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任晖慎重地考虑了一阵:“今天早晨时,我们见到韩高。此人是从北面来的。”
“因为前日的暴雨,瀴水两岸泥泞异常,不利驰,驰马。连带着拒柳堰北面,凭空多出了大片的水面、浅滩和沼泽。这是我亲,亲眼所见,两位也可实地勘察一番。韩高从西面来,要到达堰堤上头,不得不绕行水域,往北面兜一个大圈子。”
任晖点了点头,又问:“然则,韩高又自称南阳军使?”
邓范放缓语速,慢慢地解释道:“他是中领军曹休部下的兵曹掾史,职在协调诸军,自然随同曹休行动。而南阳那边……若曹休前日晚间派人飞报南阳,然后南阳军使自北而来,数十处堰堤一一都要通知到……其人除非肋生双,双翅,否则绝不可能在今早赶到此地。我以为,韩高自称南,南阳军使,意思是常,常驻南阳的军使,而非指他从南阳来。”
“即便如此,那又代表什么?”
邓范稍稍侧身,让开舆图正前方的位置:“两位请,请看。韩高沿瀴水向东,经一日一夜,抵达拒柳堰,也就是说,我们是他经过的第,第一处驻守堰堤之地。如果我方攻占此地的消息不被泄露,曹休遣人通报后继军令,所经的第一处,依然是此地。”
任晖的独眼中精光一闪:“士则,继续说。”
“此前我们预计,在如拒柳堰这般蓄水之处驻扎的曹军,恐怕不下三五十处。这三五十处营地,就算平日里天气晴朗道,道路通畅,想要一一通知完,完毕,也非得花个七八天乃至十天以上。前夜这一场暴雨,周边方圆数十里几成泽国,三五日内都难以通行大队人马。而今年夏季的雨水又格外多些,很可能再,再来大雨,则道路将会长期泥泞。对么?”
“没错。”
“再算上回,回程的时间。我以为,就算韩高其人十余二十日不折,折返曹休本部,曹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常,对么?而雨水更导致诸多营地间的联系绝少,我们驻在此地,只要不出兵攻打其它营地,只要始终举,举着曹军旗帜,想来也没谁特地怀疑我们,对么?”
“想来是这个道理。”
“那么,我们就掌握住了曹休往诸多堰堤塘陂传令的通道!曹休自可以遣使发令,决堤放水,但只要我们够小心谨慎,再加几分运气……这个军令,就到折柳堰为止了。而我们,反可以遣人手持曹军军使的腰牌符信,向北面各处营地传信!”
邓范看了看任晖,再看看姜离,竭力遏制住激动的情绪。
他沉声道:“也就是说,这场洪水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这洪水所向,淹没的是谁……此事,由我们说,说了算!”
第九百七十一章 出面
就在适才邓范分析情势的时候,任晖隐约猜到了邓范的意图,可骤然听到邓范信心十足的话语,饶是他戎马半生,久经沙场,也不由得眼皮一跳。
不得不承认,邓范这小子,不愧是被雷将军注意之人。此前他提议北上突袭新野方向,已经够大胆了,任晖虽然赞同,难免要对自己作一番说服。
谁知形势稍稍变化,邓范继之调整的策略更是以小搏大,胆大妄为之极!
一时间,任晖竟不知该怎么答复。
两人稍稍静默。
姜离略微慢些才理解了邓范的意图。他被吓得呆住了,吓得忘记了呼吸,随即发现自己透不过气了,这才连声大喘。喘了半晌,他扶着自家膝盖,颤声道:“这也太……太冒险了!”
邓范不以为意地反问道:“怎,怎么就太冒险了?”
姜离皱眉想了想,举手示意:“等等,士则,你容我想一想。”
邓范瞥了眼任晖,见他并无表示,便等着。
过了会儿,姜离缓缓道:“若曹军最终下达决堤放水的命令,必是决定会战胜负的关键;必定会施展于鹿门山周边战事激烈到极处,交州军数万人全数出击,两家纠缠恶斗的最紧要关头。考虑到数十处堰堤守军传讯不便,这个溃堤的时间点,一定是按照两军交战的进度,提前决定的。”
“当,当是如此。”
“曹休以韩高为使,提醒各部驻军准备,这一行,约莫要七八日;他真正决定发动水攻,遣使通报各部驻军,又要七八日。再考虑到雷将军率领主力进抵鹿门山,并展开大战的时间,以及襄阳、樊城等地曹军还需针对性的调动……我估计,曹军确定下来实施决堤的时间点,至少也得在七月中下旬。”
邓范沉吟片刻:“或许快些,或许慢些;但必定不在眼,眼前旬日。”
“那么,我所虑者,有三件事。”
“请说。”
“第一件事,要实现士则的谋划,我们须得在数旬时间内驻在拒柳堰,始终伪装成曹军驻扎。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能不能始终不露破绽?”
