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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国内,会是何等景象。
对于大明皇帝而言,失去的仅仅是一堆使唤的丫鬟,但是对于朝鲜而言,失去的却是支柱产业。
所以明知道没什么希望,姜孟卿还是问了出来,得到否定回答后,姜孟卿和金何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担忧。
“陛下仁爱。”姜孟卿硬着头皮说道。
胡濙推了推茶盏说道:“蒙顶甘露,尝尝。”
“最近听闻首阳君凌迟了六个臣子,可有此事?”
首阳君李瑈这个皇位,是王世子李弘暐禅让,大明皇帝亲自册封,而李瑈执行的基本国策是事大交邻,讨好大明。
可终归李瑈是发动了宫变夺得的王位,人心不服。
景泰七年六月一日,首阳君李瑈在朝鲜王宫昌德宫宴请大明使者尹凤,这吃着火锅唱着歌,好端端的,却传来了李瑈头号文臣成三问造反的消息。
成三问意欲扶持王世子李弘暐再临王位。
李瑈逮捕了成三问等六位大臣,并处以凌迟。
姜孟卿不敢有任何的遗漏将此事事无巨细的说了清楚,在《藩国仪注》中,明确规定了藩国国王在处死重臣的时候,应当详禀上国,以备上国随时垂询。
胡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着桌子,有些奇怪的问道:“可是这王世子李弘暐不肯跪迎圣旨至今囚禁在四夷馆内,未曾离开。”
“这成三问等人造反成功,如何扶持王世子李弘暐再临王位?”
“难不成是打算……劫狱?”
姜孟卿脸色数变,俯首说道:“并非如此,成三问等六人图谋造反,等大事已定,便请求大明恩准王世子李弘暐回国。”
“有口供为证,还请胡尚书明察秋毫。”
胡濙不动声色的说道:“人都死了,口供还重要吗?还不是随你们编排?这首阳君快刀斩乱麻,就把人杀了,是心虚吗?”
“你们朝鲜窝里斗,我们大明不管,可是事涉我大明,那就不能不过问了。”
“既然你们朝鲜这么想要回王世子,明日回到津口,就把王世子接回去吧。”
胡濙终于图穷匕见,他在威胁。
王世子李弘暐是当初首阳君李瑈送给大明的政治筹码和礼物,这要是把人放回去,那朝鲜永无宁日。
“胡尚书,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姜孟卿有点张皇失措,推了一把金何,让金何说两句。
金何倒是看的明白,俯首问道:“恳请胡尚书成全,如何做,才能平息陛下盛怒。”
话题终于来到了彼此喜闻乐见的摊牌环节。
胡濙思忖了片刻说道:“我大明,礼仪之邦,怎么会……算了,陛下要济州岛,你们盘算下,要从大明这里换什么,大明也不欺负你们。”
胡濙本来还想制造一种朝鲜主动献土,大明推拖不得无奈接受的把戏,但是考虑到大明皇帝的性格,胡濙也懒得做什么表面文章,直接说出了自己要的东西。
胡濙继续说道:“其一:倭寇时常踏对马岛等岸侵扰朝鲜,致使朝鲜南部大部分地区的膏腴之地,无法耕种,陛下要济州岛可以承诺朝鲜,设巡检司,清缴倭寇。”
胡濙扔出了第一个条件,治倭。
以朝鲜的国力,倭寇等岸侵扰,朝鲜也只能看着倭寇为非作歹,倭患不平,朝鲜南部大部分平原地区,都无法安心耕种,成为了朝鲜和倭寇的缓冲带,为此荒芜。
朝鲜粮荒,每年都要靠朝贡交易大量的粮食回去,这件事胡濙这个礼部尚书知之甚详。
胡濙老神在在的说道:“其二:朝鲜南部开垦之事,大明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大明需要大量的木材,开垦伐木耕种,大明都可以提供支持。”
大面积垦荒可是一个大难题,朝鲜成均馆压根就搞不定,在后世倭寇悍然发动侵华战争,扶持了伪满洲国,在广大而辽阔的黑土地上,折腾了十几年,愣是没有解决种地问题,年年求助大本营,闹出了不少的乱子。
“其三,济州将建市舶司,大明恩准朝鲜等同琉球,自由贸易,不受朝贡次数限制,贡舶商舶可随时贸易,此事不宜声张,各市舶司自会放行。”胡濙给出了第三个条件,自由贸易。
倭国、朝鲜、占城等诸国的贡舶和商舶,想要停靠大明市舶司,那都是需要朝廷特批的勘合,只有大明的船舶才可以凭借船证,自由通行。
随着琉球的郡县化,琉球贡舶商舶等同大明船只,朝鲜求过无数次,但是大明这边就是不肯松口。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优厚,胡濙相信,首阳君和朝鲜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明人多势众,国力横强,现如今就是大明抢占了济州岛,朝鲜连个屁也不敢放,也夺不回。
但大明自有国情,高道德劣势带来了许多的不便,大明贸然侵占不征之国的土地,大义有亏。
胡濙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强取豪夺,更何况说服天下人,朝鲜未曾有不恭敬之心,大明无罪征伐,实乃不德之举。
作为礼部尚书,胡濙提出的这三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即便春秋论断时,也不能说大明薄待朝鲜。
姜孟卿并没有马上答复,而是站起身来和金何到偏室商量了片刻,才回到了案桌之前,姜孟卿颇为郑重的说道:“还要加一条,复贡高丽姬。”
复贡高丽姬谁的好处最大?
