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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淑媛-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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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姑姑没多问一句,正色应下,“奴婢一定赶着去办,定然不能王妃下午空手而回王府。”

  兰英莲顾首,想起荣姑姑还有事要回,便道:“你要回的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先去四季绸缎庄,等我从三山庵回来再说与我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话是这样说,荣姑姑却没有立刻退去,“王妃突然过来,不知王爷是否知道……若不知道王妃会来槐树胡同还好,以王爷对王妃的情谊,事后知晓也不会怪责王妃分毫……怕就怕知道……夫人请想,王妃有孕在身,王爷如何肯放王妃一大早就出门,且不陪着再来?”

  “王爷近来朝中事忙……”在家事上头,兰英莲并不擅长,许多事情她都是得荣姑姑提醒才想起来,是以听荣姑姑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此不合常理。

  荣姑姑道:“奴婢担心王妃是赌气回来的……”

  “不会,王妃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兰英莲闻言颦眉,心里其实已有五六分相信荣姑姑的推断,“罢了,你先去,我一会儿寻个机会问问那个叫霜降的。”

  因有荣姑姑的话,再次见兰芮时,兰英莲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兰芮神采飞扬,一点也不像心中有事的样子,她略微安心,寻了个借口将霜降叫到一旁细问。

  霜降闻言目瞪口呆,急急解释:“王爷是担心王妃在家闷得慌,这才出主意让她多来槐树胡同走动的……”

  兰英莲盯着她,目光凌厉,“你所言属实?”

  霜降一颤,跪了下去:“奴婢若是有半向虚言,定然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她竟然以性命起誓,兰英莲目光缓和,伸手将她拉起来,“我问你的事回去就别说给王妃听了。”

  兰芮耳力聪敏,其实她已经听见了,此刻正苦笑连连——本是不想娘亲操劳,却又让她忧心!

  不过见了娘亲,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人有说有笑的蹬车,一路往三山庵去。

  三山庵现在没有人,但到底是尼姑庵,男子不宜进去,一行到距三山庵数百步的灵光寺外时,兰英莲便令车夫勒马停车,让一众男子留在车上,自己与兰芮带着霜降几人徒步过去。

  快到山门时,斜刺里突然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来。

  猝不及防间,几人吓了一跳。

  庵堂门前怎么会有男子?而这名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文士袍,看着像是名落魄的书生,既是识文断字的人,那更应该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可他明知有女子从小径上通过,不仅不回头上山避嫌,反倒是直直地冲出来……处处透着奇怪,让人不得不防。兰芮握住一直放在袖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兰渊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手中有兵器,她心里踏实不少,隔着帏帽垂下的纱幔看了看身侧的娘亲,只见脸色铁青,正冷冷的盯着中年男子。

  “这位先生还是请回吧,三山庵主持不在,暂不接待香客。便是主持在庵中,男香客也须得在山门前止步。”

  “三山庵?这里不是灵光寺?”中年男子疑惑的回头看眼山门,然后向几人拱手致歉,“在下迷糊下走错了路,并非存必冒犯几位。”说着,退回土路快速往山上走去,转眼就消失在茂密的松林中。

  兰芮松开手中的匕首,绿枝吸了口气,嘟着唇道:“这人眼神也太差了吧,山门上写着一尺见方的字,他竟然没有瞧见!贸贸然闯出来吓人一跳,亏得王妃戴着帏帽,没被他瞧了丢。”

  “一个路人,理他作甚!三山庵距灵光寺很近,灵光寺又是向来香火鼎盛,打这条小径走过的香客,形形色色都有,走错路的在其中根本不值一凝。”兰英莲看了眼中年男子消失的土路,又道,“别在这儿磨牙,免得一会儿又撞见灵光寺的香客。”

  绿枝深知其中厉害,脚下的步子快丫许多,几人很快进了山门。

  许是时常打扫,三山庵与兰茵前两次来时并无不同,

  清静幽雅,丝毫不见久无人烟的荒芜。

  进了庵堂中,兰英莲在佛前上了香,去厢房找出扫帚扫院中落叶,霜降几人则卷了袖子帮忙,掸灰抹桌,也跟着忙碌起来。

  只兰芮有孕,独自在佛前诵经。诵完一卷经出来,霜降几人已经打扫完毕,她不见兰英莲,就问:“娘亲去哪儿了?”

