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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天大概快亮了吧?曹小民看看远处东方灰蒙蒙的一片,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下了黑衣,又一个晚上要过去了;这样的日子,这样一场场血战竟然要打八年,我们的民族是怎样渡过这八年的啊!?现在还不是抗战最黑暗的那一段日子……他是战争的直接参与者,战斗在火线上的人,但他经常会觉得这场战争离他很远,甚至和他无关;在曹小民已经完全习惯了在战火中渡日的时候,他的思想经常会在很重要的时候走神,就好象战争真的和他无关一样。现在,爆炸声响起来了,仅仅是战斗开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面的枪声很密集,除了最熟悉的三八步枪响声外,毛瑟手枪、中正式以及这个阵地上仅存的一把汤姆森冲锋枪的嘶鸣都能被辨别得一清二楚,确实是偷袭的弟兄们发动了!
曹小民手一挥,除了留守的伤员和重机枪手外,这个阵地上还有能力进攻的弟兄全部摸出了掩体,曲折迂回在断垣残壁之间向着他们曾经丢掉的阵地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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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人
第一零一章 人
(……在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当中,火线上时会看到双方被开膛破肚的弃尸;那是被互相摸哨捉去的俘虏,杀了,看看胃里有什么就知道还要对峙多久了……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人类的战火可以摧毁一切他们的建设,四间屋子本来同属于一座洋楼庭院,但是现在它们就像四个紧紧靠在一起的被欺负的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院子的围墙早就作为战斗掩体被鬼子的步兵炮轰得分崩离析,这栋曾经豪华的洋楼唯一能够给人遮挡风雨的就剩下了这四间屋子;那些曾经对它们疯狂地摧残的恶棍此刻却在屋子里躲避着北风酣然入梦。
忽然爆炸就响起来了,火光从屋子的门窗和被炮击轰裂的墙缝中透出去,橘红色,非常灿烂!前一刻还抖得筛糠似的一群袭击者忽然变成了猛兽一般,四个小队二十人猛扑四间屋子的门口,扑面而来的浓烈的硝烟让这些军人精神为之一醒;他们迎着炙人的狂飙直撞进屋子,在朦胧的视线中对着看见的人形状物用枪打,用刺刀捅!
和鬼子打了那么久,何曾试过如此快意!?子弹打进人体的“噗噗”声和刺刀捅进抽出摩擦着骨骼的“咯吱”声让每一个袭击者感到畅快无比——他们这一刻杀的不光是侵略者,他们杀的还是吃人的禽兽!
“策策策!策策策!……”重机枪的子弹雨点般打来,溅起砖石的碎屑隔着棉衣也能让人感觉到冲击力,曹小民连忙伏下,在他的身后,那些被放在射击位上的伤员也和重机枪手们一起开火了……
“散开!散开!……”曹小民焦急地大声叫着,新兵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扎堆,在冲锋的时候更是如此!“噗噗!”子弹入体的声音开始响起来,一个士兵身前身后同时溅起血花,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被穿过身体的子弹残留的冲击力直接撞得倒摔下地一动不动。
鬼子机枪阵地竟然还有能力封堵他们,难道袭击的弟兄不顺利?难道偷袭失败了?曹小民额头上全是冷汗:这一次偷袭如果失败,这一处的阵地必然就会沦陷!
“叭!”极度紧张的曹小民却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忘我,他一抬手竟然一枪就把鬼子的机枪手干掉了!一挺机枪哑火,让弟兄们的进攻顺利了很多,三个弟兄就在那一处火力缺口一下子冲到了鬼子一处机枪阵地下边的射击死角。一枚手榴弹从阵地上抛下,抛手榴弹的鬼子几乎在同时被后面的火力掩护打成了筛子。“轰!”手榴弹就在空中便爆炸了,凶暴的弹片雨点般罩下去,三个冲到机枪阵地下的弟兄无一幸免全部伏倒阵前!
