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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瀚微笑提醒道:“小少爷,该回书舍学习了。”
费如鹤依旧冷笑不语,等了半天没动静,突然扭头朝书童努努嘴。
书童费纯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呵斥道:“大胆,还不给小少爷跪下磕头请安!别以为大少爷护着你,在这含珠私塾,小少爷才是你的主子!还有,我是大书童,你是小书童,今后你要听我的话!”
赵瀚露出害怕的表情,问道:“小少爷,真是这样吗?”
“少爷就是少爷,书童就是书童,”费如鹤举起拳头,威胁道,“从今往后,你都要乖乖听我的。若爹爹问起,你就说我念书很努力,只可惜太笨了学得慢。爹爹让你监督念书,还说可以打我,你可千万不要当真了。不信的话,你倒是打我一下试试……”
话音刚落,赵瀚一脚踹出。
费如鹤的吨位太大,赵瀚又不敢下狠手,竟没有被当场踹倒。他后退两步站定,低头看胸前的脚印,不可思议道:“你还真敢打啊?”
赵瀚一脸疑惑表情,反问道:“小少爷,刚才不是让我听你的话吗?”
费如鹤生气道:“我没真让你打!”
赵瀚道:“可我当真了啊。”
费如鹤大怒:“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赵瀚突然歪着脑袋,样子仿若智障儿:“我奉小少爷的命令打小少爷,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可费如鹤快被气出内伤了。
书童费纯连忙提醒:“小少爷,这混蛋在消遣你!”
“本少爷当然知道,还用你来说?”费如鹤勃然大怒,已经脸红脖子粗,举起拳头走向赵瀚,“你找打!”
这货肯定练过,下盘极为沉稳,出拳也有章法,一上来就直取赵瀚的面门。
赵瀚抬臂拨挡,骨头被打得生疼,小胖墩儿的力气好大!
又是一拳砸来,赵瀚侧身躲闪,同时出拳击其软肋。
费如鹤竟然不闪不避,撤臂去裹赵瀚的手腕,另一只手也快速抓来,试图直接将赵瀚抱住摔跤。
赵瀚连忙后退挣脱,紧接着转身就跑。
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傻子才会贴身肉搏,先放风筝遛遛狗再说。
“别跑!”
费如鹤愤怒狂追,跟赵瀚一前一后绕着亭子跑。
费纯就没安好心,站着看戏不说,还在那儿火上浇油:“少爷,这混蛋消遣你,快一拳打死他!”
绕了两圈亭子,赵瀚折身朝费纯跑去,凌空飞起直踹其心窝。
“你别过来……唉哟!”费纯正在隔岸观火,突然吃了冲锋一脚,仰摔在地,四脚朝天,只觉胸闷气短爬不起来。
费如鹤追在后面大喊:“我俩单挑,你打他作甚?”
“吵得很,聒噪!”赵瀚边跑边说。
费如鹤又喊:“有种你别跑,跟我打上一回!”
“有本事先追上我!”赵瀚还打算继续遛狗。
两人你追我赶,又绕着亭子跑了一圈,费如鹤的体力竟然十分充沛。
“还来?”费纯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见赵瀚又往这边冲,顿时吓得转身逃窜。
“跟我打,你别追他。”
“就是,别追我啊!”
“我就追,你有种别跑。”
“混蛋,你才有种别跑!”
“你们自去打,别追我行不!”
“……”
费如鹤追赵瀚,赵瀚追费纯,三人绕着亭子,到最后也不知谁在追谁。
突然,赵瀚抓住栏杆,借势翻入亭内。
费如鹤连忙减速停下,也想翻栏杆进去,爬到一半顿觉眼前漆黑。
却是赵瀚站于亭中长凳,居高临下猛然踹出,在小少爷的面部留下脚印子。
得势不饶人!
赵瀚又快速接上两脚,踹得费如鹤头昏眼花。
他算看出来了,这小少爷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被打坏。
费如鹤双臂遮脸后退,想先拉开距离再说。
赵瀚翻过栏杆追击,踹向其毫无防备的小腹,疼得费如鹤连忙捂住肚子,再次把自己一张胖脸露出来。
“嗙!”
一拳过去,鼻血长流。
费纯停在前面直喘粗气,惊叫道:“你……你……呼呼,你好大狗胆……呼……竟把少爷打出血了!”突然,这厮转身又跑,惊恐道,“你打少爷就打少爷,为何又来追我?唉哟!”
