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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松江府市舶司到琉球那霸港,船队只用了短短十天,这中间有两日的时间,李宾言在久米岛停泊,他见了一下久米士族的几位耆老,这次的谈判,不能说是不欢而散,只能说充分的交换了意见。
当日,李宾言就决定迁民,将这些久米士族全都迁到了鸡笼岛去。
琉球这个万国海梁的局势很是复杂,但是面对着武装到了牙齿的大明水师,无论是久米士族、琉球尚氏、与倭寇勾结的四方镇抚,都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大明水师将会在琉球停泊三月,全面肃清琉球周围海域的海盗、倭寇,探明琉球海域的暗礁、对琉球进行全面绘测,开辟良港和为民做主。
李宾言到了那霸港,就把鱼肉百姓的琉球巡抚等一应十四名官员抓捕,逮到码头当众砍了脑袋,而后亲自坐镇,梳理琉球郡县化的种种。
“我一会儿再吃,放那边吧,去把户部琉球清吏司大使喊来,鱼鳞册和黄册要尽快做好,明日把各部族的耆老请来,我要和他们谈谈。”李宾言以为是司务送膳,头也没抬的交待着,他手里拿着一本首里府尹送来的公文,极为头疼,这琉球公文,还不如没有。
李宾言看了一会儿,颇为无奈的说道:“琉球尚氏当自己放羊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就是放羊,也没有这么草率,连自己的羊圈有几个都不清楚。”
一个颇为清亮的声音传来:“要是尚氏能管得好,还要你这个李巡抚干什么。”
李宾言一愣,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略带几分惊讶的说道:“老唐?”
来给李宾言送饭的不是司务,而是三皇子他外公,大明最自由的那个人,唐兴。
唐兴一乐,笑着说道:“正是在下,我从倭国来了,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唐兴和李宾言是老战友了,当年密州市舶司起,两个人就主持密州市舶司的诸事,多次伏击倭寇,配合颇为默契,自从景泰四年松江市舶司一别,已经有近四年未见。
李宾言身兼松江府市舶司重任,不敢懈怠,若非琉球这边郡县化出现了乱子,李宾言也不敢,更不能离开松江府。
唐兴又是个浪荡的性子,一出海就是无影无踪,四年来从未回过松江府,这可不就一直没见?
寒暄之后,李宾言和唐兴并未叙旧,他们人在首里府衙门,一个松江巡抚、大明统兵招讨大元帅,一个大明国丈、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以公事为先。
唐兴一番诉说,李宾言才算是明白了为何唐兴会出现在琉球。
整个倭国乱成了一锅粥,关东和关西打成了狗脑子,关东和关西内部也是各种名主倾轧征伐,谁都想提刀上洛,谁都没办法摆平。
袁彬征讨细川氏连下三国,见好就收,占据了京畿要道之后,开始广积粮、缓称王,训练倭国军卒,经营山野银山。
这一切的源头,自然是唐兴拐跑了御令今参局,足利义政开始亲政。
细川、斯波氏、山名氏这三家在京都本就是矛盾重重,再加上足利义政不肯调和,三家终于闹的不可开交,京都一乱,整个倭国,可谓是群雄并起,再加上今年洪涝严重,一揆起义,此起彼伏。
足利义政无法主持局面,立刻就想把今参局请回去。
足利义政的打算就是请今参局安稳三管领,控制京都局势,增强室町幕府的权势,借着大明敕谕的圣旨,安抚倭国上下名主,和一揆谈判,再卸磨杀驴。
想的很好,可是这第一步就出了差池,今参局已经嫁给了唐兴,索性扔下了御令的印绶,跟着唐兴来到了琉球,不再过问任何倭国事。
“竖子眼高于顶,他哥哥九岁登位,做了九个月的将军就死的不明不白,若非这些年今参局护着,他足利义政早就死于非命了。”唐兴摇头说道。
唐兴说到了今参局,露出了几分笑意,其实他娶今参局的政治目的远大于他个人情感,主要是为了把倭国搅的天翻地覆,大明好浑水摸鱼。
对于唐兴而言,从来不是自由大于一切,而是大明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大明,唐兴可以献出一切。
今参局能放下倭国的一切,跟着他来到琉球,唐兴也在懒得计较过往,他本身放荡不羁之人,而今参局的那些黑暗过往,是倭国悲剧的缩影罢了。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李宾言知道唐兴娶了这么个人,本来还担心唐兴耿耿于怀,看到唐兴都不甚在意,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唐兴自己不计较,李宾言不会多嘴。
“我这次来,还给李巡抚带来了一份大礼!来人押上来!”唐兴乐呵呵的押上来三四个人。
李宾言不明所以,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是何人?”
