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重在水上攻守的荆州水军不同,交州船队不是雷远的刀把子,而是雷远的钱袋子。过去几年来,他们主要的任务始终在生意上,主要负责通过大量的小舟转运于漓水、郁水之间,将交州产出的物资发运到北方。
同样负责转运物资,荆州水军负责粮秣等大宗物资较多,他们以大船巨舟通行于湘水、澧水、沅水、资水等地,进而与益州、江州互通有无。
而交州船队虽然后来规模渐渐扩大,但仍以小船走舸为主。他们更多地是运输珍玩、宝石、药材等价值较高的货品,行动路线则是从湘水上游进入雷远前几年开辟的洈水故道,再到乐乡。
这些物资在乐乡会被诸多豪商巨贾瓜分,再往后,便会以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运到北方。这当然是走私,所以就算沿途要经水路,也以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快船为主,起点在乐乡,终点通常是在江夏太守文聘选择的某个港口。
为了配合走私的需要,交州水军在乐乡县北、大江中心的百里洲上设置了基地,建造了港口、栈桥、仓库乃至船厂、船坞。交州水军的两名校尉之一,被雷远专门从荆州调来的水上好手袁龙常驻此地,随时能够调用赤马舟五十艘、寻常快船一百艘,至于更小型的、装载十人左右的走舸飞舟,数量超过两百。
此外,还有许多舟船和附属的水手,不属于交州水军所有。
在乐乡商会中拥有席位的十余家豪商,各自都有船队、一些小商贾为了生意便捷,也自带几艘船只,日常停泊在百里洲。
素日里交州水军的老卒退出兵役以后,常常会被这些商贾延请,用来管理自家船队。
一旦到了战时,南北两方的走私生意本来就进行不下去,于是交州水军按照约定的通例,立即征调百里洲上一切船只,轻易就能把水军船队的规模再扩大一倍。
以规模而论,交州水军远远及不上当年横行大江、艨艟千艘的江东水军。小船的数量再多,也不能在大江上与强敌相抗衡。对手操纵战船,不用厮杀,只凭船头撞击,就能将他们赶进江里喂鱼。
但现在的荆襄周边,却偏偏是小舟最适合发挥的地方。
汉水泛滥以后,水势虽然渐渐消褪,但数百里内依旧水深数尺。这个深度不能通行大舟,但交州的小船却正好穿行其间,自由往来于泥水沼泽。
就算偶尔搁浅,也不可怕。小船能有多重?船上众人下来奋力一推,就能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曹军各部大都溺死于水中,剩余的部众分散在诸多高地。他们无法调动、无法进攻防御,于是每一处高地上的曹军都是弃子,每一处弃子,都正好让交州将士们好整以暇地一一吞下!
袁龙数年前还是荆州水军中一艘快船的棹夫首领,自从跟随雷远截江夺回汉中王世子以后,便转入了雷远麾下,身份一日日地水涨船高。区区数年,就做到了水军校尉。
交州军里,陆上的校尉下属兵丁通常在千余人。而水军规模连番扩张以后,袁龙手底下儿郎倾巢而出的话,足足能有三千多。这一来,袁龙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早就不似当年那个穷苦水手模样。
当然,这三千多人都是船夫,其实并没有与人征战厮杀的能力。所以袁龙这个校尉与其他的校尉们并列的时候,自己常常有些心虚。
但雷远显然并不介意。他对水军船队既不苛求,又很大方。军纪虽然严格,不准在江上掳掠,但逢年过节该有的财帛赏赐从来不少,每年都还比上一年更多些。
手头有了钱财,袁龙给自家置了庄园,又娶了三房姬妾,生了三四个娃儿。自家长子脑子好使,还被选入了雷将军在交州专设的学校。
一切都让袁龙太满意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家的船队从来都只忙于生意,不像是一支正正经经的水军,不像是能用来打仗的样子。
待到这一次交州军北上,两个月前的某一天,雷将军特意登船召见袁龙,要求他将掩护汉水水道安全的任务移交给荆州的同伴,而自家尽快折返百里洲去,着手重编百里洲上的船队。
当时雷将军严令,待到某日汉水泛滥的消息传到,袁龙就得尽起船队,星夜北上,至鸡鸣山周边与交州军本部汇合待命。
这道命令叫人有些迷糊,袁龙凛然受命,却根本不懂其中的道理。
汉水怎么就泛滥了?这事儿竟能提前两个月猜到的么?