赵瀚扔下费如鹤不管,追着书童一路暴打,打得这厮直接不逃了,双手抱头蹲下去硬扛。
费如鹤终于缓过劲来,捂着鼻子爆喝:“混账,我要杀了你!”
“来啦,追得上就任你打。”赵瀚挑衅道。
于是乎,又绕着亭子追赶,跑了两圈,赵瀚再次翻入亭中。
费如鹤的动作没那么灵活,害怕重蹈覆辙,只敢站在亭外喊:“你出来!”
“哈哈,你进来!”赵瀚笑得非常开心。
费如鹤气得跺脚,绕了半圈跑入亭中,赵瀚立即翻栏杆去亭外。
费如鹤都快被气炸了,嘶吼道:“你进来!”
赵瀚笑道:“你出来!”
费如鹤说:“本少爷偏不出去!”
赵瀚不再理会他,折身朝费纯追去。
“呜呜呜呜……”
费纯被追上之后,竟然放声大哭,满腹委屈道:“你跟少爷打架,为啥总来打我?唉哟,别打了,好汉爷饶命!”
费如鹤站在亭中质问道:“对啊,你为何要打他?”
赵瀚理直气壮说:“你不好打,他更好打,当然要挑软柿子捏。这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说得好有道理,费如鹤竟无言以对。
费纯抱着脑袋趴地上,扛着痛揍呼喊:“少爷救命,我快被这厮打死了!”
费如鹤思路清晰道:“我若去救你,他肯定又要跑,绕着亭子回来再打你。反正你也被打,不如让本少爷省些力气。”
“少爷英明,正是此理!”赵瀚赞叹道。
费纯被打得痛哭流涕,呜咽道:“咱们谁都不打谁,行不?”
“不行!”费如鹤立即否决此提议。
“少爷说不行,我听少爷的。”赵瀚继续拳打脚踢。
费纯哭喊道:“呜呜呜,少爷,他听你的,你快说不打了,再打下去我真要死了。”
费如鹤此刻头痛不已,而且被搞得毫无脾气,郁闷跺脚道:“不打了,不打了,快快停手!”
“我听少爷的,”赵瀚迅速将费纯扶起,关怀备至道,“费纯兄弟,你哪里伤着了?要不我帮你揉揉。”
费纯已经鼻青脸肿,挤出难看笑容说:“多谢哥哥关心,我哪都不疼。”
赵瀚乐呵呵道:“少爷,费纯说他哪都不疼,看来我还是很有分寸的。毕竟自家兄弟,不能伤了和气,下次动手还这样打。”
“不打了,不打了,没有下次了,”费纯连忙说,“不打不相识,今后都是好兄弟。”
听着自己的两个书童,在那你一言我一语,费如鹤已经气得好笑。他指着赵瀚说:“你这厮有趣,颇对本少爷胃口,便收下你这个书童。”
赵瀚瞬间化身马屁精:“少爷力大无穷,武艺超群,本人也佩服之至!”
费如鹤对此非常受用,哈哈大笑道:“走,咱们去竹林耍子。我看你有些本事,今后每天跟我一起练武!”
赵瀚指着教室:“少爷,书舍里还在授课呢。”
“授什么课?”费如鹤不耐烦道,“好不容易出来,我还自投罗网回去?”
赵瀚说道:“那我记下来,今日少爷逃课了。”
费如鹤大怒:“你讨打!”
赵瀚抿嘴微笑。
费恩吓得瑟瑟发抖,哭丧着脸:“少……少爷,咱们还是去念书吧,明日再练武也不迟。”
第027章 【血性与骨气】
费如鹤终究还是回教室了,因为已经快到下课时间。
明末底层百姓,每日两餐都困难。
但在富庶地区,基本上都吃三餐。就算粮食不够,白水煮石头,也得冒出炊烟来,免得被乡亲四邻看扁了。
含珠私塾的课程表,大致如下——
晨读:老师带读,集体朗诵,抽人点读。
早餐时间。
习字:练习寸楷一百字。
经义:讲解四书五经。
午餐时间。
背诵:温习课本,背诵章句。
辞章:讲诗、讲对联、讲古文、讲试贴。
晚餐时间。
晚自习:温习今日所学,偶尔讲解习文。
……
“先生!”