  “夫人去翠微山了。”绿枝笑道:“夫人从前在翠微山埋了两瓶梅花香露,今日突然记起,便想挖出来带回京城。”

  提到梅花香露,兰芮便想起了那次兰渊借梅花香露将她引到这里的事情。

  那时她与娘亲相对不相识……

  那时她没想到这副身体不是文夫人亲生……

  那时她没想到有一日她会成为吴王妃……

  想到这些,她心里感慨万千。

  好一时,她回过神来,吩咐霜降去烧水。

  第237章 秘密(二)

  夏风吹过松林,树枝咧咧作响,淡淡的松香一圈圈荡开,似有还无,钻入鼻端让人神清气爽。

  兰英莲无暇体会身处松林的妙处,冷冷地看着身前之人,一双眼睛几乎喷火!

  “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绸缎庄,你还来此做甚!不仅如此,明知有人与我同行,你竟还从树林中走出来。”

  “戴帏帽的是吴王妃吧?”中年文士不答兰英莲的话,“我想看看她,所以才出来的。”

  “是吗?”兰英莲听他说出吴王妃三字,立刻知道他入京后并没有安静地呆在四季绸缎装,心一紧,瞳孔骤然收拢,迸出锐利的光,“你见她做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中年文士立刻想起了老鹰扑小鸡时,母鸡拼死相护的场景……他暗暗吃惊,当年孩子生下后,听说她一眼没看就让人抱走,率兵阻击阿泰所领的鞑靼部,大破鞑靼部后遁入空门从此不问孩子的事情。可看她的样子,那些话似乎不足为信。

  心里如此想,他神色未露分毫,连连苦笑后,说道:“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想看看……英莲,其实我很后悔,当年我若是能引开守卫,助你从阿泰手中逃脱,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住口!”兰英莲低声呵斥。但阿泰两字,犹如一把钝刀,一点点将她心里那道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给挑开,直至鲜血直流,疼得她浑身哆嗦,“你走吧,只要你从此不再我跟前露面,看在你从前相助的情分上,我自会送你银子千两,保你今后生活无忧。可你若再出现在京城……”说着她声音凌厉起来,“阿泰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城门上悬着的细作首级,必定会多出一个来。”

  中年文士心里一凛,当年兰英莲不顾劝阻,当众砍下阿泰首级的情景他记忆犹新,那带着温度的鲜血扬了围观者一身,他的脸上也被洒了一滴温温的,黏黏的,他十多年来从不曾忘过那温热黏糊的感觉,每每想起来,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英莲……我知道你心里恨阿泰,也恨我……”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兰英莲的手,兰英莲不着痕迹的错身让开了,“我没告诉你我是阿泰的谋士是怕你不吃我送去的饭食,怕你不再与我说话……由始至终我都不知道阿泰利用我,在我送去的汤中下了软骨散,这件事那日在河北我就与你解释过。而且,我虽为谋士却处处受制于阿泰,后来你定计让我引开守卫,也是因阿泰派人寸步不离的监视,我才会事败……”

  兰英莲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心里堵得慌。

  软骨散,就是汤中的软骨散,她才会……那些屈辱历历在目,她恨得银牙紧咬很想一掌劈向身侧的松树但她终是没有挥出手去,而是稽首低声诵读经。过了许久心中怒火稍微平息,她才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我伴着青灯十五年,心中早已没有嗔怨,所以我不恨你。但我如今已经还俗,且开了杀戒,你若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传出半句去,必定会成为我刀下亡魂。”

  “你不会。”中年文士轻声说,想起两人在鞑靼部时朝夕相处的情形,他语气渐渐笃定,“若是你想杀我,阿泰被斩首时,你就不会授意手下将我从俘虏中放出来……”

  这样的口气,兰英莲听得烦躁,她截断他的话:“今时不同往日,斩杀阿泰时,我没想过你还敢踏入大陈疆土,更没想过你会出现在京城!”