自然是那些在朝鲜占据了分配地位的达官显贵。
胡濙眉头紧皱,他突然发现,他跟着陛下久了,似乎可能也许被陛下影响,他所思所虑皆为朝鲜百姓,他的腚在朝鲜百姓那头儿。
他提出的三个条件,都是为了朝鲜长治久安。
可是朝鲜提出的条件,仅仅是为了谋求肉食者的私利。
这种思考角度的偏差,让胡濙这个老头子有些恍惚,他点头说道:“此事需禀明陛下。”
胡濙站起身来离开了会同馆,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大明百姓,胡濙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大明得君如此,何其天幸,天佑大明。”胡濙自言自语了一句,坐上了车驾,奔着讲武堂而去。
待到胡濙说明了朝鲜的条件,朱祁钰满是疑惑的放下了手中案卷,思考着前因后果,才眉头拧成了结的问道:“循旧例,把这些高丽姬送到皇宫去吧。”
“告诉姜孟卿,复贡之事,朕准了。”
“朝鲜居然对治倭和垦种不是很有兴趣?”
“倭患可是朝鲜头号军事威胁,而垦种涉及到了朝鲜粮食安全,乃是国之大事,他们居然问都不问?”
胡濙看着满脸惊讶的陛下,只想说,朝鲜君臣所思所虑所行这才是常态,大明这些年,也是这个样子,陛下这种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才是奇葩。
大明皇帝为何英明,全靠同行衬托。
(奇葩本就指奇特而远超同类的美丽花卉,奇葩本身就是褒义词)。
第六百一十五章 亡国五病 臃肿痿痹
胡濙对现在的大明天子极为满意,他历任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六朝,沉沉浮浮六十余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变成了朝堂的不老松,相比较之下,当今陛下比之永乐大帝,只少了几分亲征的霸气。
时光荏苒,当年太宗文皇帝能够亲征靖难、五征漠北,是因为太宗文皇帝有太子可以监国,陛下等闲不能出京,乃是时势所逼。
胡濙看着坐在软篾藤椅上对朝鲜肉食者的不理解,俯首说道:“陛下,肉食者鄙。”
“昔项羽杀子婴、焚长安、火烧秦宫、分封天下,汉高祖汉随秦规,七年定鼎江山。”
“袁绍召董卓入京,刘璋请昭烈皇帝入蜀,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大汉衰微天下群雄蜂起。”
“司马氏行谬策,招致五胡南下天下凋零,晋惠帝司马衷一句何不食肉糜,贻笑千古。”
“隋炀帝兴洛阳、建江都、开京杭、修驰道、三征高丽,齐头并进,丹阳宫西阁内求毒酒而不得,三尺白绫缢。”
“唐玄宗任人唯亲,尾大不掉终酿安史之乱,煌煌大唐,天子九狩京师六破。”
“宋太宗重文轻武,燕云十六州,五百载空唱悲歌,后大念祖宗之法,与宋太祖革故鼎新背道而驰,三百年大宋朝,党祸盈天。”
“胡元内外争锋,纵失规矩,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神器旁落,天下易主。”
胡濙从先秦之后,将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的几位,总结的非常到位。
项羽杀子婴烧秦宫,这其实不算什么,但是项羽分封天下,搞得楚汉相争,历经东周四百载的历史思辨,大一统已根深蒂固,楚霸王英雄盖世,也难逆历史洪流。
朱祁钰对一些历史细节不是很了解,他有些奇怪的问道:“当年隋炀帝在丹阳宫求毒酒而不得?”
