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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茂生问道:“除了豪佃和底层佃户,南赣是否还有客家小地主、自耕农?”
“有,而且为数不少,”李孝义说道,“在下建议,一些客家小地主,暂时不要分他们的田地,便是超过了一百亩也别分。”
“为何如此?”陈茂生皱眉道。
李孝义说道:“在下通过走访乡村,发现了很意外的现象。许多村落,整村整村全是客家人。特别是那些偏僻村落,他们从闽粤迁来数十年,完全靠开荒挣得家产。这些土地比较贫瘠,以前皆为荒山野岭,是他们一镰一锄开出来的,并未有盘剥佃户之举。”
好嘛,这跟魏家驹说的又不一样,看来南赣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
“这些偏僻村落,可有大地主?”陈茂生问道。
李孝义摇头说:“并无大地主,他们从闽粤迁来,筚路蓝缕,穷山恶水,开荒不过一百年。哪里能出什么大地主?大山里的偏僻村落,多为自耕农和小地主,根本就不需要分田。而且,占地一百亩以上的地主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茂生说道:“我得派人请示总镇。”
跟宣教官聊了一番,陈茂生又去见邹维琏和刘寰。
在原有的时空,邹维琏去年就该病逝了。他在福建立下大功,却被温体仁诬陷到罢官,等温体仁倒台之后,崇祯皇帝才把他想起来,一打听发现温体仁已经去世。
许多大臣都是这样,不罢官活得好好的,罢官回乡一两年即病逝。
包括温体仁同样如此,在朝时活蹦乱跳,丢官第二年就病死了。
至少现在看来,邹维琏无病无痛,至少还能活十年八年。
邹良益介绍说:“父亲,这位便是宣教司陈讳茂生先生。”
“邹先生,幸会!”陈茂生拱手道。
邹维琏抬手还礼,动作有些勉强,笑得也有些勉强。
陈茂生又拱手道:“见过刘先生。”
“幸会。”刘寰倒是很自然,而且态度模棱两可,一直不说是否愿意投靠。
大明赣州知府刘寰,唯一在史料留下的痕迹,就是给赣州崆峒寺的匾额题词。
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邹维琏总是兴致不高。
终于,陈茂生问道:“请教两位先生,这南赣的客家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邹维琏指着刘寰:“此事当问他。”
刘寰笑着说:“在下不才,原籍广东,正是客家人。”
陈茂生连忙说:“请刘先生不吝赐教。”
刘寰讲述道:“客家人南迁,始自晋代。而这南赣的客家人,许多是宋末由闽粤迁来。大明立国之后,南赣客家人,又大量回迁至闽粤。”
“为何他们近百年又迁回来了?”陈茂生问道。
刘寰解释说:“嘉靖年间,倭寇袭扰,大量沿海百姓迁至内陆,导致粤东、闽西人多地少。恰好,南赣由于战乱,人口大量离散。粤东、闽西之客家人,便成群结队迁居至南赣。”
那个魏家驹,还有一个情况没说明白。
王阳明等大臣剿匪之后,特别是外省客兵肆虐,南赣许多乡村都空了,地主纷纷逃去县城定居。
客家人整村整村搬来,一部分做佃户致富,并且反客为主,形成如今的豪佃。经过上百年的发展,许多豪佃已经转变为大地主,因此客家人之间也有地主、佃户矛盾。
嘉靖中后期迁来的客家人,一部分做了佃户,更多则是去开荒垦殖,成为小地主和自耕农。
这个时候的土客矛盾,其实还不算特别激烈,因为直到乾隆年间,闽粤客家人一直在回迁南赣。
至于清朝早期,为啥大量客家人迁赣,当然是打仗造成的。
南赣土著和客家人,地主和佃户,抛下矛盾一致抗清。就拿上犹县来说,抗清运动持续到康熙年间,此地百姓几乎被杀绝了!
