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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兵一个个低着头，有的带着泪，整好了队；他们默默地通过哨卡，一步步慢慢向着苏州方向走去——没有一个人留下！
曹小民心里欲哭无泪地在嘲笑自己，在痛骂原来时空那家电视台；他以为自己一番话，就会留下一群死士！但是现实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幻想，他不是振臂高呼一呼百应的英雄，士兵也不是电视上那些被两句话就会激得不要命的愤青。他们是士兵，他们是人，是普通人！当他们知道打败了他们会害怕，当他们知道有机会逃生他们会选择逃生！
败兵的队伍延绵不绝，仿佛永远过不完，在路两旁的难民把路边走成了干道，人流越扩越宽，已经踩着曹小民的战壕过去了，曹小民在战壕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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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狭路
第五十章 狭路
（……你们以为要老兵玩命的时候，真的会大家争着抢着或者抽签吗？没有的，也没有一个长官会明着命令士兵去死，没有长官做得出来；但是士兵们都知道，不用告诉他们，他们都知道什么样的命令就是要殉国了……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因为路上有了七十四军三零六团暂编营在维持纪律，这一路上的败兵开始变得有条理了，难民也没那么慌张；难民们知道那些穿军装的也会在抢道时不管不顾地撞他们，甚至可能会故意欺负他们，但是大家还是愿意默默地跟着军队走。这好歹是军队，如果走没有军队的路，碰上拦路打劫发国难财的，那就是连命都不保了！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在战火中涂炭的生灵是那么的无奈和无价值……
一支一支的部队就这样默默从曹小民他们身边过去，曹小民不再向那些部队招呼说服他们留下阻击可能出现的敌人了，因为他努力过，但没有留下一个人。坚守着阵地的人看这那些低着头过去的部队的目光是茫然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长官要留下。过去的人根本就抬不起头，他们内心全是愧疚。每一个过去的士兵都知道现在他们安全了，因为有人给他们在后边顶着；但是一种羞耻却让这种安全感变得非常难堪：大家都是军人，为什么自己就要别人护着？！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不能留下，留下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带着重重的内疚和羞惭，每一个败退的军人脚步都异常沉重。
“大嫂，可以……”曹小民很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盯着对方的胸脯看；他抱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拖着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在邵家一家家地看过去，终于看到了一个在哺乳的农妇。
农妇冲他投来一丝非常友善的笑，然后从他手里接过婴儿；这个长官处决了撞死百姓的坏丘八，整个邵家都知道了。这支军队讲道理，不欺负人大家也是知道的。长官抱来的婴儿就是那个刚刚失去母亲、被母亲用身体挡住危险保存下来的小生命；农妇用一模一样的母性接纳了刚刚失去母亲的婴儿；而那些同样善良的农人则和几个卫兵一起用木头给那个年轻的母亲钉了一口木箱，然后这片他乡陌地接纳了她……
一骑健马忽然飞一般直接跑到了曹小民面前骑士才跳下来：“鬼子来了，八公里……”
因为这支部队从四行仓出来的时候带走了几副鬼子的炮兵目镜，所以他们的观察距离可以很长，加上侦察兵前出很远，他们很早就发现了鬼子的部队。
“一个加强大队，或者说一个精编联队，剔除掉了各种炮兵，但是增加了很多机枪，大约两千人……”侦察兵在指点着粗简的地图道：“就在这里，走的都是我们前几天走过的路……”
“两千人！……真的就是把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留下的整编联队啊！”李添豪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加上“半仙”和“瘸子”带来的人总共七百四十八人，有一半人有枪，平均每条步枪不到五十发子弹……