  “英莲,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阿泰死后,瓦刺部首领阿奴儿到处找我,还放出话,说只要我肯替他效力,他将许我国师之位。我若趁势投奔于他,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我心里放不下你,这才冒险回大陈找你……”说着又去拉兰英莲的手。

  兰英莲依旧避开了,“你我缘分已尽,走吧。依你的聪明,想你也应该知道,我留你性命已是仁至义尽,已是在拿自己和兰家的性命做赌注……”她深深的看了对面之人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离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一步,她都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英莲。”看着她反而加快了脚步,中年男子跟了上去,“我知道你行军布阵无人能及……可你对于朝中政局却懵懂不知,不仅不能助吴王爷得到储君之位,恐怕稍有不慎,还会连累于吴王爷……不若我留在京城,好替你指点一二……兰英莲顿住脚步,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这才是你从河北追到京城,历尽千辛万苦约见我的目的吧?”

  “英莲,你怎能曲解我的意思?我这样说,是想让我留在京城……”

  知道他抱有目的进京,兰英莲改了主意,抬手挥向中年男子,手快,中年男子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花,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稽首道了声佛号,兰英莲看向松林深处,扬声说:“来吧“到底还是瞒不过将军。”鲁先生从一棵腰粗的松树后走出来,到了近前,他看也没看中年男子一眼,说道,“骆厚德交由我处置吧,这样放他走,必定后患无穷。”

  兰英莲不答反问:“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鲁先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从前只知道王妃是将军亲生,其他的,也是听了将军与骆厚德的话才知道的……”

  “原以为你老实本分,却不想你忠厚的外表下竟藏着奸猾!你若真的对骆厚德一无所知,又怎么会连日跟踪他?我去河北见他时,你又怎么会送信去北疆让渊哥儿查他的底?”兰英莲伸出手,“算算日子,渊哥儿的信也该到了,拿来吧。”

  “将军……”鲁先生没有动。

  刚才兰英莲摇摇欲坠的栉子他在树后看得分明,若是看了信,只怕会受不住:可他也不想再用谎言欺骗她,跟踪骆厚德已经让她心生厌恶,若再欺骗她后果可想而知……“你跟了骆厚德十多日,一直只是在远处看着他,但你今日上来就说让我将他交给你处置,还说放他走会后患无穷……你对他的态度转变的如此突然,难道不是渊哥儿信中说了什么?”

  这番话分析透彻,直说到了鲁先生心里去。他的确知道骆厚德的身份无意得知兰英莲去见骆厚德,心中五味俱陈,说不出得难受,却又隐隐觉得骆厚德有问题,便一直跟着,想探一探骆厚德的底。与此同时,他送信去北疆,让兰渊帮着查骆厚德十来年的去向。他连日来一无所获,今日收到兰渊回信又恰好听到骆厚德说的话,他才找到了实证骆厚德说谎。

  抬眼看兰英莲正盯着自己,他知道,今日不将信拿出来,她绝对不会死心。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放在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上。

  兰英莲三两下取出信逐字逐句往下读,看罢,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由着白色的纸笺皱成一团。

  ……鞑子各部向来不睦,骆厚德献计阿泰,使得瓦刺部屡屡吃亏,阿奴儿深恨骆厚德,阿泰死后阿奴儿以高官厚禄为饵生擒了骆厚德,余下之事暂时打探不出……为了功名利禄,他可罔顾国恨,做阿泰的谋士:为了功名利禄,他明知阿奴儿可能有诈,还是愿意以身涉险:为了功名利禄,他又千里迢迢进京,妄想成为吴王府的门客……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她从前眼拙,竟还一心想与他白头偕老……若不是服下软骨散被阿泰侮辱,她也不会知道他是阿泰的谋士……便是如此,她心里记着那几日的温暖,还是打算留他一命……见兰英莲脸色青白,鲁先生赶紧递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葫芦,“将军,您喝口水吧。”

  兰英莲看看水葫芦,又看看鲁先生,接过来,拔掉软木塞,将水葫芦对准骆厚德的脸,一滴不剩的倾倒下去。

  被冷水一激,骆厚德打了个颤,缓缓睁开眼。

  兰英莲拎住他胸前的衣裳,提留着将他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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