“进来吧。”
费如鹤的鼻血已经止住,获得老师准许,大摇大摆走进教室。
费纯则鼻青脸肿,以袖捂面紧随其后,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相。
反而是赵瀚丝毫未伤,踱步走进教室,挨着费纯坐下。
授课先生叫庞春来,老秀才一个,似有近视眼,此时正在讲经。
他根本不管学生在干啥,将课本凑到眼前两寸,坐在讲台摇头晃脑:“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血气为何物呢?形之所侍以生者,血阴而气阳。就是说,一个人想活下来,就得有血有气,就得阴阳调和……”
突然,一个学生举手:“先生,什么是戒色?”
“哈哈哈哈!”众孩童大笑。
费如鹤也跟着起哄:“我知道,戒色就是戒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
学生们笑得更大声,课堂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赵瀚低声问费纯:“那捣乱的是谁?”
“费元鉴,横林那边的,”费纯低声说道,“论辈分,他是咱们小少爷的叔祖,跟咱们老太爷是族兄弟。”
好嘛,这辈分够高,费映环的叔叔辈儿。
被打断了讲课,庞春来也不生气,捋着胡子说:“汝等皆童子少年,血气未定,不可沾染女色。该当戒之!”
费元鉴估计有十二三岁,也是个资深留级生,继续捣乱道:“少年不近女色,那岂不是没法生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生你肯定讲错了!”
“对,讲错了!”费如鹤跟着起哄。
此班有二十多个学生,费元鉴、费如鹤这对“爷孙”,应该属于班霸型人物。
他们给老师捣乱,各自的小弟也跟着咋呼。
只一瞬间,教室吵闹得如同菜市场。
“砰砰砰砰!”
庞春来终于忍不住,用戒尺敲打桌面,吹胡子瞪眼道:“肃静,肃静!此处戒色,当是不可沉迷于女色。食色性也,吃饭饱腹,娶妻生子,乃是人之天性,如何可以真正戒除?然而,饕餮贪吃,荒淫享乐,则是人之欲望。此处戒色,非戒人性,乃戒人欲也!”
费元鉴还在继续唱反调:“先生乱讲,朱子集注里可没这么说。”
“就是,朱子没说的,便是先生在乱讲!”费如鹤跟着抬杠。
一唱一和,好生热闹。
赵瀚仔细观察情况,发现全班都在跟着起哄,只有最前排的一个学生,始终在埋头默默看书。而且,这学生衣衫单薄,一看就知道来自贫寒家庭。
“砰砰砰砰砰!”
庞春来疯狂敲打着戒尺,可教室里已经吵嚷一片。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喊道:“自习,不许乱走,且等着下课!”
“哇……哦哦哦哦哦哦!”
学生们集体欢呼,仿佛在庆祝胜利,然后彼此之间打闹不止。
庞春来懒得再管这些混蛋,换上一副慈祥表情,对前排那个贫寒学生说:“徐颖,你上前来。”
唤做徐颖的学生立即过去,态度恭敬道:“先生有何教诲?”
庞春来关切道:“今日所讲,你可都明白了?”
“明白。”徐颖点头说。
庞春来提醒道:“孔夫子所言戒色、戒斗,并非寻常的戒女色、戒争斗,而是克制心中之欲。血气所动,便是欲望所指。圣人同于人者,血气;圣人异于人者,志气。你当思慕圣人,养志气而克血气,如此方能有一番大作为。”
徐颖仔细思索,问道:“可先生曾说,大丈夫不可无血气。”
庞春来解释道:“此处血气,乃人之欲望,克制血气,便是克制欲望。而大丈夫不可无血气,乃血性也,乃骨气也。与人无妄争斗,是意气之争,并非血性之争。”庞春来朝堂下一指,“此般顽劣之辈,便是血气过旺而血性全无。你好生读书,不要与他们争斗,莫要辜负自己的一身才华。但也不可失血性,不可无傲骨。”
徐颖连忙作揖:“多谢先生教诲。”
教室里打闹成一片,授课老师管都不管,只给那贫寒士子开小灶。
“当当当当!”
过不多时,钟声响起。
学生集体欢呼,一窝蜂的涌出教室。
离家比较近的学生,直接跑回家里吃饭,寄宿学生则都奔往食堂。
也有不远不近的走读生,拿出自带食盒,就在教室里吃。
费如鹤犹如刑满释放,迫不及待往外跑,突然转身指着赵瀚:“那个……那个谁……”
“赵瀚。”赵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