“是。”胡濙俯首说道:“隋炀帝曰:天子自有死法,何得加以锋刃!令狐行达、马文举等将不许,缢杀之。”
隋炀帝的不想死于斧钺之下,请毒酒,众叛军不给,最后解下了自己的练巾,让令狐行达勒死了自己,结束了荒诞不经的一生。
朱祁钰对隋炀帝的下场心知肚明,隋炀帝最大的问题,就是打仗打输了……
放在大明的语境之下,朱元璋也好、朱棣也罢,父子二人,十三次征伐漠北,仅仅洪武五年尝一败外,战战皆胜,若是朱元璋或者朱棣,三次亲征皆大败而归,那大明也得亡。
大规模的国战向来如此,败者入土、赢家通吃。
稽戾王朱祁镇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败者入土?
历史上的明代宗顾念亲亲之谊,不舍得杀了明英宗,可朱祁钰不会惯着这个好哥哥。
“那大明呢?当以何亡?”朱祁钰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个混迹于朝堂六十余年,巡抚天下又身居高位,一生反反复复的政客,大明礼部尚书,对大明的顽疾,又有何等看法?
大明当以何亡,这个问题,其实犯了大忌讳。
胡濙认真的思索了许久说道:“陛下真的要问?”
本来,朱祁钰就是话到这里,话赶话有此一问,胡濙总结了历朝历代亡国之祸,可这个话题在大明讨论,实在是有点忌讳莫深。
但是看胡濙这个意思,似乎胡濙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是深思熟虑。
“胡尚书稍待,兴安,宣于少保和宁阳侯来。”朱祁钰坐直了身子,意识到这是个极为严肃的问题,便让兴安把于谦、陈懋喊来。
于谦是百官之首,武清侯不在京师,陈懋是大明武勋方面扛鼎之人。
于谦和陈懋联袂而来,本就到了黄昏,于谦和陈懋要来讲筵,索性就放在了一起。
胡濙等人到齐了,腹稿也打好了,他其实想了很久很久。
“闻帝王之治天下,有大本,有急务。”
“本,正心修身,建极以为亿兆臣民之表率者,图治之大本也。”
“务,审几度势,更化宜民者,教养四方六合八荒,救时之急务也。”
“现今大本虽立,而不能更化以善治,譬之琴瑟不调,不解而更张之,不可鼓也。”
胡濙写了六十年奏疏,张口就来,朱祁钰咂了咂胡濙的话,一个皇帝的本职工作,分为大本和急务,确实如此。
胡濙的声音陡然高了许多,朗声说道:“恭惟我皇上,践祚以来,正身修德,讲学勤政,惓惓以敬天法祖为心,以节财爱民为务,图治之大本,即以立矣。”
马屁,朱祁钰选择性的无视。
胡濙画风一转,表情有些悲痛的说道:“今上谓臣曰:大明当以何亡,臣惶恐言五事,一曰:宗室骄恣;二曰:庶官疾旷;三曰:吏治因循;四曰:武备松弛;五曰:财用大亏。”
“臣闻今之宗室,古之侯王,其所好尚,皆百姓之观瞻……”
胡濙一共谈到了五个问题。
宗室靡费过重,在正统年间,每年宗室供养就占据了大明财政收入的三成之多,而大明军备一年不过两成。
如此靡费,是和当年立国之初,天下凋零疲惫,为了天下归心,朱元璋不得不派自己的子嗣,镇守四方,谓曰藩篱。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靖难之后,对宗室子弟防范亦密,先夺军权,再设藩禁,各藩王失去了藩篱的作用,再让各种亲王郡王出京镇守已经失去了意义。
自景泰四年起,天下宗室迁王府入京以来,这个问题得到了部分的缓解,但是力度依旧不够。
第二个问题,人才和任用问题,胡濙纵横官场数十载,活得久见得多,德不配位,名不副实,才高难就之事,数不胜数。
李贤、王翱、李燧这些人的经历是大明朝堂的一个缩影,在人才的选拔和任用上,比如非翰林不入阁的规矩,就是典型的肉食者鄙的政令。
胡濙简明扼要引用《韩非子》中的【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在胡濙看来,庶弁将立功赏罚分明和进士出任州部同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