四天前那场暴雨之后,袁龙便懂了。
具体的细节他没心思盘算,总之我家将军就是这么厉害,总之一切都已经算好了!
他是深悉荆襄水文的老手了,立即率领船队出发。数百舟船经精密编组,按照速度快慢分为数队。各队首尾相连,直接渡过大江,通过江陵城下的子胥渎进入扬水。在荆城南面的扬水水口,船队再深入湖泽,避过汉水洪峰的冲刷,随即继续向北。
这一程水路约莫一百六十里,全程逆风逆水,又顶着洪潮涌浪,非同小可。袁龙将麾下的三千多人,再加上临时征调的千余水手分成三组,各组轮番划桨行舟。
他们人歇舟不歇,昼夜兼程逆水破浪,终于在约定的时间,踏入荆襄战场。
纵然大水漫过,泽国百里,荆襄依旧是战场。
交州军的战斗,从这时候才真正开始!
第九百九十三章 冲撞
与提前占据大部分高地,坐享地利的曹军相比,交州军在鹿门山区的立足点只有一座周回狭小的排山。而在襄阳南面的争夺中,荆州军除了习珍所据的凤凰山以外,也殊少高地据点。
事实明摆着,荆州军和交州军的行动都在魏王的预料之中,他们所占据的地域,远不足以在洪水到达前收容大军。
所以曹军前沿的各级军官在为自家将士打气鼓劲时,无不以敌方必然更加凄惨作为谈资。人人都绘声绘色地告诉将士们,眼前的难处是暂时的。只待水势稍歇,己方就能如猛虎下山,一举摧垮敌人。
鹿门山以东,长山。
这处山坡,位于鹿门山诸峰与排山之间的茂密林地之侧。大水过后,许多树木被连根拔起,冲刷到长山的某处山坳。
此地的守将黄信,是曹休的宗族部曲出身,早年曾随他往来吴郡,相对来说,比较熟悉雨季作战的规则。当下他便令人收拢这些木料,在高坡顶端土地较干燥的地带立下栅栏,再设几个可以用来避雨的棚屋。
从昨日开始到现在,栅栏和棚屋已经粗粗完工。因为空中再度下起小雨,士卒们不愿再干活了,都聚在棚屋下休息进食。黄信眼看着将士们个个烦躁,也不敢逼迫他们。
在长山靠水的最边缘处,几名士卒拿着刀枪,围着一处勉强点燃的火堆。大雨大水之后,戎服永远是湿透的,泥浆在衣物外面裹了一层又一层,让整件衣服越来越沉。初秋的风从坡地上刮过,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热气。
这迫使将士们非得生火取暖不可。
可是柴禾太潮湿了,火焰带着浓浓的黑烟,把四周的人熏的满脸漆黑,一直弥散到周围数十丈方圆。老卒们呛咳不止,满脸的鼻涕眼泪。他们嘴里大骂着,拿出怀里几个湿透烤饼架在火上。
人一旦冷了,累了,就特别容易饿。看着烤饼慢慢变得焦黄,翻出食物特有的香味,几个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起咕噜噜叫了起来。有个较年轻的士卒叹了口气,抱怨道:“这水什么时候退?”
“我们哪晓得……再说了,水退不退,和你有什么相干?”
“我刚才听说,黄校尉有令,下午还得去拖那些烂木头!这都几天了?老子腿上的肉都泡烂了!”
另一名老卒皱了皱眉,问道:“腿怎么了?”
年轻的士卒扯起裤腿给他看,只见右小腿上一处被土石割裂的伤口泡了污水,此时伤口整个都溃烂变色了,又被反复抓挠过,表面皮开肉绽,而下方的肌肉完全肿胀起来。
这是必定会危及性命的痈肿!
那老卒顿时变色,跳了起来要呼喝。
一名什长服色的士卒猛拉他一把,向他使了个眼色。
跳起的老卒用力甩开什长的手臂,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什长“呵呵”笑了两声,对年轻的士卒道:“你的腿伤了,接着歇歇吧。木料的事,你先别管了。”
年轻士卒喜道:“真的?”
什长点了点头,待要和颜安慰几句,却看到身旁跳起的老卒双腿发抖。
“怎么了?累得两条腿站不住?”
