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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杂七杂八真正的下田、山田更是多不胜数。只是随着水利工程的开发,所谓的下田也根本不可能是下田,亩产三石水准的下田,这让黔中百姓情何以堪?
“明月不要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江东世族内部,倾轧争斗又何尝少了?南朝百几十年,此起彼伏仇杀成百上千。这光景,就算不伤筋动骨,也会有人推波助澜,让他们伤筋动骨。”
感慨一声,张德又道,“再者,江东‘改稻为桑’也不是这一两年,下田入夏还要收一茬甘蔗。眼下江东口粮,全赖每年新垦田亩,也得亏江东州县重视水利,但有耕地,罕见产出低下的,这才勉强维持。”
“鱼米之乡”的特点,不是说当地的鱼多么优质,米多么好吃。而是说不管什么年月,都能保证稳定且不低的产出。加上长江入海口的特质,只要水利工程跟上,新垦土地的产量,往往都要堪比黔中上田。
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特征,也是江东世族可以放手撒欢的缘故。
只是其中某条土狗玩的有点阴险,在有意无意中,不断地提高江东外来粮食的输入,什么流求米、日本米、朝鲜米、交州米、广州米……市场中的粮食来源对比,进口粮食和本地粮食的比例,一度高达四比六。
刨去荆楚粮食,或者江淮粮食,这个份额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短时间内的某些地区,也要开始惶恐不安。
人没钱也能好死不如赖活,但要是没饭吃,那就不是好死还是赖活的事情。
对世家而言,死自己人肯定是不行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州县泥腿子辣么多,死了就死了喽,管老子鸟事?
然而现实不可能这么简单,对官僚们而言,治下“百姓”的权重并不低。那末,就必须做出取舍,“百姓”不能死,世家那些个没卵用的奴婢有人接盘,这就空出了口粮来不是?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具体落实,就不是讨价还价,时间不等人。
“如今江东世族,除陆氏、虞氏之外,怕是都要清理一拨人出来。又不是真个都杀了,养不活,扔出来就是。当然了,要是江东世族狠下心赖账,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承受得起名声受损就是,明月你是知道的,世族名声就是‘威权’,倘使世族名声不为人所惧,一代两代,便会衰败。所谓‘离心离德’,就在这里。赖账,也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赖的。”
“阿郎所见,江东世族真会就范?此时情非得已,将来反攻倒算,也未可知啊。”
“媚娘想法是对的,但你要明白,我并非只是我,时至今日,江东世族中同武汉共进退者,也不在少数。至于‘地上魔都’这个名头,在外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杀我就是杀武汉,杀武汉就是杀陆氏、虞氏或者萧氏、崔氏……有多少人陷进来,就是要杀多少人。”
老张并非是标榜自己的重要性,但是他作为维系整个集团的“纽带”,在这个时间中,的的确确是不可分割的。整个利益集团一旦分裂,被旧有势力各个击破,是可以想象的。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也可能很短暂,只是非常的剧烈,极其的严酷。
崔珏和武媚娘曾经也很单纯,当然也不是青春少女的那种单纯,她们所处的环境,也不可能像农家少女那么喜欢幻想。
但是在这种不同的利益集团碰撞中,那不因个人意志而家破人亡的戏码此起彼伏,还是深深地震撼了她们。
饶是各自以智计才学为傲,在这种集团对垒中,才晓得个人的计谋才学,除非超越整个时代,否则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再者,南北一统恁多年尚有隔阂,借此契机,也算是为皇帝陛下做点微小贡献,朝廷命官,也不能总不干事不是?”
张德带着点恶趣味,看着神情还有些发懵的两个女郎如是说道。
第二十三章 活跃的气氛
咸宁市草料坊二期工程的工地上,正在休息的土木工人各自找了地方猫起来闲聊,听说府内多了一批奴工,多少让这些工人有些小心思。会不会开几个,会不会少工钱,会不会午餐少放一块肉,只是聊着聊着,便把这等烦恼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自古以来除了癖好特殊的死宅,所谓聊天,大约分两种:一种是男人在一起聊女人,另外一种是女人在一起聊男人。
工头各自带着老家来的“兄弟伙”,坐在镐头把上吹牛逼。
“不是哥胡吹,哥当年也在长安混过!国公门口瞧过没?马车里都是塞的美娇娘,都等着送过去让国公老大人查验盘条……”
“吔。哥哥诶,国公家里弄个女子,也用马车的?”