这件事情,邓范早已想过。
他应声道:“大雨之后,各处道路泥泞,曹军的军使未必络绎往来。就算来,来了……如韩高这样深悉军务的官员虽难应付,寻,寻常小吏有什么可担心的?稍有怀疑,我们将之杀了便是,兵荒马乱之际,难道立,立即有人追查一个两个小吏的下落?是以,我们的伪装要保持旬月,未必做不到。”
姜离又问:“第二件事,我们就算装得再真,若有曹军士卒往他处通报,立刻瞒不过去。士则你想,昨日我们攻营的时候,难道没有曹军的散兵游勇逃脱在外?我们攻下营地之后数旬,曹军的上千俘虏和同样上千的民夫,难道一个个都能服从管束,不逃亡报讯?”
他走近些,压低声音:“适才任将军向民夫们询问曹军动向,答应回答之人便能拿了赏赐自行离去。我记得,拿到赏赐准备离去的,总有二三十人吧?你确定这二三十人,必不落到曹军手中?必不托出所见所闻?”
这倒确实是任晖答应的。当时他急着探出曹军具体动向,压根没想过邓范之后会提出新的谋划,故而许诺了优厚的条件。而拿到赏赐财物的那些民夫,适才已经兴高采烈地离开营地,相约逃离了。
邓范听得姜离说起此事,略一犹豫,起身向任晖拜倒请罪:“将军,有一事,系我擅,擅作主张,请将军责罚。”
任晖将邓范扶起,轻笑了两声:“士则说得如此郑重,什么事?”
“适才那些拿了财物,离开营地的民夫……我已遣,遣精干下属跟了上去,将他们尽数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姜离大惊:“什么?这岂是王师做出来的事!”
邓范面色平静地看看姜离:“姜都尉,你莫要吵嚷,便没,没有这样的事了。”
姜离既失望、又恼怒,两种情绪混杂一起,几乎要使他暴跳。他勉强克制住自己,咬牙道:“怎能如此?”
乱世人命贱。而任晖、姜离这等军官,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挣扎出的,个个手上都多的是人命。二三十人的性命,算不上大数,战场厮杀时,这点折损甚至不能让他们的眼皮多眨一下。
可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出身,纵然谈不上爱民如子、秋毫无犯,至少已经习惯了汉中王政权的一贯作风,也遵循交州军的军纪,手上不沾不必要的血。
邓范此举,却堪称凶残而无信义,与姜离能接受的做法大相径庭。
邓范不理会恼怒的姜离,转而对任晖继续道:“适才我们攻,攻营出其不意,我部率先直突拒柳堰北门,又有兵马包抄东西两路,营中将士应当没有谁成功逃,逃亡的。何况拒柳堰北面是瀴水,就算想逃,一时也没,没处逃去。这一点,我有七八成把握。至于营里的那些俘虏和民夫们,将军若放心,就将他们圈禁营中,多派人手死死盯着。若,若不放心……”
邓范做了个挥手下劈的动作。
任晖明白了邓范的意图。他得承认,邓范自始至终都考虑得很周到,所做的安排也很妥帖。只是,上千的曹军俘虏、上千的民夫,那都是人命!就任晖的本心而言,他实在不愿意屠杀手无寸铁之人,来获得自家的战功。
但他也能理解邓范的目的。曹刘两军大战,曹军的计划如此凶恶,己方能有将计就计的手段,着实不易;为了大战的胜利,两千人的性命,又能算的了什么?
瞬息间,他翻来覆去想了两遍,最终沉声道:“姜都尉所部,全数调去看守俘虏。士则,你可以分派人手协助。若有逃亡、暴动,你部立时处置,无需顾忌。”
任晖一锤定音,邓范、姜离俱躬身应是。
“老姜你说的第三件事呢?”
