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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这样出征很多次。
而且都是凯旋而归。
不论这些凯旋有多大的水分,也不论这里面有多少他运筹帷幄的功劳,但必须得承认,在他执掌西北军权的十几年里,做得并不比那些名臣差,至少名臣们用了大半个世纪没拿下的横山他拿下了。虽然这是宋军持续数十年步步为营累积起来的胜利,但名臣们雄心勃勃的永乐城之战,可是以惨败告终的,至少这个最后胜利的确是童贯取得的。
而之后尽管也有过一些失败,但夺取了横山的童贯在西北对西夏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还有开拓河湟。
还有平定方腊。
不管这些胜利有多少真正归功于他,至少他都是以胜利者身份回来。
而这一次他同样自信自己还是会以胜利者身份回来,他有十几万大军,大宋朝的精兵猛将大部分都在他手下,而他需要面对的,仅仅是一群残兵败将。甚至在他看来自己根本不用打,摆出十几万大军吓唬就能逼迫对方投降,然后他就可以成就大宋朝立国一百多年来的最大梦想。
同样也让他的人生画上最辉煌的一笔。
封王。
谁能打下幽州谁就封王。
这是大宋老祖宗的话,而他就是这个命中注定的人。
经略幽燕我童贯!
经略幽燕我童贯!
这七个字正不断在童太师的耳畔响起,甚至他都认为,这是上天在通过那个淳朴山民,告诉他,最辉煌的胜利已经在等待他……
呃,那淳朴山民正躺在他后面不远处的驴车里。
“你这武器到底如何使用?”
刘錡步行在王跃的驴车旁,多少有些费力从驴车上端起六根清净杵。
这东西大致上就是一个巨型三眼铳,当然是六眼,重量超过七十斤,所以骑马是别指望使用了,前半截加了整整二十道熟铁箍,密密麻麻几乎整个都被熟铁板包了起来,那些工匠还别出心裁,在上面加了一个个狗牙般的倒刺,用他们的说法可以把敌人从马上勾下来。
这个建议还是很好的。
另外其实还有一根背带,因为七十斤的恐怖重量,所以背带是铁链子,只是在肩头位置加了一大块牛皮当垫肩。
想象一下背着这个出现战场……
妥妥的漫画风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
躺在驴车上的王跃,晒着头顶暖暖的春光,一脸惬意地说道。
他也没试验过,不过炸膛是不至于,这东西材质是反复精炼的青铜,而且他也没准备搞太多装药,这时候实际上已经装填好了,为了防潮还用蜡封了,真正试验得到河北伤好了以后,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在战场拿出来给童贯一个惊喜了。
话说童太师的大腿还是要抱紧的。
“哼!”
刘錡不满地冷哼一声。
随即他把这东西放回驴车,不过他紧接着就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王跃本能般带着警惕一转头,然后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骤然飞出了一个鸡蛋,他瞬间抬手抓住……
“小娘子,你是来给我送行吗?”
他一脸惊喜地说道。
路边人群中,张家小娘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紧接着将手中另外一个鸡蛋砸过来。
王跃另一只手瞬间接住。
“小娘子,我知道你心意,我会自己煮的。”
他举着俩鸡蛋说道。
周围人群一片欢乐的笑声,张家小娘子气得转头拎过一篮子,刚要向这边泼就被武松挡住了……
“你这泼才,回来我再同你算账!”
她气得尖叫着。
“我懂你心意,你会等我的,我会活着回来的,我要是死在战场上,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已经远离她攻击范围的王跃很煽情地挥舞手臂喊着。
周围的哄笑声中,张家小娘子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尖叫一声,扔了篮子捂着通红的脸转身就跑,武松随手接住了篮子。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
驴车上的王跃黯然长叹。
话说应该吟几句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那样就更加应景了,但这样对一个未婚少女还是太过分,开玩笑归开玩笑,周围观众都知道是他调戏人家,大宋朝市井也不是那么保守,但再过分就容易过火了。
“你这幅嘴脸简直无耻!”
