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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别世家子弟看到队伍有所混乱、排着的人有偷偷离开又回来的,一时没证据逮住他们,又素不相识记不清楚对方身份,不由鼓噪起来:
“这什么破贡院!进个场这么慢!排队都排了半个多时辰了!看守士卒一个个都瞎呢?遇到那些离队重排的、都没人跟上去搜身?
他们肯定是在丢作弊文稿!一搜一个准!都该抓来打板子!朝廷执法不公,我辈自当仗义执言!”
早在东汉末年,太学生群体就是比较喜欢清议褒贬的,还多次发生在雒阳的太学生围住朝廷重臣情愿。
战乱开始后,因为读书人斗不过刀子,这种事儿倒是少了。如今天下重新太平起来,敢说话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这本无可厚非。
何况是事关切身利益,没作弊的人谁不希望多抓走几个有作弊嫌疑的,好降低考试时的竞争压力、提高录取比例。
这种场合,自然是立刻就有文部官员过来维持秩序。
“肃静!不得喧哗!有话派代表说,朝廷秉公执法,尔等觉得何处不公,可以依例陈情!”
还别说,因为是第一年回雒阳举行科举,朝廷上下都是很重视的,文部尚书管宁本人今天都在场内,他很快亲自到门口给考生做工作,了解情况。所有文部官员,也几乎都算是第一批随着刘备迁来雒阳的。
几个明显是趁势扰乱挑唆的家伙,还有想上手的,都被控制住了。而那些合理诉求的人,则被安抚下来,要求派代表陈情。
于是人群里就出来几个不怕事的官宦子弟,把诉求说了一下:
“排队进场之时,还有人离队丢弃作弊证物,朝廷为何不严加管束?朝廷取士三令五申要并重德行与才学。现在对可见的德行有缺都不闻不问,岂不是跟曹操一样只重才干了?难道连有才的奸邪之徒也要任用不成?”
管宁也不骄不躁,公允地回应:“朝廷法度、纪律说得明明白白,应考举子沐浴更衣后、依然有夹带入场者,为舞弊。
既如此,你们每个人现在身上带有书卷也好,想临阵磨枪温习也好,本不犯禁。朝廷又岂能法外加刑、对尚未进场者就因为他们身上带了文卷,就滥施责罚。
说好了是更衣之后不许带,那就是更衣之后不许带。朝廷论迹不论心,不能失信于民。”
管宁这番话,其实他自己一开始也不是很认同的,反而是李素要求刑部的法正配合,坚持要这么定,搞“罪刑法定”,对于还没着手就放弃犯意的人要宽宥。
这个理念汉朝的人当然没有,但李素毕竟是接受后世教育的,他觉得抓作弊这个事儿,不能按思想来算,要有个明确的界限。
在到界限之前“犯罪中止”的,那就当没发生。
过了界限抓到的,那叫“犯罪未遂”,未遂才是惩罚的起步门槛。
而且这也符合最近李素推行的新哲学思想、官方意识形态:传统腐儒那一套,就是定个谁都做不到的超高道德标准,然后和稀泥,把别人拉下水。
既然现在李素要搞“把不太缺德的人跟缺德的区分开来”,那当然要把道德的评判颗粒度细化。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渐渐用法制来强化和辅助道德,搞“论迹不论心”,渐渐取代之前汉朝“春秋决狱”里的“论心定罪”。
心里想过邪恶的事情,但只要没做,那就是好人,至少不能是法律要惩处的对象。
当然这不是说动机和主观心态就完全不重要了。只是说动机和心态要跟行为结合了看,在有行为的前提下,进一步判定主观恶性。故意肯定比过失严重,直接故意肯定比间接故意严重。
说白了,就是渐渐往现代法治理念里的“主客观相统一”原则靠拢。
李丞相治国,从来不是空喊一个口号,不管怎么落地的。他都是一边写意识形态著作,一边已经在琢磨如何把空泛务虚的意识形态进步,落实到现实政治治理中。
而稍稍学过法理学的都知道,任何关于善恶评价、社会价值导向的治理,毫无疑问最关键的都是一个“道德的法律强制问题”。