唐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将三块腰牌递给了李宾言,乐呵呵的说道:“石见银山的孔府余孽。”
天字第一号案,孔府大案,九万顷田亩、三百万两倭银,是当初陛下查抄了孔府之后,两笔最大的财产,尤其是九万顷田亩。
大明第一亲王襄王府把挂名王府下的田产都算进去,不到五万顷,曲阜孔府等于两个襄王。
这个天字第一号案,是李宾言督办,至今未曾结案,因为孔府余孽至今逍遥海外。
唐兴啧啧称奇的说道:“袁彬就带着三百人,一千匹马和干粮,转战三千里!”
“五日,扑到了石见银山,抓了这几个大鱼,而后功成身退,回到了山野银山,各大名主瑟瑟发抖,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还有些小虾米,已不足为虑。”
袁彬跑去石见银山逞凶,并非单纯的抓捕这些余孽,更是为了立威,山野银山群狼环伺,而且占据要地,一些名主想要联合起来共同征伐,袁彬三千里奔袭,就是让这些名主们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李宾言呆滞的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再次放下,可是他并没有留意到,茶杯里早就没有茶了,他呆呆的问道:“我素来知道袁彬强横,没想到他这么强横!”
“天大地大,还有袁彬不能去的地方吗?”
“不过想想是袁彬,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转战三千里得手后回到了自己的老巢,这震慑力,在倭国谁还敢跟袁彬咋咋呼呼?
“也就是在倭国罢了,天下失道一片乱世,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唐兴倒是觉得很合理,他见惯了袁彬勇武,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种事发生在袁彬身上,非常合理。
唐兴眉头紧蹙的说道:“倭国内讧,倭寇离散,这海上的倭寇陡然增多,李巡抚还是多加小心。”
“我自然知道。”李宾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如同朱瞻墡单枪匹马跑去了和林,治理云贵川黔苗民生变,永无后患的做法是征伐麓川,安定麓川需要先平定交趾那般,想要对琉球郡县化,并且长治久安,倭国必须势弱。
第六百二十四章 时来顽铁生辉,运去黄金失色
倭国势弱,是大明对琉球郡县化的前置条件,这句话听起来,并不符合大明的高道德要求。
“其实倭国是自己乱起来的。”唐兴看李宾言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读书人有一点于心不忍,毕竟倭国乱起来,受害的还是最穷苦的百姓。
倭国的百姓有什么错呢,可谁让他们生在了倭国。
倭国的一揆起义,是斗争最激烈、伤亡最大、成效最低的一种斗争方式。
可倭国的百姓,和大明有什么关系?
李宾言嗤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我在松江府任职五年,四处走访了解了很多,除了在洪武、永乐年间,这百年来,大明百姓深受倭患之苦。”
“仁恕,是陛下的本务,身为臣子,忠君之事才是本务。”
唐兴一愣,想到陛下的那个性子说道:“就朝中这局势,谁敢为倭国说一句话,一个通倭的屎盆子扣头上,比扒灰还臭。”
大明对倭国有经济利益,那就是那些金山银山,是缓解大明钱荒的有效手段。
大明对倭国有政治利益,开疆拓土,想要稳住琉球、鸡笼岛这些海外疆土,倭国不可能势强。
大明对倭国有文化利益,通倭的罪名可比通敌要重的多,但凡是涉及到倭国,那必然是满朝文武,支支吾吾。
压死孔府的是通倭大罪。
大明在倭国有军事利益,保证大明海疆安全,是大明水师的本务,也是所有势要豪右巨商富贾们的诉求,否则倭寇遍地,如何海贸?
