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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愁年边上席子坐着个书生模样青年,17岁,比刘策小一岁,也是全营帐最年轻的士卒,刚从军不足3月,至今手头没军功首级,叫徐辉,长得眉清目秀,营地不少心理扭曲的老兵甚至管带都在打他主意,成天没事手握一本史书或兵书,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最里侧席子上坐着三人,分别叫王彤李志韩锋,他们一个村出来的自然喜欢围在一起,三人分别使刀盾枪以及步弓,韩峰猎户出生 22岁,一把步弓算不上百发百中,但几十步内死于他弓箭下的流贼也有23人,王彤李志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二人首级加起来也就8个而已。
帐中间一名40多岁老兵是这个营帐甲长,叫曾从严,从军20年来本本分分,也参加过对塞外异族战役,可惜军功虽有,但家境贫寒,没钱贿赂上司,一直无法得以升迁,只能在这营帐中当个挂名甲长而已,事实上整个营帐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他抽着旱烟,劣质的烟丝呛的众人挥袖捂鼻,烟雾罩住了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庞。
刘策扫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到自己席前躺下,斜眼看了眼边上席铺,空空如也。一个营帐满编20人,如今就剩9人,前一天还有说有笑,转眼就没了,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活一天算一天的世界,生存!是最大的难题。刘策挥去脑袋里这些想法,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旗团本部大营内……
“你看清楚了?十万多人?”雷霆军下属第四旗团总旗将军朱嵩再次和邓蛟以及探马确认消息可信度。“回禀大人,句句属实,小的来的时候贼军已经聚集十万之众,现在恐怕还不止这个数目,如不出所料,最快明早就会到达高阳城郊,届时恐怕不会少于二十万!”
听完探子回报,朱嵩沉默了,低头望着高阳城郊地形图,如果真是这样,这一仗很悬,自己旗团一年多转战,从满编二万五千多人到现在不足一万三千人,还分兵去支援五梁镇雷霆直属旗团,现在手中满打满算不过6000兵力,即使加上高阳城守军,也不过九千多人,而且高阳城地方守军这战斗力和装备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这可如何是好。
“报!”就在朱嵩头疼时,营帐外又一快马来报,“军部密令,请总旗大人亲自拆封。”来人满头大汗的把一封密信递给朱嵩,朱嵩忙拆开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一亮,忙道:“小将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随后让邓蛟将各部靠的住的管队叫往自己营帐……
不多时,各营心腹管带尽数集中在朱嵩营帐。
“各位听好。”顿了顿,朱嵩说道,“接到本部密报,贼军数十万正在朝聚集向本阵方向靠近,本部密令我们在明日日落前将高阳城内士族子弟迁出撤往蔡州城。”话音刚落,下座各管带副将窃窃私语,数十万流贼进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朱嵩继续道:“诸位将军,安排各自心腹,今晚随我进城,明日随同城防军一道撤往蔡州城,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那高阳城怎么办?”一名副将问道。
“守不住了,高阳城内粮草不足,富户早就走了七八成,没必要再守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剩余士族子弟全部迁往蔡州城,只要此时办妥,诸位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那大人,数十万贼军在前,如何安然撤离?”又一名管带问道。
“我会将指挥权全权交给副总旗,你们只管带兵随我入城,记住我只要信得过的人,至于其他人……”朱嵩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冷的说道,“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到蔡州城。”
四 战前的宁静
这一觉刘策足足睡了有3个时辰,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营帐里打呼声此起彼伏,除了那个叫徐辉的外,其余人都睡死过去,尤其封愁年这家伙,呼噜声跟雷打一般。刘策摸了摸肚皮,打开自己随军布袋,拿出两个干硬的烧饼,随便拿到营帐口的篝火边烤了下就着凉水啃了起来。