刘錡感慨道。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般颇有诗意之句能从王兄弟嘴里说出,若此刻有个文采风流者,再续上几句,倒是能成一首好词。”
马扩说道。
“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下面没有了。”
王跃很不满地说。
“你下面还有?”
马扩愕然道。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有黄鹂数声。芙蓉绣茵,江山画屏,梦中昨夜分明,悔先行一程。”
王跃一脸装逼的表情吟哦着。
“呃?”
马扩瞬间傻眼了。
“哈哈……”
王跃得意地大笑着。
但他的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在那楼上的一处窗口,一个少女正冷冷地看着他,王跃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然后拿着俩生鸡蛋举到面前,表情诡异地轻轻碰了一下子。后者脸色一变,带着鄙夷嘴角一挑,然后王跃突然一下子把俩鸡蛋磕在手中,然后把碎的那个直接倒进了嘴里,还很恶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那少女冷笑了一下,赶紧关上了窗子。
王跃就这样跟随着童太师的仪仗,出陈州门离开了开封,他们在城外与胜捷军会和,在这五千精锐步骑兵的护卫下到达陈桥驿,但没有留宿,除了步兵暂时在后面外,骑兵护卫童太师继续向前。最终他们用三天时间从开封赶到滑州,第二天再次启程向前,走了不久之后到达黄河岸边……
“沧海桑田!”
王跃面对着滔滔黄河感慨着。
在他面前是大宋朝最壮观的国字号工程。
三山浮桥。
浩荡奔流的黄河,在安利军也就是现代浚县以南,被以人工方式堵塞旧河道并开挖新河道,使得原本在大伾山以南绕向东北的河水分成两股,变成夹大伾山直接向北。然后以大伾山为中,东北两座现代已经挖没了的小山居山和汶山为左右桥头堡,修两座浮桥从大伾山分别连接两山,最终形成以大伾山为要塞,类似河阳浮桥一样的两段桥。
以此完成对黄河两岸的连接。
两座桥分别属于浚县和滑州,属于浚县的名为天成桥,属于滑州的名为圣功桥。
然后黄河水在下游重新汇流并进入天然航道。
然而……
“这桥怎么坏了!”
王跃说道。
好吧,三山浮桥去年被洪水冲垮了,今年依然在重修当中,整个黄河两岸和中间大伾山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工匠。
“你就无需操心这桥了,都水监不怕它一年坏一次,坏了就修,朝廷又不是没钱,上上下下都指着这座桥养活,咱们的船就在前方!”
马扩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
走,去河北,杀敌去,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王跃说道。
说完已经可以下地走动的他走向前方,繁忙的码头上无数内河船停泊,童太师和他的大军正在源源不断登船。
………………………………
第二十章 兄弟,你还好吗?
浩浩荡荡的船队就这样开始了黄河大漂流……
这时候的黄河当然不是现代的,过了三山浮桥之后向东北到达濮阳,然后再几乎折向正北,纵贯大名府一直向北到达现代的武强,再转向东横贯河间府进入沧州然后折向北,剩下就大致上相当于后来的运河了,最后在天津转入现代的海河进入渤海。
这就是宣和年间的黄河。
直到几年后杜充扒开了滑州李固渡黄河大堤。
浩浩荡荡的黄河终于结束了北流的漫长时代,开始了夺淮入海的岁月,然后再到六百多年后,以自己冲垮铜瓦厢大堤来回到她原来喜欢的方向。
沧海桑田啊。
只不过每一次变迁都是一场浩劫。
王跃乘坐着童贯专门拨给他的船,连同刘錡,马扩还有武松一起欣赏着沿途风光,享用着沿途官员犒军的酒肉,舒舒服服地漂流在滔滔黄河上,仅仅五天就到达了大致上现代武强。这时候也属于武强,只不过县城在现代街关镇,而在现代武强县城与街关镇之间,还有一条湮灭于历史的河道……
“滹沱河!”
