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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任务呢?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啊!当然,还有别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不在乎这次任务成功后的奖赏,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三个宪兵团的弟兄心里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很明显他们知道另外的九个人一定会干!好吧,那就疯一回吧,不枉这辈子扛过枪!
“孙长官要救,弟兄们也要救……等‘大少爷’回来大家别说这事,就当作关心打探一下消息好了。”曹小民觉得按王涵生那种出身,他给自己的那种使命感大概是不会同意节外生枝救援那些被俘的弟兄的。
“曹上校,又救了六个人……”已经为了避免以后一不小心说漏嘴泄密而被大家改称为“大少爷”的王涵生一回来就火急火燎对曹小民道:“曹上校,这六个人不同其他,他,他们是从那片废墟中杀出来的!”
六个从那片死亡废墟中杀出来的人?太震撼了!当王涵生听到家人来报告,在他们回去接收清扫王家的正屋时发现了六个从那片地狱里越过鬼子的封锁突围出来躲在地窖的国民党军士兵的时候,他太震惊了,这六个还是人吗!?
“我家就在中华路边上,鬼子进城后沿着中华路打,很早就把我家那一块占领了,那里一直都是他们的控制区,只是因为附近交战所以封锁没有归还给我们,这次逐屋搜索反而没有搜那里……”王涵生道:“你们知道我这身……我可没敢自己去见他们,也怕随便救援一般人会泄露身份,得你们去……”
那里还有自己的弟兄活着杀出来了!?有的弟兄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弟兄们每个人都想去!他们听到曹小民回来说了那片他们也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的惨烈后,谁都想第一时间见见从那里杀出来的弟兄!
军装已经洗过了,洗脱了征尘,但却洗不去血迹,进了王家正屋大宅子的曹小民换上了那件千疮百孔的国民党军军服,披上了用麻包袋割开而成的伪装衣,拿着油灯走进了地窖。
门打开了,想象当中的寒光一闪没有出现,难道弟兄们真的那么快认出我了?还是认出了这身军装?曹小民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制住来人,就像他们曾经对王涵生的那个家人做的一样;所以他把油灯高高举到自己的面前,让别人可以看见他的样子,特别是那顶有着青天白日徽的钢盔。
但是没看到指着他的枪,也没有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他只看见了六个烂泥一般的身躯卷缩在一起浑身散发出那种从死人堆里带来的特有的酸腥恶臭!
……冬天作战的时候,我们的部队被服不够,士兵们都很冷;但大家都知道哪儿冻僵了也不能把抓枪的手冷坏了,所以躲在战壕里的时候大家就把手塞到裆部,对,就是捂着自己的小**,,那样手就不会冷坏了……出现在曹小民面前的六个人就那样睡着了(还是死去了?!),以和祖爷爷写在回忆录里的,他自己后来一直保持的那个睡姿同样的姿势缩着睡着了。
“……那个老不死的老流氓!……”妈妈愤恨的怒骂声在耳边响起来了……曹小民小时候祖爷爷曾经有一次在屋外门口的长石条上睡着了,大热天赤着上身就穿着条方裤头,在睡梦中的老人不知不觉就恢复了他在年轻时在战壕里的姿态,他的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裆部睡着了,伸了进裤子里去的。就这样,奶奶和妈妈就骂了老人一辈子的老流氓……伴随一个老兵一生的创伤有多少?有多少是根本不为人察觉的?他的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也许都不经意地显露着战争的创痕,永远不会痊愈的创痕!
说过不再流泪,但这一刻曹小民实在忍不住,没有别人在场,他的眼泪在油灯晃动的火苗照射下潸然而下。在他的眼前,是六个从那片死亡废墟中杀出来的人;他们累极了,睡着了。
睡梦中的那种呼吸声,就是像早锻长跑时那样的两呼两吸或者三呼三吸——这是一种长期在最复杂的敌我交错的战斗状态下生存下来的老兵才会有的呼吸声,它把正常的一个呼吸过程分解了,变成弱不可闻气若游丝的偷偷摸摸的呼吸!只有弓着身子肺部无法舒张才能让人在无意识当中这样控制呼吸、只有在浅浅的战壕里或者废墟中的掩体里睡觉才会这样弓着身体、只有这种姿势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极度疲劳的睡眠中打鼾、只有这样的呼吸声才能够比可能出现的敌人脚步声小,在敌人来到面前之前醒过来作战!