姜离恨恨地瞪了邓范一眼,继续道:“士则方才说,这洪水来不来,什么时候来,洪水淹没的是谁,由我们说了算。我们的做法,则是遣人手持曹军军使的腰牌符信,向北面各处营地传信。”
“没错。”
“这出面传信之人,不是要瞒过一场、两场,是要瞒过三五十场,瞒过三五十处营地的曹军!得多么冷静、多么擅于应对之人,才能但此重任?我又想到,若曹休分遣多个信使,各走不同的道路……会不会与我们派出的人手撞上?一旦撞上,我们必定就要露馅,我方伪装信使之人十死无生!甚至无需撞上,只要不同信使的通报有所抵梧,我们的谋划也就被揭破了!”
姜离沉声问道:“这个过程,才是最艰难的!士则,你有没有想过?”
邓范应声答道:“当然想过!”
姜离紧逼半步:“谁能担此重任?”
邓范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微笑道:“自然非,非我莫属!”
他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又明摆着决心亲自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姜离的气势一时反倒稍沮,他顿了顿,嘿然应道:“士则打算亲自走一趟?三五十处曹军营地走遍,你哪来这本事?你有几成把握?”
第九百七十二章 汲水
天气连续晴好了三日。六月上旬的时候,鹿门山周边的道路地面稍稍干燥,可以调用大军。于是曹休立即发动重兵,往排山方向聚集的交州军发起进攻。
三天前,雷远在排山只有数百将士。曹休误以为交州军主力提前抵达的缘故,甚至不敢发起小规模的滋扰。趁此良机,后继交州将士不断赶到,三天之内,便在排山上下设下了六处营寨,驻军九千余人。
排山位于鹿门山区最东南角,扼住了鹿门山曹军的咽喉要隘。故而曹军也没什么奇谋妙计可用,惟有一波又一波地猛攻猛打。
负责抵在排山最北,靠近香炉山曹军营地的一处垭口,短时间内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曹军以甲士为先导,仿佛潮水般地进退厮杀不休。从昨日早晨到今日午后,连续发动了六次进攻,六次都被驻守此处垭口的王平击退了。
王平连续指挥作战,自家也觉得有些疲惫。他往周围看看,间不远处的土岗上新立起了眺望用的棚架,棚架的茅草顶子也已初具规模。
他便走到棚架下头,脱下头盔,对副手李禾道:“我睡一会儿,你们仔细盯着。”
李禾还没答应,王平便已经鼾声如雷地睡死过去。
王平是賨人出身,又目不识丁,什么兵册战策是一概没有看过。但他性格严整,记忆力极佳。日常使人诵读典籍给他听,听过一遍,就能备知其大义,论说不失其指。
他随雷远征战多年,虽然不曾建过什么奇功,却胜在稳健扎实。雷远让他固守垭口,他便竭尽全力固守垭口,别的什么也不多想。哪怕曹军的攻势再猛,哪怕好几次防线摇摇欲坠,最终却都维持住了,并不曾失守。
李禾见王平睡下了,便唤亲兵取了毡毯替王平盖上,自己转去督促垭口的守御工程进度。
王平领着部下两千余人,在排山以北的过风垭当道设寨。过去两天里,将士们一方面抵御曹军,一方面竭力挖掘壕沟、堆砌土石垣垒。到这时候,壕沟和土石垣垒都已经初具规模,另外还砍伐山间老竹,做了数千枚尖锐竹签,布设在攻打垭口的必经之路上。
这时候李禾站在道路正中向北看,便见许多竹签都被踩进了软烂的地面里,还有些七歪八倒地沾着血。数名被交州军弓弩重伤的将士,正躺在竹签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呻吟着,似乎离死不远。
再往北看,见不到曹军的踪迹了。过风垭北面是一片无名岭地,曹军每次受挫,必退入岭地之后再作整顿,下一次攻势,约莫要过半个时辰。
李禾转回身,对亲兵道:“让将士们按照本曲曲长安排,先下来半数,抓紧时间歇息进食,一刻之后,换另外半数。”
亲兵们连忙去传令。
李禾字仲苗,是吴郡由拳人,家族中几代人担任吴郡的兵曹、贼曹吏员。孙策渡江时,他为躲避战乱进山,被迫从了山越宗部。后来贺齐征伐山越,李禾遂降伏于江东,随贺齐历战有功,一刀一枪杀出了营司马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