“咋不用?皇帝也用马车啊。”
“那皇帝的马车是不是特别大?比俺们上工的‘三十人’还要大?”
“不但大,还镶金!”
“哥哥诶,你咋不说皇帝的钉耙也镶金呢。镶金的马车,那还不给人抠了去?”
“你还别说,别家不知道啊,这李皇帝家的钉耙,还真是镶金的。”
“噫!钉耙镶金,扁担是不是也是金的啊。”
“还真是啊,兄弟也去过长安?”
“……”
然而这一回,工头还真没骗人。太子府的“皇四代”李象,他就很清楚,自己的老爹有一条扁担,还是黄金打造的。
当然也不是暖男太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实在是有番邦老铁发现天朝储君居然亲自下地,感觉不可思议,于是琢磨这是不是上国传统,就给贡了一条金扁担。
不但有扁担,还有钉耙、锄头……
东宫又有纳贡的业务在,于是就收了。收可能觉得难受,但不收更难受,那可是金的,就算不是纯金,里头包的是银和铜,可这外面一层金刮下来,不也得几十上百两?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番邦老铁干的事儿惹了晦气,没多久家乡就和高达国一起被灭了,连带着跟高达国王子一样,没了音讯。
于是将来哪天暖男太子真个登基了,还别说,“皇帝的金扁担”还真是成立的。
工人们的话题从“职业规划”变成了“人生规划”,紧接着一个急转弯,老司机开车甩到大保健身上,接着又跳跃式地到了皇帝老子的钉耙到底有多么闪耀……能吃饱饭的土木工人,思想那是相当的活跃。
不远处作为“监工”存在的江王殿下,听着一帮“短衫汉”编排他的大侄子,内心也是毫无波动,别说大侄子了,就是二哥也照样编排。要不是做官的没心思跟苍头黔首较真,治一个“大不敬”轻轻松松。
“入娘的,老子当初出来,是想寻欢作乐,怎么来武汉就快活了几天,现在居然成了工头?”
工地历练出一身黑皮满身腱子肉的李元祥满脸纠结地抱怨着,他现在这个卖相,去洛阳“风流薮泽”之地走一遭,除了会被轰出来,大概也没什么别的可能。当然了,行头换一换,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更让老子郁闷的,老子居然还挺愿意做工头……”
李元祥说到这里,一脸便秘的模样,甚至还有点想哭。
“那我是不是应该为寻欢公子默哀一下?”
同样满身黑皮的上官庭芝面无表情,他曾经在扬州以“平平无奇”的外貌勾动不知道多少隔墙怀春的少女。而且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才学,家学渊源,使得他不但书法俊逸,诗赋也是极为优秀。
但是现在,上官庭芝只想回家把玳瑁龟壳盖身上……可即便盖上了,也逃避不了现实,反而会琢磨,玳瑁龟壳的容积大概是多少。
一开始他们只是实习来着的。
鬼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
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工地上?红烧肉真好吃。
“老子需要一场改变。”
“不错,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上官庭芝认可了这个观点,再这样下去,他会忘了怎么作赋,忘了怎么写诗,甚至忘了温文尔雅。
因为上个月他居然带着自己工地上的人,去和另外一个片区的工人打群架。理由很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在同一个大食堂吃饭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
打架已经不对了,更何况还是打群架,更何况还是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
然而上官庭芝感觉自己已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打赢了。他还踹了一个出身荥阳郑氏的王八蛋一脚,好爽的样子。
“你们二片区怎么搞的?!甲一分区的土方量怎么才这么点?中旬进度完不成,等着扣分吧!”