在大明,没有人为倭寇说话,倭国的国名是日本,除了册封日本国王之时,大明大都用倭国称之。
“琉球这边怎么回事?”唐兴不再谈论倭寇,有山野银山这个搅屎棍在,倭国根本无法形成对琉球郡县化有威胁的合力,而是说起了琉球。
李宾言将事情全须全尾的讲了一遍。
大明的官员觉得在海外,天高皇帝远,就不把琉球百姓当人。
譬如那椰油、椰干、椰奶、鱼油、蚌珠、漆器等生意,第一批送来的官僚我行我素,变本加厉,最终逼得百姓闭市躲避横征暴敛。
譬如圣旨明言,免赋税三年,这帮官吏故意找几个北方的吏员宣谕,当地百姓本就是跟着久米士族用的是闽南语系,压根听不懂朝廷的诏命,赋税徭役照旧不替,巧立名目,苛捐杂税,拉拢豪绅,交税捐款,如数奉还,三七分账。
这类的事情很多很多,李宾言只是挑了其中几件重点的事儿说,陈福寅当初在琉球当椰子王,和琉球百姓同舟共济、共抗倭寇那点情分,已经消耗的干干净净。
李宾言总结性的说道:“这些人来到这儿,压根就没想着琉球现在是大明疆土,也没想着当琉球人是大明人,更有些故意为之。”
唐兴有些懵,听来听去,都是这些官场上的腌臜事,就这点事儿,还至于李宾言亲自跑一趟琉球?
要知道李宾言可是松江巡抚,南衙双煞,多少事等着李宾言做?
松江府通衢天下百货,何等重要?
“倍之?”唐兴探着身子轻声问道,他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李宾言伸着手低声说道:“倍之。”
“胆子忒大了!”唐兴猛地站了起来,面露惊恐。
明知道陛下划拉的那条线在哪里,还要搞这种把戏,这不是找死?
没做好事是无能,破坏大明国策,那是无德。
无德无能之辈,享国之俸,食君之碌,贪财逐利本已该死,甚至故意破坏大明开海国策,他们不死谁死?
大明的当今陛下,不想做天可汗,更不想做万国之主,大明的皇帝曾经说过,陛下首先是大明的陛下。
陛下心里那杆儿秤,始终是倾向于大明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琉球国王尚氏之前不敢告状的原因。
琉球刚刚开始郡县化,陛下对新辟之土,政策上的确有倾向,可是心里还是向着大明。
若非奔着陛下逆鳞去,这十四官吏,八成还是流放,可是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陛下了。
李宾言示意唐兴稍安勿躁,摇头说道:“就是个苗头,我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倍之,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手段。
比如,提高琉球劳保局的最低劳动报酬,就可以立刻马上将琉球当地的土作坊击垮,逼得琉球百姓闭市逃难,椰油、椰干、椰奶、鱼油这些生意直接落到了大明海商的手里。
比如,伐树造船之事,打着朝贡的名义,几增摊派,伐木造船工序繁多,民怨盈道,百姓苦不堪言,只能逃入山林之中,落草为寇,这个时候,大明士绅的传统艺能就有了发挥的舞台。
比如陛下对琉球统一度量衡、货币、文字,捣毁淫祀,但是陛下从来没有说过要废止前宋旧钱和飞钱,倍之就是借着统一货币的大棒,废掉所有旧钱飞钱,借机大肆敛财,琉球的财经事务薄的跟纸片一样,被破坏殆尽。
破坏新政的最好方法,并不是阳奉阴违,而是加倍执行。
李宾言时常恐惧大明即将到来的凛冬之序,琉球官僚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试探,若不降下雷霆之怒,李宾言害怕这股邪火,从琉球烧到大明遍地都是。
到那时,陛下的一切新政,就会毁于一旦。
唐兴终于明白了,李宾言为何接到圣旨,就大张旗鼓的将大明常备水师力量拉出来耀武扬威,军队是大明的压舱石,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压舱石的作用来。
跟那霸港外的水师较量,琉球没人有这个胆子。
“你也小心点,你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出海,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唐兴还是很担心李宾言的安危,他知道李宾言的危险绝对不是来自于面前的敌人,而是身后那些捅阴刀的宵小之辈。
李宾言扭头看了看身后挂着的永乐剑,最主要的还有那几道圣旨。
排场,是陛下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