“鬼子有炮，小钢炮。”侦察兵继续道：“我们观察到他们的小钢炮数量和重机枪数量都比常规步兵联队多，应该是考虑到走山路特别调整的轻武器强化部队……”
“这仗没法打……最多两个小时。”杨满竖起两个指头：“两个小时，可能要打掉一半的人……”他看着曹小民，他不怕死，但是很显然他希望曹小民下令撤退，因为没法打。
“我们撤吧！”“半仙”终于开口：“八公里的山路，有得鬼子好走了，我们还有时间……”
曹小民愣愣地不开腔，他想打，但实在无法打啊！七百乌合之众对两千精锐之师；他想打，但不知道怎样打！
曹小民扭过头，在高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大路依然烟尘滚滚，不用想都知道那里全挤满了败军和难民……
他一转身：“都是我的兄弟，实话说我想走，但是我们不能走……”曹小民忽然感到热血堵住了他的胸口，眼睛一红沙哑着嗓子吼出了一句话：“身后全是老百姓，中国民党军人没退路！”
打败鬼子是不可能的，凭着他们的实力；但是他们有机会吓跑对手！
杨满的连队分成四波次，第一波次全部带着**包，冲上去就是自杀式攻击把敌人的先头部队炸乱；第二波次进攻则全是大刀片和其他冷兵器，和敌人纠缠住之后由第三波次用手榴弹炸敌人的援军，然后两个波次的部队汇合继续推进；第四波次的部队再次使用**包，在敌人和他们第二三波次部队纠缠时悄悄从两侧运动过去，再次实施自杀式攻击。李添豪的部队紧接着还是四个波次，前两波人集中了全营的精锐火力，必须把敌人打出一段距离，后边的部队空手上去，捡拾敌人的武器继续进攻……战场不能设在邵家了，这里太开阔，一旦被敌人展开他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战场设在其中一段狭窄的山路上，他们不能防守，他们必须进攻，顺着山路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把敌人击溃吓跑！如果不成功，他们将全部战死在冲锋的路上！
这是他们唯一有机会吓坏敌人，以为中国民党军队在这一线有强横防守的方法，以一个营前赴后继的自杀式攻击吓住敌人，至于能不能奏效，他们会不会全部战死也无法抵挡得住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这是他们想到的唯一有机会成功的办法！
作战方案是大家合计出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断子绝孙的打法，但是他们只能这样打了，因为“身后全是老百姓，中国民党军人没退路！”
……你们以为要老兵玩命的时候，真的会大家争着抢着或者抽签吗？没有的，也没有一个长官会明着命令士兵去死，没有长官做得出来；但是士兵们都知道，不用告诉他们，他们都知道什么样的命令就是要殉国了……曹小民脑中翻来覆去是祖爷爷的一段回忆，他不敢确认这个计划下这个命令，甚至不敢拿眼睛去看杨满，他知道这个计划就是杨满和他的两百多川伢仔的催命符！
“营长、添豪，这个先锋只能我们川军来打；我们训练差，拿着好枪也浪费，就是这样好，手榴弹、**包、大刀片……”忽然杨满一下子嗓子哽住了，他本来是想让曹小民和李添豪好受些，但是……都是死人堆里出来的，谁不明白这样的战斗代表什么！
在大家眼泪流出来之前，杨满冲了出去，直接就往自己的连队发狂地跑了！
“扬隆！你是我弟弟，第一梯队就由你带领！”杨满回去后马上布置任务：“你听着，别给我们老杨家丢脸……”最后在连队出发前，整支部队爆发出一句口号：“身后全是老百姓，中国民党军人没退路！”
邵家的农人老老少少全部走到了山路旁，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军人忽然丢下了他们修好的工事，但是这些中国民党军人不是逃跑，他们往山路里边去了！
“我会回来带走他们的，麻烦你们了……”年轻的和善的军官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交给那个给婴儿喂奶的农妇，他真的会活着回来吗？……
“身后全是老百姓，中国民党军人没退路！”每一支部队出发，都会喊出这一句口号，虽然不明白，但是所有的农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把他们胸口堵住的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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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国存我死
