时,才会看见在镇子里喝酒、购物、窜门的百姓。
但汉人协从军是不敢抢掠小镇,凤翔是完颜兀术的老巢,兔子不吃窝边草,金兵不会抢掠凤翔,更不会允许汉人协从军抢掠凤翔了。
一名大将上前对张中孚道:“天色将晚,我们在岐山县过夜吗?夜里太冷,士兵们盔甲单薄,又没有营帐,会冻得受不了。”
张中孚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岐山县城,便点点头,“派探子去县城里看看,没有敌军再进城!”
立刻一队骑兵探子纵马奔出,向十几里外的岐山县城奔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噩耗
很快,探子回来禀报,城内没有发现宋军迹象。
张中孚一颗心落下,毕竟岐山县距离郿县还有七十里,宋军不可能跑这么远来。
他当即下命军队加快速度,向岐山县进发,士兵们早已累得疲惫不堪,纷纷强打精神向县城奔去。
但张中孚做梦也想不到,他派出的探子刚刚离开岐山县,一支千人的宋军便从南面进了县城,这就是一个打时间差的作战。
协从军距离县城还有十几里,最快也要一刻钟,但这一刻钟足以让宋军从容部署了。
一千宋军上了北城头,手中弩箭,埋伏在城头之上。
而剩下的骑兵则埋伏在城池两侧,等待着战斗爆发。
陈庆很了解协从军的特点,收入低下,备受歧视,伙食恶劣,金兵也没有什么财政治理,根本就没有钱给协从军发放俸禄。
加上这两年金国已经从抢掠开始向统治转变,金兵高层将领诸如完颜兀术、完颜粘罕、完颜昌等人也开始注重收买民心,约束军纪,屠城、抢掠的情况明显少了很多。
汉人协从军更没有了收入来源,士兵们宁愿当土匪也不愿再跟随金兵,所以这一两年陕西路的汉人协从军人数锐减,从最高时的二十万人,锐减到现在的三四万人。
取而代之是伪齐军的壮大,长江以北的伪齐军人数已达数十万人之多,这也是金国乐见其成,既不要金国负担俸禄、粮草,还能替金兵做后勤支援,维持地方秩序,何乐而不为?
所以剩下的协从军金兵也不看重了,也是因为金兵不看重,协从军们才更加离心离德,再没有人肯卖命。
陈庆很清楚现在协从军的状态,他知道,只要切断军队和主将的联系,军队基本就不会打仗了。
切断主将和军队之间的联系有很多办法,比如直接单挑主将,比如集中兵力把主将干掉,比如用骑兵把主将隔离,而利用城池来隔离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段。
当然,用城池隔离也要注意一些细节,比如城门关闭方式,如果是两扇合拢式关闭,很可能就会因为城洞内士兵或者尸体太多能无法关闭。
再比如,要确定主将是走在前面,一般而言,主将一定会先进城和知县等官员接触,了解县里的资源,毕竟是一万多军队,要吃要喝要住宿,主将必须把框框套套下定下来,下面的人才好做事。
当然也不一定,所以战术要随时调整,如果主将在队伍中部进城,那就要改变战术,将队伍一切两段。
不多时,一万两千士兵浩浩荡荡到了县城,先是千余先头士兵进城,然后便是主将张中孚和他的千余护卫军进了城。
城头上,杨再兴看得清楚,当即下令道:“射击!”
梆子声骤然敲响,城头上一千士兵同时现身,向下方敌军射击,数十只火药桶扔了下去,突来的袭击杀得敌军措手不及,距离城头近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紧接着数十声接连不断爆炸,炸得肢体横飞,血肉四溅,城外准备进城的士兵掉头便逃,堵在在城门洞的士兵也吓得跌跌撞撞逃命,张中孚的战马也被几颗毒钉击中,摔倒在地,亲兵们将他救出,掩护着他向城内奔跑。
吊桥吱吱嘎嘎拉起,城门也开始落下,郿县的城楼是下落式,也就是从上面向下落,而不是关闭式,这种城门一般都是小县城,城门比较小,才能从上面放下。
爆炸声响起,这就是信号,陈庆一挥战刀,大喊道:“杀啊!”