马扩摇着折扇说道。
这个人还是有点喜欢附庸风雅的,还喜欢写个日记什么的。
“那再往前呢?”
王跃问道。
他们的船队已经转入这条河道,开始逆流而上。
“这是人工疏浚连接滹沱河与大河之水道,据说还是曹魏之时开凿,再往前就是饶阳,在饶阳转入滹沱河主流,向前一段之后转向另一条水道进入唐河,剩下就是沿着唐河一直到高阳关。”
刘錡说道。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高阳关。
也就是现代高阳,孙承宗老家,那里是整个河北防线的后方基地,这条防线以三关也就是雄霸二州及信安军为右翼前沿,另外还有西边的保州和广信安肃两军为左翼前沿。一旦两个前沿有一处被突破,那么后面的水长城,也就是从高阳关北边,现代保定东边的边吴泊开始,一直向东绵延到黄河的数百里水网沼泽开始阻挡敌军骑兵。
以高阳关为突出部的第三道防线开始准备血战。
因为这是最后防线。
一旦被突破就是整个华北平原的一泻千里,敌军骑兵不到三山浮桥是刹不住车的。
所以靖康时候宋军烧了那座倒霉的浮桥。
不过烧了桥也没挡住人家。
“若不失幽云,又何至于此?”
马扩怅然叹息。
这就是大宋朝对幽云那近乎着迷般的追求。
王跃却站在那里,看着岸边衣衫褴褛的贫民,后者正在用麻木的目光看着这支顺风而行的船队,在他们身后是一座座破败的草屋,他们脚下的农田里是稀疏的禾苗……
清明上河图的盛世距离他们已经很遥远。
开封的繁荣富庶,是大宋朝在整个国家抽血的结果,以一国养一城,甚至都用纸币来搜刮财富,当然可以得到一个局部的盛世,后人只看到那副堪称不朽的画作,却看不到在这幅画作外面,是整个帝国的贫穷。
连江南都造反了更何况是别的地方。
北方也一样。
很快就是宣和北方大暴动了。
张万仙,张迪,贾进,高托山,武胡,李太,徐进……
从后年也就是宣和六年开始,整个河北,山东无数造反的蜂拥而起,然后再到靖康之变,这些乱七八糟的官方定义盗贼们,又纷纷转向了抗金。
和明末也差不多。
顺风的船队当天傍晚到达饶阳,第二天从滹沱河走一条连接水道进唐河,到他们从开封启程十三天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到达顺安军,这里也就是高阳关,再向前就是边吴泊的沼泽。不过实际上仍然可以向前,这条水运线一直到最前沿,然后接入另外一条线,也就是沿着黄河直接向北到沧州,然后转入南易河向西的水运线。
整个北方前线基本上都能用水运连接。
毕竟大宋朝经营这道防线已经一百多年,所有能想到的都做了,包括雄霸之间的地下通道。
可惜,再好的防线终究得人来守。
高阳关码头。
旌旗猎猎,鼓乐齐鸣。
“这个老头是谁?”
王跃指着人山人海的岸边,一个正面带微笑,看着童贯登岸的老者,这个人同样也穿着紫袍,头上戴着平脚硬幞头,也就是大宋那造型别致的官帽,看起来得六十大多,反正比童贯年纪大。
“种师道,保静军节度使,宣抚司都统制。”
刘錡说道。
“这个呢?”
王跃指着种师道身边一个略微年轻些,但实际上也得六十的老头。
此时童贯已经登岸,这些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都在行礼,他们的船因为等级太低必须得等着,别看他们都是这郎那郎,甚至还有刘錡这样的,但实际上在这支巡边大军里面就是三条杂鱼,这种大场合在一边看着就行。
“他弟弟种师中。”
马扩说道。
俩老头也算是老赵家的忠臣了。
“那这个呢,话说这个家伙无耻的嘴脸很有几分我的风采。”
王跃指着一个激动地就像见了亲爹一样,拉着童贯卑躬屈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