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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刘郃点头。
樊宏在灊山时,曾经与山獠打过点交道,他回忆着山獠的行动模式,犹豫道:“那么蛮人为何又要来这一出?难道……某个蛮部向我们靠拢迁移,而徐说他们撞上了荆蛮部落日常巡逻的人手?”
“有可能……可是不应该啊。”刘郃露出苦思的神情:“汉蛮两家争斗数百年,彼此都有积怨。他们忌惮我们,一如我们忌惮他们。此地距离汉家城池太过接近了,哪家荆蛮部落会跑来停留?他们怎么敢?”
雷远并没有参与讨论。
他扶着一棵老树,看到叱李宁塔等几个蛮人在台地下方继续搜索,有时候彼此激烈地争执几句;又看到雷澄和下属将士们在河滩上摆开了防御阵型,有几名将士正沿着山崖往高处攀登,一边攀爬,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今日未时前后,雷远得到徐说等人失踪的消息,旋即带领精锐前出,直接进入山谷深处追摄踪迹。到现在,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从北方呼啸而来的寒风潮湿而寒冷;那风在山谷间穿行,卷过无尽莽林,挟带着像是滚滚雷鸣般的巨响,灌入人的耳中。
“小郎君,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扎营。”任晖问道:“明天遣人暂时设置烽燧,然后再继续往深处探查?”
雷远从台地跃下,正待回答,忽然听到叱李宁塔得意洋洋地叫嚷着什么。
众人随即就看着他从一堆灌木深处拖出具尸体来。
天色如此暗沉,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的。好在那并非己方将士的尸身,而是一名蛮人。
叱李宁塔搓了搓手,把面朝下的尸体扳过来,看见这人长着乱糟糟的胡子,分辨不清脸面,前胸有个被长刀捅刺出的伤口,而身上只裹了几条乱布,脏污得像是在泥潭里打过滚。稍许靠近些,一股血腥气和本身的臭气就扑面而来,中人欲呕。
毫无疑问,这人是在和徐说等人搏斗时死去的,而荆蛮们直接抛弃了同伴的尸体,带着徐说等人退走。既然如此,徐说等人应该还活着。
雷远靠近半步,想要再看看尸体,却听叱李宁塔嘟囔了一句:“这是头人。”
“什么?”雷远问道。
叱李宁塔探出巨大的手掌,一手揪着那尸体的脑袋,便将尸体晃晃荡荡地提起来。他很认真地把脑袋举到雷远眼前,指了指首级的面颊处一处青紫色的硕大纹面图案:“这是头人。”
雷远仔细端详了下,那图案看起来有些古怪,似乎像是一头大象,但又长着翅膀?
“你是说,有这种纹面标识的蛮人,是部落里的头人?”雷远问。
叱李宁塔想了想,哇哇说了好几句,像是汉人的言语,但口音太古怪了。
樊宏在一旁解释:“叱李宁塔说,有这个纹面标志的,便是佷山蛮族中负责传授狩猎技艺的头人,算是部落里比较重要的人物。头人在此的话,他所属的部落应该就在附近。”
“难道真的有个荆蛮部落迁徙到这里?”刘郃吃惊地道。
叱李宁塔连连点头,继续哇哇说话。
樊宏道:“叱李宁塔说,他熟悉这里的地形,很快就能找到那个部落。”
雷远瞥了眼樊宏,推开叱李宁塔的手臂,让他把尸体放下:“那就带我们去,尽快。”
想了想,他鼓励叱李宁塔:“找到的话,回去给你吃羊腿。”
“羊腿好!”叱李宁塔巨大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笑容,转身向远离河道的一个方向走去。
雷远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上。
这时候天色愈发黯淡了,远处连绵山峰雄峙,更显得山下的深谷晦暗难辨,隐约间还有雾气渐渐升腾。身前都是密集的荆棘灌木,将士们沉默着前行,有时候牵着战马在山石间通过,小心翼翼地避免战马踩到松动的石头。
所幸出身淮南豪右联盟的将士们,就没有不善于山间奔走的。此刻两百多人紧随着叱李宁塔,隐匿声息,缓缓向前。山间的地形太复杂了,似乎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却绕过了好几处山坳和岩壁。
大约行了两刻,叱李宁塔回来通报说,找到了。
雷远令部属们在原地待命,领着数名部下穿过一处莽林,再潜行数百步,就看到了山隅对面,有一处规模不小的荆蛮营地。
这营地外观杂乱无章,像是就在三五日里临时搭建的,没有任何的防御设施,只有各种窝棚七歪八倒地肆意堆叠,里里外外有不少断发纹面的男女,或者休息,或者闲聊,有人坐在粗劣的灶台便,看看锅里炖煮的食物;还有人拿着棍子,一下一下地打着另一个蜷缩在地的人,像是要打到死;而周边的人就淡然经过,好像全不在乎。
果然如刘郃、樊宏所猜测的,那是个迁移来的蛮人部落。看他们整个部落的气氛都很松散,也找不到有放哨的人,如果昨天徐说就是被这拨蛮人抓了,运气可实在够差。
雷澄拨开身前的茅草,凝视了营地半晌之久,终于忍不住嘿嘿冷笑:“原来是这种货色,亏我还紧张了半天。小郎君,我带五十……不,我带三十人去,来回杀个通透给你看。”
雷远微微摇头:“徐说等人应该就在营地里,我们得找到他们的位置。另外,眼下尚不明了这些蛮夷的来意,所以最好迫其降服,不必大事杀戮……先打探清楚营地周边,哪里狭窄,哪里险要,然后我们分路并进,将他们围堵在一处,尽数解决!”