老卒用力伸出手,猛地抓住了什长的肩膀。他的手掌也抖得不像样子。
“敌军!有敌军来袭!”
什长大惊跳起。
此时水面上一阵风吹过,将升腾的黑烟带走了不少。什长瞪大了有些红肿的眼睛,只看到水面上不计其数的小舟,像是铺天盖地的鸟群那样不断迫近。
小舟上站满了交州军的将士,他们手持的刀剑、身披的甲胄反射着星星点点的金属光泽。
不是说,交州军全都被淹没在水里了么?这是什么情况?
那什长张开嘴巴,想要高喊示警,可人在极度松懈疲惫的时候,又忽然遭逢巨大的恐惧,这种差异像是无形的巨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没过多久。什长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他终于憋过了这口气,将要大喊。而他也看到最近的一艘小船上,有交州军的弓弩手平端弩弓,对准了他。
下个瞬间,一点银芒闪动,直直地贯入他的胸口。什长低头看看暴露在胸口的短短铁杆,叹了口气,抽搐着倒地。
另几名士卒看看倒地的什长,再抬头看看水面上黑压压逼近的船队。
“敌袭!敌袭!”
所有人连滚带爬地避开水畔,那名腿部受伤的士卒抓着木锤,打算去敲打架在后方的铜锣,但刚举手,肩膀就中了一箭,惨叫着趴伏下去。另一名老卒灵机一动,拿着两把缳首刀互相敲打,发出高亢而尖锐的声音。
高地的面积不大,而他们俯瞰水面,又并无阻碍。此时其余各部陆续都发现了交州军的船队逼近,顿时乱作一团。
趁着这个机会,一艘艘小舟猛冲上高地边缘,数以百计的交州军将士高呼呐喊,涉水登岸!
句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身后四五十人排成了一个三角形,尖端就是句扶本人。他双手持握着加长加重的缳首刀,对准挡在前方的敌人狂挥乱砍。那大刀挥舞得如同雪片纷飞,就连旁边的己方将士都不得不稍稍退避,以免被误伤。
一名曹军勇士挥舞长槊横向拦截过来。句扶猛地弓下腰,避过长槊的刺击。
槊尖贴着他的背脊划过,他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但他脚步不停,在踏前一步以后,用长刀的刀尖对准对手的腰肋处狠狠地扎了进去。
那曹军勇士狂叫一声,竭力伸出左手想要握住刀身,可是句扶的动作又快又猛。刀刃瞬间切断了曹军勇士五根手指,又猛地刺进他的体内。
随着刀柄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震动,句扶知道自己的长刀已经刺穿了对手,刀刃斜斜向上,从对手后背与肩胛间的骨骼缝隙透出。
那曹军勇士站不住脚步,一路踉跄后退,右手放开了长槊,挥拳敲打着句扶的背部,打得血水飞溅。但很快他就没有力气了,句扶的后脖颈处一阵温热,那是曹军勇士吐的血,灌到了甲胄内部。
句扶一脚踢开穿在刀上的尸体,纵声高喊冲杀。随即无数交州军将士仿佛浪潮翻涌,卷上坡地。
当交州军四面攻杀的时候,黄信像怒虎一般冲出棚屋。
“不要慌!不要慌!”黄信从身边的扈从手里抢过长矛,大声喊道:“都听好了!交州军来的都是小船!他们没多少人!他们划船渡水,早就累了!我们上!我们就在滩上杀尽他们!”
说罢,他将长矛一指,带着自家的部曲率先冲了过去。
黄信是颇具威望的宿将,他斗志尚在,部属们就不会轻易放弃。
方圆里许的高地,在广袤无垠的水域中只是不起眼的小点。而就在这小点上,立即爆发了最激烈和残酷的战斗。
由于潮湿空气的影响,交州军的弓弩只有少量能够发挥作用,而时间也不允许他们从容驾舟以射击破敌。高地上的曹军更只有一时血勇,几乎没有组织可言。
双方瞬间冲撞到了一处,伴随着漫天血光,最前端的数十名将士立即倒地。
有人一时没死,躺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哀号。可后继成百上千的将士从他们的身边,或者踏着他们身体冲过。
第九百九十四章 绞杀
黄信奔到半途,眼前就已经密密麻麻地全都是人。
无数个穿着不同颜色戎服的人互相冲撞;无数只手挥舞着武器,在空气中带出寒光或血色;无数个高高低低的嗓音从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