缩在墙角挤在一起的他们很冷,互相靠着取暖——已经很好了,有兄弟可以互相取暖,在战场上他们的身边只有冰冷的尸体!在那一片废墟上,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北风中发抖,他们身上早就被寒意侵透了,也许只要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但当他们会醒来的时候,就是要战斗了;他们别的地方可以冷坏,可以被冻僵,除了开枪的手;所以他们的手保存到了身体温度最高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姿势就是那么的猥琐下流……
他们已经在极度的紧张中拒绝了一切不熟悉的人,哪怕他们觉得应该信任的人;所以他们拒绝了王涵生的那个家人,只接受了点食物就把人撵出来了,不需要他提供别的帮助,包括医药或者棉被。也许他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正常思维,根本不会去考虑那个看上去应该可以相信的同胞有没有出卖他们的可能,也许他们已经陷入到一种幻觉中去了……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弟兄,一起在地狱里杀出来的弟兄,所以他们在倒下之前挤在了一起,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到是安全的。
他们是很警觉的人,甚至他们可以被一点点不存在的声音,被一种预感惊醒;但是,现在曹小民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他手中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庞上,他们依然没有一丝反应——他们已经疲劳到了极点,真正的人类忍受的极点,过了就会死去的极点!
曹小民看着那一张张脸庞,那些干枯的、开裂的、风干了厚厚一层泥灰血迹的脸庞、在金黄色的灯火照射下依然惨青的脸庞,他眼中的泪水怎样都止不住不断落下来,颤抖的带着伤感但却是幸福的泪水。他认出来了,那里头有“叫子”、有“单耳”……那里有他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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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故事
第一四六章 故事
(……在战场上把手榴弹直接往人多的地方扔,用机枪往人多的地方打,这很正常;但还是会有很多士兵在战后会对着那一堆堆倒下的双方的尸体呆呆地流泪,因为他曾经向这堆人扔手榴弹或者扫射,倒在这里的弟兄在他看来是死在自己手上的……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叫子”晕过去了,在醒来认出曹小民后马上晕过去了;“单耳”和另外的四个人也一样,仅仅醒来了一下,看到了曹小民头顶的钢盔便带着一丝笑意闭上了眼睛。他们终于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了,就像曹小民当初到了上海的医院时一样,因为他们终于把生命交到了可以绝对信任的兄弟手里。
汽车的颠簸中,睡梦里的“叫子”眉头不时会来一阵紧蹙,似乎他还身处那个战火地狱受着煎熬一般;突围了,回来了,但他还在战斗,他的精神还在那片废墟上……
入夜的废墟黑沉沉的,阵地上不知还有多少弟兄在战斗,但是他知道真的没几个了,因为他们大多数人在白天的时候放下了枪,在他眼前……弟兄们真的放弃了吗?他们怎么能够放弃!?第一次发现瞄准目标的抢在抖动,天气太冷了?还是太饿了?“叫子”明白都不是,只因为他的枪在瞄准的是“砍刀”,从“小龅牙”、“砍刀”到其他的人……一个个,叫得出名字的和不认识的,“叫子”的枪换了一个又一个目标,最后他的手没有扣动扳机。
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突围时机了,鬼子也许以为这片废墟上没有活人了,他们的封锁线应该很松了。突围后该到哪去?能想那么远吗?离开这个死地,到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再说……在这个晚上还在坚持的那些残兵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是最坚强的战士,他们坚持到了最后!
……黑暗中竟然还听到呻吟声!那是鬼子们在受伤后走向自己接应的坦克车时经常发出的那种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嘟囔……“叫子”握紧了插在瓦砾间的刀柄。
“唰!”抹上了泥灰的军刺在风声响起之前就扎进了那个鬼子的右腹部,然后一拧……那个鬼子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跌倒——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条件反射地把手捂向腹部,他捂向脸部!这一来让叫子捂向他嘴巴的手被挡住了,但是,在他发出声音前,“叫子”的下一刀已经刺破了他的喉咙!那一刀真快!