“小郎君,我们不妨登上那座山坡,从上方查看,会清楚些。”樊宏出了个主意。
雷远看看樊宏指着的那座山坡,位置确实非常合适,好像山势不算险峻,也容易攀爬:“好主意。”
山坡在蛮人营地的南侧,东西宽而南北窄,雷远领着樊宏、李贞、叱李宁塔等扈从,借着山脊遮蔽身形,缓缓向上攀登。
可是,当雷远第一个登上坡顶时,却赫然发现有人捷足先登。
这些人应当早就在山坡上了,全都面对着下方营地,背对着雷远等人攀登上来的山脊。他们的数量并不多,大约七八个人。因为天色昏暗,而山风呼啸又遮掩了彼此的声息,所以发现坡顶另外有人的瞬间,双方便已举步可及。
这些人握紧腰畔长刀,警惕地回头;而雷远瞬间看清,这几个人都是蛮人!
下个瞬间,双方各自拔刀向前。
第一百二十五章 蛮王(一)
昏暗天色中,走在队伍最前的雷远只看到眼前寒光闪动,劈面而来。
尚未意识到敌人挥刀,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双脚猛蹬地面,向前飞扑。与此同时,他左手拔刀出鞘,随即单手握紧刀柄,对着身前那条黑色身影尽力平刺。
雷远的身量颇高,手脚也长,当左臂探出,身体完全舒展开来的时候,腰背和刀锋所向几乎呈一直线,刺击的距离几达丈许。除非对手使用枪矛之类的长兵器,否则双方对刺,他一定会后发先至!
因为数年前为母守丧时哀毁过甚的缘故,雷远的体质一直不算强健。好在自从前世的记忆苏醒,他便深知在这乱世中,唯有身怀力量才能自保,因而特别注意自己的营养摄入和身体锻炼,同时日常勤练武艺,绝不懈怠。过去数月在战场上的摸爬滚打,也迅速提升了他的作战经验。
此时此刻雷远的搏杀格斗之能,较之少年时已是天壤之别;而以勇猛果断而论,绝不下于任何人。在灊山中惨烈的战局使他刻入骨髓地牢记一个道理: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越是在敌我猝然相逢、生死决于一瞬的时候,越是要勇猛向前,只有向前,才能够夺取生存的机会!
“当”地一声脆响,对面那人终究是畏惧了,他收刀横举,向外侧发力,试图格挡开雷远的刺击。
然而哪有这么容易?一方是全力以赴的合身扑击,一方是临时作出的防御,雷远刺出的刀锋只微微偏转,反倒是对面那人踉跄着向左侧跌倒。
雷远继续向前。他以左臂持刀,正好顺势斜劈。
凭借小臂和手腕的力量推动,缳首刀在空中划过弧线,寒芒烁烁吞吐,仿佛带起一道光带。那人惊慌之下竟然抬手格挡,然而雷远手中的利刃极其精良,锋刃到处,那人戟张的手指飞起数根,顿时惨嚎倒地。
身后两道劲风掠过,是敌方同伴挥刀杀来。刀锋以极快的速度割裂空气,发出尖利的声响,那些人绝对都是好手。
而雷远绝不耽搁,直接仆地滚倒,以毫厘之差避过两刀。
在他让开的空档之中,樊宏、李贞两人疾步冲了上来。
樊宏自幼习练弓刀,身手极其矫健,在灊山中屡经生死考验之后,武艺愈发精熟。李贞虽然年轻,但也胆勇兼人。雷远用这两人接替郭竟、王延为扈从亲卫首领,并非仅仅出于关系亲近的考虑,他们确实配得上这职务。
更重要的是,雷远等人全都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即便在翻山越岭的时候,他们也披挂铠甲、头戴铁盔,一旦遇敌,则使用非常精良的缳首刀作战。而对面的那几人,虽然颇具勇猛,但穿着的只是普通皮甲,武器也根本不能与雷远部下的亲卫相比;因而纵使人数较多,却被樊宏李贞迫得步步后退。
樊宏李贞二人将雷远接应回来的下个瞬间,身披重铠、手持大刀的叱李宁塔现身。
叱李宁塔好像不太适应自己这身打扮,他举了举手中长约六尺的超规格缳首刀,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坡顶的形势。李贞旋即喝骂:“别蠢了!看到那个为首的吗?宰了他!”