由于粮草短缺,加上军官克扣贪污,营中普通士兵一日只有两顿饭,都是以一大碗稀粥为主,外加两个高粱饭团,早晚各一餐。像刘策这类有战功的士兵还会随身发个干粮袋,里面有馒头饼炒米之类食用两三天的干粮,新来的或战功低微那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随主流一天两顿吃个半饱而已。闻到烧饼香味,徐辉不由咽了口口水,自己当兵几个月以来几乎没一天吃饱过,对这类干的食物几乎没有抵抗力。刘策吃完一张饼,看了眼缩在席子边的徐辉,将剩下一张饼撕下一大半扔给了他,徐辉接过有点温热的饼感激的看了一眼刘策便躲在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刘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虽说在一个营帐里,但营帐各人根本就没怎么交流,每次开战各人都是抄起各自兵器前往自己所属阵列,刘策依稀记得自己分配到这个营帐中快一年时间,除了各人姓名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几星期几个月都不会说一句话,包括甲长曾从严也一样,并没有和营帐中人做过多交流。这种情况不单在刘策营帐,甚至整个雷霆军,乃至整个帝国所属军营都是如此。原因就是每个营帐分配的兵种所属不同阵列,有弓手阵列,刀盾阵列,长枪阵列,也有即使同兵种也分不同管辖的情况。这就让刘策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安排怎么可能有战斗力,据一些老兵说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战斗减员时一个营帐过于伤感,但刘策觉得这纯属屁话,只有两种可能:互相监督和防止抱团作乱。
徐辉吃完饼,缓步走到刘策身边,作揖道:“多谢刘兄弟赠饼之恩,徐辉铭记于心。”话毕,又深深做了个揖。
“坐。”刘策望着这张清秀的面庞,指了指边上示意他坐下,“我看你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来当兵?”
“不瞒刘兄弟,小弟家中原本也富庶,家父经商数十载,挣得田产也有数百亩,在庐阳县开有两家布缎庄,日子过得虽比不上大户人家皇亲国戚,但也算滋润。”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惜后来因琐事得罪了当地门阀士族,田产布庄全部被抄,家父被士族指示的官府活活打死,全家被贬为奴隶,只因我当初年幼逃过一劫,但无奈穷困潦倒,不得已投军只为一口饭吃。”说完这些,徐辉又叹息一声,仿佛对自己遭遇感到不公。
“那你觉得军营这碗饭吃得么?”刘策没有细问何人陷害徐辉,因为现在这种关系没必要刨根问底,即使问了也没资格替徐辉做点什么。
“刘兄弟,小弟我知道本领低微,比不得你和帐中各位兄弟杀敌不过儿戏,但小弟现在也没办,无处可去,既然从军了,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早点睡吧。”刘策擦了擦枪尖和腰刀,平稳放在自己席边,“明天也许会是另一个修罗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走出这片地狱。”说完不等徐辉回复便再次倒头睡去,白天那名探子对邓蛟所说的话一直印在刘策脑子里,如不出所料,明天又是一场恶仗。
此时朱嵩营帐外,不少士兵全副武装,在校场待命……
“人都到到齐了?”朱嵩身着一身白色鱼鳞铁甲,威风凛凛的坐在帐中。
“回禀将军,都到齐了,各营管带总计二千零七人,算上大人的亲卫,刚好二千四百整。”身边小吏小声的回报。
朱嵩眯了眯眼又道:“副总旗那边可有异议?”
邓蛟忙答道:“大人放宽心,末将已经跟副总旗大人打过招呼,等战事一开就会趁乱带亲信往蔡州城方向与大人汇合。”
“只可惜这次让他干这茬花费了本将军五千两白银和两千石军粮。”朱嵩心里暗暗叫苦,心疼那些财物,虽然这些也只是他贪污的冰山一角而已。“传令下去,即可行军,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大军进城。”
…………
五 争食、讨贼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回荡在空旷的营地,刘策抬眼望了望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按估算现在应该是寅时过半,约摸前世凌晨四点多的样子,此刻正值盛夏,燥热的天气没有一丝凉风,营帐内弥漫一股汗臭气息。刘策起身来到账外,校场上各营帐内骂骂咧咧陆续窜出些无精打采衣衫不整的士兵。
刘策拎起一个木桶到边上水缸内舀起半桶水,脱掉衣衫洗漱了下,又擦了擦身体才使自己感觉有一丝丝凉爽,重新穿好衣服后走回营帐内,营内各人也相继起身穿好铠甲胡乱梳洗过后不言半语便提起各自兵器走出帐外朝校场走去,徐辉临过刘策身边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徐辉瘦弱的身体穿着那身和自己体型格格不入的皮甲,一路小跑的跟在韩锋等人身后,刘策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将那套保住自己无数次生命的精良皮甲穿戴整齐,又将干粮袋系在腰间,随后拿起席子边的腰刀系在另一边,提起斜放在门口武器架上的长枪,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营帐,大踏步向校场走去,他有种预感:今天过后,自己和这个营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等刘策到校场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近千人,远处飘来一股股米面特有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食指大动。果然不一会儿几十个伙头兵两人一组挑着一大桶馒头、烧饼、菜汤、番薯以及一箩箩碗筷来到校场中心。
只见一名胖的流油的伙夫头头大喊:“兄弟们敞开肚皮吃,副总旗大人说了,今天这顿管饱,想吃多少都行,吃完了将军会来和你们说话!”