根据《上犹县志》记载:“自康熙十三年至今(乾隆),人绝烟断,空余四壁,孤城一片荒山。”
因此,在清朝中晚期之后,越来越多客家人迁入,那时才达到土客矛盾的巅峰。
而明末的南赣客家人,很多都还在勤劳致富,向着大山更深处开垦荒地。
并且造成一系列环境问题,他们砍伐山林、凿石挖矿,带来严重的水土流失。
刘寰提醒道:“赣南山多地少,一味开垦山地,粮食种不出来多少,反而下雨之后动辄山崩。尔等治理南赣,当令山民多多种植烟草、油茶、油桐、漆树等作物。”
“受教了。”陈茂生拱手说。
明末江西,客家人野蛮发展,到处开荒种粮食,让官府一直非常头疼。
但官府的禁令,客家人根本不遵守。直到后来灾害频发,他们才自己重视起来,从而在南赣形成油茶、油桐、烟草经济区,用人工林代理了自然山林。
邹维琏不愿为赵瀚效力,但也无法在大明做官,干脆跑到吉安府教书去了。
而大明赣州知府刘寰,却改名为刘宇留下,被陈茂生特聘为幕僚。
刘寰作为大明官员,啥都干不了,政策也无法推行,只能整天念经研究佛学。
被陈茂生礼聘之后,简直焕发第二春,当月就献策十多条。
此君还会说客家话,成了陈茂生的随身翻译。
赵瀚那边也给出回复,若偏僻村落的客家人,真的全靠勤劳垦荒致富,每人可保留一百亩地。但是,绝对不能超出一百亩上限,而且十人以上的家庭必须分家分产!
因为有刘寰的帮忙,陈茂生吸纳了许多本地贫民进宣教团,在赣州城周边的分田工作非常顺利。
可进入山区之后,瞬间遇到重重困难。
那些客家人根本不愿落户,他们一直属于流民状态,抱团抵抗朝廷的赋税征收。
对他们而言,大明是朝廷,赵瀚也是朝廷。
农会工作都无法开展,因为他们自己有土地,而且是自己开荒所得,根本就不需要赵瀚的恩惠。
怎么办?
粗暴一点,就是直接杀人立威,以武力手段强行订立户册,但这似乎跟大同理论有冲突。
陈茂生只能继续请示赵瀚,政策调整必须获得批准。
赵瀚的回复非常直接,既然山中的客家人,拒绝到官府落户,拒绝给官府纳税,那他们就不属于治下百姓。
可以断绝一切贸易,任何人购买食盐,都必须出示户册。抓到私盐贩子,立即砍头,全家连坐!若发现有盐店,卖盐给无籍者,处以重罚,并永久取消食盐销售资格。
禁止商贾到山里采购任何货物,一旦发现,处以重罚!
山下集市,定期派人巡逻,随机抽查户籍。一旦发现没有户籍者,立即抓起来做役工,让家人自己花钱来赎走。
看似暴政,但跟直接出兵比起来,已经显得非常仁慈了。
谁让那些山民,连户口都不肯立?
南赣地区的民政工作,恐怕要持续两三年,而且多半会酿成暴动,必须长期驻兵才可以。
“唉!”
赵瀚放下陈茂生发回的信件,感觉一阵脑壳疼。
自起事到现在,农村工作还是第一次遇挫。赵瀚甚至同意不分那些山民的田,让他们可保留一百亩地,但人家还是不愿归附,只想世世代代在山里做“野民”。
赵瀚试图分析主要矛盾,然后发现很可笑。
主要矛盾就是,那些进山垦荒的客家人,由于迁来江西只有几十年,他们虽然生活非常艰苦,但相对来说比较安定。而且还可以继续垦荒,暂时没有人地矛盾,也没有阶级压迫。赵瀚对他们的统治,才是最大的压迫,才是最大的矛盾,他们不愿给赵瀚交税!
偏偏南赣到处是山,到处都有山民。
即便宣教官学会了客家话,即便有客家人加入宣教团,暂时也只能在城池附近山区,以及沿河平坦地带进行有效统治。
大山之中,暂时无法去管。
难怪南赣让大明头疼,难怪南赣让清朝无奈,这地方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
不能只靠经济制裁,还得诱之以利、示之以恩,如此才能恩威并施取得效果。
赵瀚仔细思考之后,再次给陈茂生写信,内容为:挑选愿意落户的山民,给他们颁发特许执照,允许他们每月购买五十斤食盐,每月卖出两百斤的山中货物。
这些人如果发财了,就看其他山民还能不能坐得住!