所以李素的思路自然而然往这个方向琢磨、往这个方向靠拢,也就很容易想到了。
……
此时此刻,作为李素新政最初萌芽的代言人和实践者,管宁也是费了好大的劲,跟举子们解释了朝廷的司法精神。
听朝廷的态度如此宽仁、而且有法可依一碗水端平,绝大多数举子自然是不再闹事了。毕竟多抓几个作弊的,也提高不了多少实质的录取率。
个别混不吝脑子转不过来,或者是年轻不差这一届的,还想揪着不放博个名声。但很快也发现无的放矢——因为朝廷压根儿就懒得问“那个闹事的是谁?给我记下来”。
如今的举子,心态跟东汉末年的太学生是差不多的,就是想靠仗义执言出名。被官府怼的时候,如果记下了你的名字,甚至将来打击报复你,那都是会在士林得到名声的,所以才有那么多“党锢之祸”嘛。
官府和颜悦色跟你解释,都懒得打击报复你,连问名字的机会都不给,反而让喷子们无所适从了。
最刺头的那几个见无利可图,其中个别脑子活的,就又开始吐槽贡院硬件设施太差、害大家排队那么久、给想作弊的人制造犯罪中止的时机,然后也就没什么可骂了。
毕竟,要是所有人都不用排那么久的队进场,那那些想作弊的家伙不就没机会观察前面人的下场、从而中止了么。所以说到底还是朝廷拖拖拉拉,害得少抓了几个坏人!
这番言论,自然也被队伍里其他几个厚道的考生劝住了:“这位兄台,谨慎呐,这事儿朝廷宽仁占理,别找没趣了。贤弟急公好义,令人佩服,不知是何方人士。
看贤弟如此年少,应该是第一次来考吧,如今这条件算不错了,毕竟上千人呢,哪能同时沐浴更衣进场。
三年前在襄阳条件比这还差呢,前后分了六批更衣进场,今天才分三批,已经要拜诸葛府尹督造的这新贡院宏丽所赐。”
最凶狠的那个少年喷子见有人问他来历,见今天仗义执言的扬名企图多多少少能实现,也就见好就收了。他一捋束发带,环着抱拳半圈,拱手自我介绍:
“在下太原郭淮,家父原是雁门太守。在下年未及察举,吕将军归降朝廷,今年便来雒阳试试。”
原来,这郭淮也算是“科举制的受害者”了,历史上他一直活到高平陵之变后几年,七十多岁才老死,比司马懿晚一点。
所以郭淮的年纪也就比司马懿、诸葛亮年轻没多少,只是因为长寿,所以历史上活跃期比较晚。如今是200年,他也才十六七岁。
此刻,听这郭淮的自报家门,显然也是对朝廷颇有怨气的。
因为当年并州在袁绍统治下时,他爹郭缊是雁门太守,可见郭家是太原郡的望族了。如果并州继续在袁绍统治下,实施九品中正制,过几年郭淮就能直接被中正官考评优异、然后直接当官了。
毕竟历史上的郭淮,也是类似途径当上官的嘛,他是三年后刚年满二十,就被太原郡的太守举了孝廉。想想都知道,太原郡太守肯定是跟隔壁的雁门郡太守互换了察举名额。袁绍实施九品中正制后,郭淮这种人自然还是板上钉钉有官做。
只可惜,举孝廉和中正察举都要二十岁!郭淮得确保并州在袁绍统治下再过三年,熬满年纪才能举!袁绍的统治没能维持那么久,并州变天归了刘备,就改行科举了,郭淮的直接做官之梦破碎。
不过好在科举考试不像察举那样严格限年龄,十七岁也能考,反正学问够了就没人能闲言碎语。
郭淮家的能量还在,直接拿了个太原郡今年的指标来试试,只是没怎么安排围标,怕吃相太难看,不行的话等郭淮过几年再来一次,到时候再安排围标就行。
郭淮也知道自己的学问不行,所以别的科目都没报,就报了个“知兵”的科目,准备武举谋官。考一场基础课之后,就可以考策略、骑射这些专业课谋官了。
所以他也不是很怕被文官针对,反正除了今天这第一场公共基础课之外,后续他都不在管宁的人手上考,闹事便闹事呗。
现在,有别人捧哏劝阻、问他来历、帮他扬名,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很快,这一群考生都知道了“有个太原郡来的少年考生郭淮,是个仗义执言敢说敢当的”。
郭淮对那个带头捧哏的也挺感激,加上好奇,便互相攀谈了解起来:“这位仁兄不知是何方人士?