这是“叫子”在那片废墟上杀掉的最后一个人,然后他消失在夜色中……
“我没下得去手……那是‘砍刀’……我亲手教过他打枪……我真不想看着他投降……”“刀子”醒了。在他身上粘着伤口的衣服带着脓血被弟兄们撕下来的时候,他仅仅是皱了几下眉头,他没醒过来;在他冰冷的身躯被放进大木桶浇上热水的时候,他在昏迷中眼角渗出了泪水;在他身上被绑满了纱布换上干净衣服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吐出了一个“妈”字……但是当王涵生拔出他那把加大号军刺发出轻轻的“噌”一声的时候他竟然醒了,他看到床边全是弟兄们的脸“我杀过很多人,但那一刻我真的下不去手,那是我的兄弟……”“叫子”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诉说着他的伤痛。
……在战场上把手榴弹直接往人多的地方扔,用机枪往人多的地方打,这很正常;但还是会有很多士兵在战后会对着那一堆堆倒下的双方的尸体呆呆地流泪,因为他曾经向这堆人扔手榴弹或者扫射,倒在这里的弟兄在他看来是死在自己手上的……曹小民含着泪点着头,他明白;祖爷爷说过,他自己亲身经历过。
在四行仓的楼上,他瞄准了王医生半天,但始终无法扣动扳机,他明白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兄的难受……哪怕是他已经必死!仪凤门上一个个被烧伤的弟兄,那些由他送上路的弟兄,一张张没有眼眉和睫毛胡子的脸,一双双睁大却看不见的眼睛梦魇般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叫子他们六个人出来了,从那片死亡废墟上带出来了六段故事,六段传奇;但是在那片废墟上的故事或者传奇却远远不止六段……
那一刀真快!死“叫子”……在那个晚上“老崩牙”缩在地上想。
生命正在流逝,但是,怎么却有那样一种快感?老崩牙很意外,他见到了齐宽……“兄弟,我说怎么这么巧?我叫齐宽,你叫齐广,咱么好像生下来就是要做兄弟的……”……那是他穿上军装的第五天,他有了个大哥,是他的排长,叫齐宽……
在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日子里,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的路,跟过冯老帅、、阎老西……
那一场血战,他看见有人要在大哥背后偷袭,就扑了过去……后脑长眼一般的大哥回身就是一枪,大哥真厉害,他早就知道后边有人要偷袭了……“轰!”脑中一炸,他晕了过去……
齐广醒来是五天后了,齐宽的一枪打在他的腮帮子上,打掉了他的一排牙,他当时就晕过去了。
“你大哥那时杀发性了……他的眼都是红的,红着眼的他看见自己竟然一枪打死了从背后扑上来救自己的小弟,他傻了……他那一枪是含在嘴里扣响的,南军的人看见他杀了一个自己人后在那里野兽一样嚎叫,都吓住了。没有人再动手拼杀,双方的人大家就那么围着,看着他把枪放进嘴里,后来大家也就没打下去了……”齐广醒来后,知道大哥已经不在了,大哥以为错手杀了自己的兄弟,自裁了……
从那以后,军队里就没有了那个整天憨笑的齐广,只有沉默的“老崩牙”……
那只是错手啊,大哥,生死一瞬间的战场,谁能保证每一刻都能清晰地判断出来身后的是谁呢?就算死了兄弟都不会怨你的,大哥……那只是错手啊,“叫子”,伸手不见五指,谁能看得清那是谁呢?兄弟不会怨你的,“叫子”……
“老崩牙”不知道那些受伤的鬼子嘴里嘟囔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大多数鬼子都在喉头发出那样的几个音节,于是他也学会了。每当夜色降临,他就会带着一身的血迹、脑浆和骨渣子肉末像僵尸一样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蹒跚着潜行,嘴里嘟囔着“救我,救救我”的鬼子话,往那些他日间观察有鬼子兵潜伏的地方摸去……
一个又一个的夜晚过去,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晚上了,他在这几天杀的鬼子有多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每次当他嘟囔着那几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