一味制裁只能让山民同仇敌忾,必须对他们进行内部分化。
南赣是肯定得好生治理的,因为赵瀚的发展路线,是占据江西全境之后,再去攻占福建和广东,而南赣又属于连接福建、广东的必经之地。
第207章 【匡字辈】
给陈茂生写信之后,赵瀚又给所有穷县的镇长,群发信件让他们报告山民情况。
镇长们陆陆续续回信,都抱怨山民不好管理。
就拿永宁县来说,全县也只三个镇。镇长若去山民家里探访,有时候单程就得走一两天,基本全靠各村的村长进行自治(村长没有工资,全靠用爱发电,否则会把财政拖到崩溃)。
而且拿下永宁县已经三个月,山中的分田工作都还没搞完。
再看龙泉县的报告,分田工作同样没做完,原因也是山路太过难走。
好在这些地方的山民,不像客家人那样抱团,而且人地矛盾也比较突出。只要把官吏派去,给他们分发田地,山民都很拥护赵瀚,宣教团和农会也能顺利发展。
赵瀚仔细思考之后,写下一篇文章:《山中之政,铺路为要》。
这篇文章,经秘书们誊抄之后,立即发给各县镇官员。
那些山区官吏,今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组织村民修路。将路段分片区划给村镇,各村负责自己那一段,忙时耕种,闲时修路。
当然,红薯和玉米的推广,也同样不能放松。
特别是红薯,山地贫瘠,那玩意儿能让农民吃饱。
至于赋税什么的,其实赵瀚并不指望,山民能养活本地官吏即可,别让总兵府拨款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瀚慢悠悠走回内宅,把庞春来、李邦华请到家里吃饭。
还没到傍晚,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赵瀚拿出一张纸,递出去说:“字辈编好了,两位先生且看。”
庞春来扫了一眼,又递给李邦华。李邦华扫了一眼,又递还给赵瀚。
儿子都生下来大半年了,一直没有起名字。
本来赵瀚给取了一个,但庞春来和李邦华都反对。这是未来的太子,起名必须精神,因为会给之后的子孙定下相应规则。
比如朱元璋的长子叫朱标,于是儿子全都“木”字旁。
他们让赵瀚准备谱系字辈,甚至参与进来帮忙制定,但整出的东西都让赵瀚给否决了。
现在,赵瀚自己弄了个字辈,历代子孙排序为:匡世济民,治国定邦。安富恤穷,始志莫忘。文昌武胜,内修外攘。选贤举能,其道大光。
李邦华提醒道:“只三十二字,是否太少了?”
赵瀚笑着说:“我还嫌太多了,能传二十个皇帝,便是死了我都能笑醒。明太祖定的字辈倒是多,大明皇帝能用到第几个?”
李邦华瞬间无语,就没见过这样的。
别说开国君主定字辈,便是普通大族,也会整出一长串来。赵瀚倒好,短短三十二字,似乎是嫌子孙传国太久。
“不如再加三十二字。”庞春来建议道。
赵瀚摇头说:“能传三十二代,既可笑傲历代皇朝。三十二代而不息,那算子孙的本事,到时候他们再续定也不迟。”
赵瀚用手指蘸茶水,在石桌上写下长子的名字——赵匡桓。
这名字也是有讲究的,赵瀚不想讲究,大臣们却硬要讲究一番。
明为火德,水能克火,因此赵瀚取代明朝是天命使然。否则为何名字里正好带水旁?
水生木,因此儿子们当带木字。
桓,大,威武。
赵匡桓,赵匡桓……李邦华念叨两遍,总感觉有些别扭,幸好赵瀚没给儿子取名赵匡胤。
赵瀚也很别扭,难道自己的子孙,也要来个元素周期表?
“二哥,我回来啦!”
赵贞芳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进来。
见了庞春来、李邦华,立即鞠身行礼:“庞先生,李先生。”
“好!”庞春来高兴道。
李邦华坐着拱手,并未站起,他以前想站起来,被赵瀚给制止了好几次。
赵瀚问道:“今天学了什么?”
赵贞芳站在哥哥身后,趴在椅背上说:“上午学算术,我早就会了。下午练字,背诵唐诗,又教了女红。”
“不错,努力学习。”赵瀚鼓励道。
士绅们开办的女校,不教四书五经,赵瀚也没有强求,实在是会那玩意儿的女老师没几个。
说实话,赵瀚越是研究理学,越觉得理学博大精深,其哲学思想影响了中国今后几百年。即便是21世纪,中国人的许多言行,都被理学潜移默化而不自知。
赵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