听你的口气,你三年前在荆州就参加过科举?不然怎么对南场科举的条件如此熟稔?如今怎会又到北场来考?朝廷对于冒籍,可是查得很严格呐。”
被郭淮这么点破其中关窍,旁边一群考生也都好奇起来,确实,怎么会有一个北场考生,对三年前在襄阳举办的南场的硬件设施条件这么熟的,连那边的浴室一次能同时多少人洗澡进场都那么清楚。
那被问到的考生也很坦荡:“在下河内司马芝,确实是三年前曾考的南场,当时落榜了,如今再来。不过这也不是冒籍。
三年前河内尚未光复,在下避乱流亡荆州,是以同宾贡科待遇参考的。如今河内已是陛下治下,河内属于司隶、北场,自然要来雒阳。”
司马芝这么一解释,周围考生都不再质疑,同时也忍不住感慨陛下光复的大汉疆土真是一年一个样,天下统一指日可待。
这不,几年前还属于沦陷区人民的考生,这都一个个能回归原籍参考了。
其他考生又问起司马芝这个老手、科举进场后可有什么注意事项心得、环境如何,司马芝也都一一作答。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他们,这一群人先后进场,都是并州和河东、河内的考生,但他们立刻发现,司马芝描述的环境,跟眼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司马芝的经验,也几乎没有借鉴价值。
三年前司马芝在襄阳考试的地方,跟这儿新造的雒阳贡院相比,条件差太多了!
包括司马芝这种老人,都差点儿迷路,淋浴换衣服的时候如在云里雾里。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进了场,今年的考题很快又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因为今年的考试题目,朝廷准备临时加一道附加题,就考李丞相刚刚琢磨出来的理论相关的题目、“论韩承荀制”,让考生们寻找韩非继承荀子思想的过程中、曲解或者说理解不够透彻的地方,并给出理由。
李素的新思想现在当然还没公布,所以拿来作为考题确实是刚刚好,能够给全国应考举子留下深刻印象。
第799章 史上仅此一次
同样的科举考场硬件条件,在平时生活水平迥异的人眼中,当然会有不同的评价。
对于那些家里泡澡都用熏蒸木桶的有钱人来说,新落成的雒阳贡院淋浴房,只能算是便利。
对那些寒门士子,就当得上奢华享受了,尤其是在九月下旬的深秋寒冷中,给穷人以一丝慰藉。
考场里免费提供的干烤咸菜麦饼,更是让很多贫寒考生考完后还久久怀念。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今年的考试只提供每天早晚两顿有粥的热食。据说是前几年试行下来之后,发现原本的餐食发放秩序有漏洞,容易给内外勾结者机会。
所以今年开始每场只在发放试题之前、以及考完收了卷子之后,才会给食物。
粥这种热食不能一直保持温度,所以必须当场喝完,中午只能是吃早上领的干冷面饼,喝一点早上提前灌的冷水。
第一天的考题很快答完,卷子也都交了上去,考生们吃着考场卫兵分发的食物,各自在号房里休息。
“今年估计是过不了了,这经义考得太偏,过两年再来过吧!到时候再让父亲的故旧友人多安排几个读得差的,陪衬一下。
不过还是要好好见识一下后天考骑射的时候,其他同州考生武艺如何。这东西不好围,军中将士平时跟上官子弟比武都是让着的,得看看博功名时候的真功夫如何!”
太原郡考生郭淮吃着饼,内心骂骂咧咧的吐槽,他知道随着第一场公共课考完,自己今年基本上就是来走个过场,已经在盘算将来的“复读”了。
同时他的内心愈发怀念父亲在袁绍手下当官的那些日子了。
袁绍多好啊!在袁绍治下的时候,哪有“太守的儿子都无法被中正官选中”的悲催情况!
最多就是官位代际贬值,太守的儿子如果水平不行,一辈子只能做到县令,这是有可能的。但很少有太守那么高级的官员,子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