第五十一章 国存我死
（……现在有些电影上也会放出来国民党军有气无力喊着国存我死的口号炸坦克的场面，那真是种污辱；你要是真的看到过成百上千川军将士一起声嘶力竭喊出这句遗言般的口号，割草似地整片被打倒却前赴后继的场面，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壮烈！什么叫震撼！……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杨隆从来没有带过兵，他的哥哥是个连长，但他只是普通一兵；但今天哥哥让他带第一梯队！因为这是一个死任务，如果不让自己的亲弟弟上，哥哥不好意思让其他人上，杨隆知道……身上越来越沉，老秋，他的排长往自己身上铲上的泥土已经够厚了，正在把泥土拍实，然后会往上加些枯枝，在杨隆的感觉中，这是他被埋葬了……
老秋很悲伤，杨隆是杨满亲自领到他的排的，连长要他照顾好自己的兄弟；但是现在他却要亲手把这个大男孩埋掉！因为自己有烟瘾，不能长时间潜伏，因为他是杨满的兄弟但不是亲兄弟！
“杨隆……没人看得见了，来，你起来，让老哥来吧……”老秋轻轻地对杨隆道：“你没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起来袭击，还是老哥来吧……”
已经被埋在泥土下，就差个脑袋没伪装好的扬隆一动不动，就像一块泥土一样；但他的声音传来了，低沉的，有些发抖：“身后全是老百姓，中国民党军人没退路……”
老秋不禁一瞬间失声哑哭！
远处有些散兵游勇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鬼子应该是接近了，这些逃兵正好吸引住那些鬼子斥候；但这也告诉潜伏的中国民党军人，现在他们不能有一丝响动了……老秋依依不舍地加入到了那些散兵当中，往后方撤退；但他还忍不住看了看杨隆潜伏的地方，他只看到路旁满是枯叶，杨隆已经与大地化为一体……
“他是个全国知名的抗战英雄，处理起来要谨慎些……”那个曾经接过曹小民的报告的军官在一辆吉普车上咬着一根弯弯的德国烟斗，感觉自己就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德国顾问一样。最后他对军法处的人下了命令：“我看就这样，妖言惑众煽动百姓逃跑、枪杀执行命令的长官哪一条都够他死上几次了；但我们自己执行不好，枪毙从四行仓出来的英雄要范众怒的；我们把他和他那几个到处劝老百姓撤离的部下一起交给王耀武长官处理吧。该怎么办，让五十一师让王长官自己决定……”
苏州警备司令部除了带兵官和作战部队外，其他的各部门开始转进了。
随着吉普车的马达响起来，几个宪兵被弄了一身尘土，但依然站在路边上笔直地挺着身子敬着礼直到长官的车子远去。
“长官，现在马上出城抓曹小民吗？”一个宪兵对着他们的班长问道，话音刚落就被啐了一脸：“屁！你就那么想对自己的弟兄开枪？！咱哪都不去，就等着五十一师过来，把事情跟王师长说一声得了……我告诉你，这曹小民要真是贪生怕死煽动百姓逃窜好自己逃命，他绝不会自己带部队出东门顶上去！？我看这曹小民就是条铁汉子，他真见过鬼子屠杀百姓！……现在咱们回去把李斌那几个先松了绑，到时候交给王师长就是！”
苏州城里现在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了，到处在传言鬼子因为不敢在上海大屠杀，要在苏州发泄，要杀光苏州的每一个人……街上到处是要向西逃跑到太湖对面去的百姓，把每一条主干道都塞得满满的，头上不时会飞来的鬼子飞机却没有往下边扔炸弹，只是偶然俯冲下来把难民们吓得半死。苏州城里现在只有一群发电厂的德国工程师情绪比较安稳，他们已经获知只要呆在发电厂就没事。但是这些德国人看往难民的目光却依然充满同情和悲悯，他们已经习惯了和这些中国人相处，而且在他们眼里日本人也是德国人的敌人——德国分派到各部队的基层军事顾问在上海一战中死伤竟达三分之二！
“你觉得九国公约会解决得了问题吗？”一个德国人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西去的难民忧心忡忡地问他的同事。
“没用的，难道英美会指责日本人是不义的吗？别忘记了一九二三年、一九三零年英国人和美国人都对中国首都采取过军事行动……当然他们离得太远，不像日本人会把那么多军队派到中国来；但是性质上有差别吗？我们只能说，可怜的中国人……”一个电厂高级工程师道：“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争，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