“呜——呜——”
出兵的号角声吹响,七千骑兵从两边骤然杀出,向城外的协从军杀去……
协从军士兵早已被吓破了胆,见骑兵杀出去,所有人的胆寒了,没有了主将的约束,士兵们都是率性而为,当然是逃跑保命,一万士兵丢盔卸甲,扔掉兵器,在雪原旷野里没命地狂奔,骑兵在后面追杀,一个个敌军被砍翻在地上。
协从军实在跑不动了,纷纷跪地哭泣,哀求饶命,但他们依旧被陈庆骑兵无情的斩杀。
陈庆的人魔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在战场上他没有半点慈悲,俸禄低微,吃不饱饭,还在为金兵卖命,这些士兵就没有什么可怜惜了。
“杀!不接受战俘!”陈庆再次下达了杀绝令。
他必须要用惨烈的战况来逼迫完颜兀术撤军,陈庆随即又令刘璀率三千骑兵赶去南城门截杀敌军。
城内也是一片混乱,先进城的两千士兵刚开始还准备进攻城头,但当宋军用火油点燃了上城甬道后,敌军士兵开始溃散了,张中孚带着一千多士兵向南门奔逃。
但他们刚出城数百步,便遭到了刘璀军队迎面突杀,三千骑兵将他们包围,协从军士兵在绝望中突围、死去……
这一战,一万两千协从军士兵被斩杀了超过八千人,但黑夜降临,还是有数千士兵借助夜幕的掩护逃脱宋军追杀,向四面八方逃去。
敌军主将张中孚在城门处中了毒钉,结果毒伤发作,没有能逃出包围,死在乱军之中。
……
岐山县距离凤翔县仅五十里,半夜时分,便有女真游哨骑兵发现了战况,随即赶回了凤翔县城。
谋士范拱半夜里被叫醒,他穿上衣服,匆匆赶到中军大帐。
兵败的消息还是让完颜谋衍心烦意乱,虽然可以给完颜喝离撒一个交代了,但他毕竟是军人,是主将,这种明知会惨败还去送死的行为还是让他极为不舒服,他还担心自己能否向四王子完颜兀术交代?
“军师来了!”账外有亲兵禀报。
帐帘一掀,范拱走了进来。
完颜谋衍上前叹口气道:“刚刚得到消息,协从军在岐山县被陈庆军队伏击,几乎全军覆灭。”
范拱面无表情道:“一开始不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吗?将军何必这么紧张?”
“其实我们兵力不弱,可以和陈庆军队一战!留三千人守城,陈庆军队也攻不进来!”
这才是完颜谋衍心中懊悔的,他们有两万军队,完全可以留三千人守城,然后集结一万七千军队去和陈庆一战,这样他心中就不会郁闷了,说不定还能报杀父之仇!
范拱沉默片刻问道:“谋衍将军以前和陈庆交过手吗?”
完颜谋衍摇摇头,“我听大哥说过,此人谋略很深,不好对付!”
“问题就在这里,假如两军对垒,他要和将军单挑,将军会答应吗?”
完颜谋衍一时沉默了,范拱又继续道:“如果他再拿令尊说事,侮辱令尊,将军会忍得住吗?”
完颜谋衍叹口气道:“我想我一定会和他单挑,报杀父之仇!”
“这就是我不同意将军出战的缘故,将军若阵亡,我们就算有五千骑兵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把协从军当做是一支军队,根本就不堪一击,到时他们只会成为拖累!
一旦我们惨败,三千协从军能守住凤翔城?恐怕一夜之间就跑光了,如果陈庆率军杀进城,那么多家眷怎么办?我们怎么向四王子交代?”
完颜谋衍满脸羞愧,躬身行礼,“先生教训得对!”
范拱又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明天陈庆一定会来挑战,将军无论如何要忍住!”
第三百七十章 激将
次日中午时分,八千骑兵在陈庆的率领下抵达了凤翔县,凤翔县城高大坚固,就算有攻城武器也很难攻打,何况陈庆军队根本就没有攻城武器。
陈庆本身也没有攻下城池的想法,他只是想把事情搞大,逼完颜兀术撤军才是他的意图。
八千骑兵在城下列阵,陈庆手提方天画戟在城下大喊:“完颜谋衍何在?出来与我对话!”
完颜谋衍站在城门柱旁,默默看着城下的敌军主将陈庆,他没有任何回应,范拱恼怒喝令道:“给我放箭!”
城头上顿时乱箭齐发,宋军早有准备,数十名骑兵上前举起大盾,把陈庆严严实实挡住。
陈庆迅速后退到两百步外,脱离了箭矢范围,他心中也有些恼火,回头喝令道:“拿一支神臂弩给我!”
亲兵递给他一支神臂弩,陈庆放上一支弩矢,瞄准城头上的旗帜,双臂像山一般稳重,纹丝不动,一箭射出,城头上旗帜的绳索被射断,一面狼头大旗顿时飘飘荡荡落下,城头上一片惊呼,宋军将士却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陈庆又取出一封信,插在箭尖上,一箭向城头射去。
有士兵捡到箭信,递给了完颜谋衍,完颜谋衍打开信看了一遍,脸上神情十分复杂,这时,范拱跑来问道:“信上怎么说?”
“正如先生所言,他要与我单挑,让我订下时间,就在城下决战!”
“不要理睬他!”
范拱厉声道:“你肩负四王子给你的重托,再是杀父之仇,也要忍住,以后再报仇也来得及!”
完颜谋衍点点头,咬牙道:“我听先生安排,就让他多活几天,我迟早会要他的性命!”
……
陈庆一直等到下午,没有等到完颜谋衍的回信,便知道对方没有上当,他冷笑一声,回头令道:“上戏!”
宋军举起一个高达丈许的巨型纸人,却没有了脑袋,糊了一身金兵盔甲,正面写着‘完颜娄室’四个大字,旁边士兵用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