正当寻欢公子和上官金虹琢磨着要改变生活的时候,进度巡查的吏员过来表示对他们负责的二片区进度很不满。
“这也扣分?规定上没这么说吧?这地方是深窖贮藏区,哪里需要赶进度?工程进度表上没这回事吧!”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怎么没见到通知?”
“你们管通知干什么?我只管进度,完不成就扣分。”
“扣你娘的分,老子干你祖宗的鳖孙,进度好好的就你屁事多!入娘的想黑钱直接说,装你娘的规定,你他娘的算个屁——”
“放肆!你个小郎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满嘴喷粪活像狂犬!本来只是跟你好说好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通融,见你这模样……”
“老子见你个下贱模样,你个狗干驴日的,老子今日不敲你个残废,老子他娘的不姓李!”
“李兄,李兄,冷静!冷静!”
“侮辱上差!你!你……你等着!”
“你老子我就等着,等着你下崽来叫爷,入娘的贱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他娘的算老几?老子被吓大的?!”
“放肆!放肆!老夫……老夫今日跟你没完!还看着干什么?!这小子满嘴喷粪,给老夫打!”
大约是吏员的乡党,听到指令后,立刻就冲了过来。
“老子怕你个鸟,今天就干死你个贱货!”
“别动手,别动手,都别动手……哎哟!”
有个冲过来的皂衣汉子上来就是一巴掌,结果李元祥没拍到,拍上官庭芝的脑袋上去了。
“你他娘的打我?!”
上官庭芝猛地抬头,抄起一块泥土块就砸了过去,“敢打你老子,你他娘的就是找死——”
冷不丁这么一下,皂衣汉子整张脸都被糊了泥土块的碎末,粉尘就像是炸开的一样,灰蒙蒙的一片。
不远处猫着休息的工人们都是听到了动静,有人喊道:“不好了!扣分的打了金虹哥——”
“什么?!”
“哪儿!在哪儿呢?!”
上官庭芝一下得手,连忙叫嚷起来:“都他娘的死了?!看老子挨打?!”
“鳖孙休跑——”
“扣分的老狗,你他娘的站住!”
二片区的动静陡然闹大,上官庭芝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叫嚣着,“敢打老子,老子兄弟好几百,你他娘的敢跟老子斗狠,不自量力!”
“冷静!冷静!金虹,金虹,事情别闹大了啊,赶紧把人叫回来!”
李元祥猛地一把抱住上官庭芝,劝说的人顿时调转了身份。
“冷静个屁,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拿着鸡毛当令箭,当我们是好欺负的!老子先锤他一顿再说!”
看着上官金虹带着人追逐,江王殿下一脸懵逼:“说好不能这样继续下去的呢?”
第二十四章 问道于盲
咸宁市工程处的办公室内,张德气极反笑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半晌没说话,就这么坐在暖座里,斜看着他们。
“姐夫,这不能怪我们,那老货太气人了。我跟……”
“你叫我什么?”
江王殿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心里嘟囔了一句“要不老子叫你侄女婿?”,但最终还是低着头细声细气:“使君。”
一旁上官庭芝听到江王殿下喊人“姐夫”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年纪小,胆子也小……当然了,在一个标准大气压下,他胆子小。
“我让你们在一线熟悉业务,你们倒也真是熟悉,由内而外的。三个月带人打群架五回,要不是你们两个家底还算丰厚,老婆本都被罚光了吧。”
“师伯,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个小吏招人恨,有点小权就要耀武扬威。一个事情分成五六七八件来做,这不是戏耍人么?上回我们打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个龟孙偏帮一片区,就因为一片区是他乡党,盖个章一天妥当。到我们就是要跑十几回,还汉阳江夏两头跑,过江不要钱啊。”
“你打群架还打出傲然志气了?”
老张气的哭笑不得,少年意气就是这点不稳,心意固然好,可办事儿毛糙。两个人一个亲王一个上官子弟,玩弄规章业务不如小吏,反而靠暴力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也没解决多大问题,这不是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吗?
“师伯,我就想着,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