在李贞所指的方向,大约四五人簇拥着一名首领模样之人缓缓后退。
叱李宁塔重重点头,向那里猛冲过去。
见他奔走的势头猛恶,正与樊宏李贞格斗的两名蛮人武士不管不顾地赶去拦截,被叱李宁塔横肱一撞,俱都口吐鲜血飞了出去。簇拥着首领的四五人中立即又分出两人赶上,显然是打算不惜生命地掩护首领离开。
叱李宁塔完全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他狞笑着把长刀高举过顶,将要发出势若雷霆般的斩击。
“停手!”雷远忽然喝令。
叱李宁塔回头看看雷远,满脸疑惑神色。
两名蛮人武士刹不住脚,就在这时候直冲到他背后,没想到这巨汉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反手挥刀横扫。
他手中的缳首刀特别加长加重,怕不有将近二十斤重,纵使寻常用作仪仗的大戟或者铁椎之类,都没有这等份量,可是在叱李宁塔手上,简直就跟小孩玩耍草茎一般圆转如意。两名蛮人武士竭力格挡,只听“当当”大响,两人手中长刀碎裂,持刀的手掌虎口震裂、鲜血淋漓。
“停手吧。”雷远再度喝令。
叱李宁塔大步折返,在雷远身后站定。
对面的蛮人们重新聚拢,待要有所行动,也被那名身在掩护中的首领沉声喝止。
双方的战士便隔着丈许距离虎视眈眈。
雷远看看对面那几名战士。
暮色中看不太清楚,但如果仔细分辨,至少能辨认出这些人与山下营地那些人大有不同。这些人身披五色斑斓的古怪服饰,裸露着粗壮的大腿,外罩以汉家制式的皮甲,手持的武器固然粗劣,却是统一的形制;虽然也披头断发,可发间额外配有金环和彩色石子之类饰物,在夕阳余晖中隐约反射出微光。
“你们和山下的蛮人不是一伙。”雷远道。
“不是。山下那些是佷山来的,这几个是五溪来的,一看就知道。”叱李宁塔闷雷般的声音在雷远身后响起。
雷远回头看看这个憨憨的巨汉,决定不去责问他何不早说。想也知道,这厮只会坦然表示因为没人问起。
“我们与山下那些当然不是一伙。”那名在蛮族战士掩护下的首领收刀入鞘,越众而出,说的汉话竟然十分流利:“不必打了,这是误会。”
这人看起来大概三十许的年岁,身高七尺,面色黄里透黑,瘦而长的脸庞上留着浓密的须髯,还用胡须编成了几根辫子。虽然他的部属们刚在搏斗中吃了大亏,好几人都受了轻重伤势,血腥气浓烈不散,他的神色却依旧自然,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大踏步走到雷远身前,打量着雷远及其部属们,眼神中没有半点畏惧,反倒是有几分好奇:“我乃五溪蛮王沙摩柯是也。你们是谁?”
“沙摩柯?五溪蛮王?”
这名字挺熟悉,准定前世听说过;能够青史留名的,就不会是简单人物了。只是,五溪蛮王的头衔算什么?
雷远听说过武陵郡中有五溪,分别是雄溪、樠溪、酉溪、沅溪、辰溪,这五溪流经方圆数百里的广大地域悉是蛮夷所居,故谓五溪蛮。只是,近些年来五溪蛮也如南郡蛮一般,陷入到了极度分裂的状况,他们以数落至数寨为一股势力,各自拥立渠帅、彼此征伐,其内讧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