这是短兵相接,双方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却不是在拼刺刀,他们在对射!从机枪阵地上冲下来向四间屋子猛扑的两个鬼子兵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冲上去的袭击者。
这是什么人!?鬼子兵惊诧地看着眼前两个全身精光,胸部以上被战火硝烟熏得乌黑,沾满尘土血迹但胸部以下却被污水洗得发着白亮的国民党军士兵……条件反射般的双方不约而同开火,步枪子弹的强劲穿透力在这个距离能把两个人打穿!“砰砰!”“叭叭!”一阵步枪对射,大家就站在原地把枪里的子弹打光;冲上去的三个弟兄和冲过来的两个鬼子全部倒下……
对冲,也是对耗!源源不断地在背后冲上去的国民党军士兵和那些保护机枪手不得不迎面冲下来的鬼子一对对地在互射中倒下,喘着粗气的阿龙提着一挺汤姆森终于取得了决定胜利,最后两个冲下来鬼子步兵在对射中被冲锋枪打成了筛子……
最远处的机枪阵地上,两个鬼子射手忽然放弃了对正面扑过来的曹小民的攻击队的火力压制,每人拿着一支步枪转身就跳下射击位飞奔逃窜!
“轰隆!……”一声巨响,剧烈的爆炸把重机枪分解成零件状,拿着冲锋枪正准备向鬼子射击的阿龙被震得一下子摔倒在地;在正面冲上去的曹小民等人也连忙卧倒……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另一处鬼子的机枪阵地也炸了,这处阵地上的鬼子看不到逃生希望,他们是连着自己一起炸的……鬼子在确认自己要被消灭的时候,他们就会先把武器毁掉。
扬尘还没散去,被初升的太阳照得像团火似的;剧烈爆炸似乎还在耳边留着残响,战斗结束了。一次成功的奇袭,国民党军夺回了他们失落了一晚的一处阵地。
曹小民正面攻击的一个班连他在内还有战斗力的仅存三人,在下水道里偷渡过去发起偷袭的三十人有八个在和鬼子的互射中中弹……三个已经扑到鬼子跟前被手榴弹所伤的士兵,只有一个活着,他乌黑的脸上不时还会眨一下的眼睛告诉大家他还活着;但是从被弹片划开的脖子处涌泉般流出的止不住的鲜血却又告诉弟兄们他没救了。
没有欢呼,没有喜悦,夺回阵地的国民党军士兵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防备着远处可能存在的敌人的袭击,默默地收拢着尸体和伤员……
“长官……阿龙也不行了……”一个里头空空外边刚刚裹上鬼子棉大衣的士兵看到已经上到阵地上的曹小民,神色黯然地低声道:“八个弟兄,没一个看着能活过来……”
“给我……给我……挖一个鬼子心……我要吃……”阿龙身上中了四枪,靠在墙脚,口鼻都冒着血沫,每说一句话都会涌出一口鼻的血。他要吃鬼子的心,因为鬼子吃了他弟弟……
悲凉的秦腔又一次在曹小民的脑中响起来,他又一次见到了程疯子那熟悉的脸庞;这一次,又是兄弟一起殉国了……
曹小民拔出刺刀,走到两个叠在一起的鬼子尸体前,挑开他们的衣服,一刀下去就是开膛破肚……在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当中,火线上时会看到双方被开膛破肚的弃尸;那是被互相摸哨捉去的俘虏,杀了,看看胃里有什么就知道还要对峙多久了……好一会,曹小民转头对着身边的弟兄道:“鬼子真的要崩溃了,两个人,胃里全是……”他说不下去了,原本他是按照祖爷爷回忆录里的方法去看看鬼子是不是真的断粮了,他希望看到是空空的;但他看到了那两个胃里是消化得差不多的肉糜,阿虎的肉……
他看见阿龙依然撑着,身上的每一处枪洞都随着呼吸涌出鲜血,越来越少:“鬼子……心……”阿龙还在等着……
要挖吗?曹小民能下得去手,在苏州他就和“酒鬼”他们把很多鬼子大卸八块;但是那样好吗?自己已经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战争机器,难道还要别人也这样吗?
“阿龙……安心去吧……”曹小民眼里渗满了痛楚,用很慢很轻的语调对阿龙说道:“我会把每个鬼子的胃剖开,我会把阿虎找回来安葬。”
感觉到身边聚拢了不少弟兄,曹小民提高了声音很凝重地道:“鬼子吃人,他们是畜生;但我们不是!”