然而,在场各人早已听不进去,疯狂的抢起箩筐里碗筷朝馒头烧饼冲去,之前提早差不多一个时辰被吵醒的怨念一下子化为争抢粮食的动力。
“给老子滚开!”封愁年一手提起阻挡在自己前面的小兵,丢向前面争抢的人群,瞬间人群被砸倒一片,各种骂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再吵把你脖子拧下来!”不顾众人叫骂,封愁年一手拿起筐里三个碗,另一手抓起一把筷子就向盛伙食地方挤去,见挤不进去,封愁年退后几步一声巨吼,猛的一冲用肩撞向拥挤人群,登时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前面争抢伙食的士兵像秋收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摔倒在地上。
“我曰你娘,疯子你他妈给老子记住,我黑皮一定把你肩膀卸下来喂狗!我……啊!卧槽……”那个叫黑皮的被撞倒在地一看是封愁年这个疯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人高马大的封愁年又不敢真的和他动手,只能和周围众人一道躺在地上放嘴炮,可还没说完,疯子就一脚踩在他身上跨了过去,疼的黑皮大喊大叫……
疯子一冲到木桶前,一把筷子扎进饼桶,一下子就有七八张卷饼搭在他筷子上,不等众人呼喊,盛起一碗菜汤就跑校场空旷地美滋滋的吃起来,还挑衅的看了眼被撞倒在地的士兵。这个场面在各处营帐内不断上演,毫无纪律可言,弱肉强食在这里得到充分验证。
另一边食桶前,刘策迅速将七八张卷饼和几个馒头塞入干粮袋,随后又拿起两个红薯和馒头挤出黑压压的人群,也来到离封愁年不远处的空地上坐下,剥开一个红薯外皮,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封愁年吃下两张饼,看了眼对面刘策,暗自冷笑一声,继续吃自己手里的食物,发现有点噎着了,便喝了一大口汤……
韩锋三人也抢到了伙食,坐在一起食用,孙承杨帆这两只冷面虎也都在拥挤的人群中抢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只有徐辉这个新兵蛋子,挤不过那些身强体健的壮汉,被人群甩在地上,吃了一脸的灰。
“哈哈哈,小辉子,又没抢到吃的?要不要大爷我给你个馒头啊?”
“呦,这不是徐辉么?怎么?饿了么?要不要跟老子做个相好,我给你一张饼。”
“小辉子,瞧你那身段,那脸蛋儿,不去唱戏真是浪费啊。”
“来,爬过来给大爷香一个,这碗汤就是你的了。”
“小辉子,你卖屁股吧,你这模样肯卖还用得着天天饿肚皮么?”
听着周边士卒冷嘲热讽,污言秽语,徐辉脸憋的通红,他起身拍了拍皮甲,整了整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带好头盔,不顾众人嘲弄继续朝拥挤的人群挤去,但无疑又失败了,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再次跌倒在地,周围又是一阵爆笑,疯子和韩锋等人也发出一声冷笑,孙承和杨帆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就不再关注他了。
就在徐辉再次起身试图抢夺伙食之时,一根粗大的筷子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一个散着热气的红薯和一只馒头。徐辉二话不说夺过,连皮都没剥就对着红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到一半望了眼,正是昨晚给自己半张饼的刘策,不住感激的点了点头,找了个地方继续进食。
刘策望着徐辉,没说什么,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下等会儿出征,这时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