阿龙的眼睛闭上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血再流出来;他没有不甘,虽然他至死没吃到鬼子的心脏。
今天的阳光很灿烂,就像是为了配合城里各处的爆炸声、枪声一样灿烂。“老嘢”往曹小民的手里塞了一包烟:“长官,最后一包了;下次见面记得还我……”
下次?还有下次吗?当然,如果能够给“老嘢”还上这包烟,不,十倍偿还,曹小民愿意,假如真的还烟能够看到活着的“老嘢”的话。“我给你整一条,记得来找我要……”曹小民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和“老嘢”一样……
东方升起的阳光对一夜无眠的眼睛是一种强烈的刺激,曹小民的眼泪竟然被刺激得流了下来;南京城里,像这样日夜恶战的阵地还有很多,还有很多战士希望在战死前得到长官的关注,他还有很多的路要走;曹小民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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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渡江
第一零二章 渡江
(……从南京撤往江北的过程让人欲哭无泪,我很多能征惯战的弟兄就那样被冰冷的江水吞没;冬天,穿着棉衣游不动,光着身子会冷死;那时无数的士兵和老百姓都是抱着块木头就渡江,被淹死的、被冷死的、被鬼子汽船撞死的……到了北岸回头一看,长江面上全是浮尸……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日出江花红胜火,日出了,江上的浪花泛着红,不胜火,但像血。滚滚长江,东逝的水上飘满了尸体。
在昨天最慌乱的时刻,撤退到了江边的守军各部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可以过江的船只。慌乱的士兵,特别是那些水性比较好的士兵,很多人随便找块木板树桩就往江水里跳下去……为了争夺一张可以把人浮起来的木桌,为了一个木盆;惶急落魄的穿着军装的人在江滩上互相撕打,他们浑忘了他们是曾经并肩和侵略者拼命的弟兄!江滩上一片凌乱,很多散乱的部队军官都已经无法约束自己的部队,甚至很多军官就指挥自己部队在抢夺,抢夺可以到江北的一线生机!
天上是鬼子的飞机,越来越多;飞机不断俯冲下来对地上的人群进行扫射,每一次飞机拉起机头都在漫长宽阔的江岸上留下一地的尸体。每一次空袭之后,在飞机下活着的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抢夺,抢夺那些死者曾经拥有的渡江用具和食物。
地面上的人是军人,但只有很少几处有序的军队会在遭到空袭时对空射击;大多数杂乱的部队甚至一枪不发默默承受着空中打击,只知道拼命寻找可以漂浮的物体,拼命抢夺食物,拼命逃!
江面上是鬼子的汽艇,横冲直撞地扫荡着那些抱着木头泅渡的官兵,他们用船掀翻那些简易的木排,把它们撞散,甚至懒得用枪!汽艇掀起的巨浪翻滚中,是落水的中国民党军人无望的挣扎;他们在浪涌间挣扎、在寒冷中挣扎、在死亡线上挣扎!
不能呼救,江水会灌进嘴里,只要一口就可能把人呛晕!不能指望别人相救,每个人都自顾无暇甚至早就不支,碰上谁都会扯住不放!只能靠自己,只能全力往江岸的另一边拼命划水……
整一个白天,北渡长江的场面就是中国民党军人被杀戮的场面;漫长的江岸线上,伏满了尸体,怵目的红一滩滩一片片让大地变色。沿江的水面密密麻麻是那些被北风吹回来的死在江里的人的尸首,后来要过江的人竟要先从浮尸群中越过!那些侥幸游到对岸的人,还得面对自己人的杀戮——逃之夭夭的唐生智除了没有通知守挹江门的三十六师撤防,也没有解除对岸的警戒部队禁止泅渡者登岸的命令!那些体力最好的士兵千辛万苦游到对岸却往往遭到自己人的射杀,重新跌回到他们历尽艰辛才游过的滔滔江水里。
……从南京撤往江北的过程让人欲哭无泪,我很多能征惯战的弟兄就那样被冰冷的江水吞没;冬天,穿着棉衣游不动,光着身子会冷死;那时无数的士兵和老百姓都是抱着块木头就渡江,被淹死的、被冷死的、被鬼子汽船撞死的……到了北岸回头一看,长江面上全是浮尸……曹小民尽力的抗争没能改变祖爷爷身历的渡江悲剧,幸好他没亲眼看见,他不知道;否则他一定会怀疑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还有没有意义!
比仓惶的军人更加绝望的是那些老百姓,有的拖儿带女、有的甚至挑着家禽家畜……他们到了江岸边上的时候就绝望了:连军人都无法过江,谁又会顾得上他们?
在路边不时会看到几个大人带着一群小孩呆呆地含泪定在那里,这个年代的国人生养子女都比较多,在逃亡时他们都用箩筐挑着小的拖着大的逃;但是他们的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