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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僧双手合十,身后佛陀金身上光芒与场间遥遥呼应。
“阿弥陀佛。”
第221章 反噬
青云山大兴操办的盛典赛程只剩明日最后一场,气氛空前火爆高涨,仿佛直到此时才迎来真正的高潮。受邀前来观战的万千宗门世家亦或是九峰数万弟子无不翘首以盼,从九峰三十二名菁英翘楚中脱颖而出的两名弟子几经征伐站到最后,后山关门弟子的名额花落谁家明日就见分晓。
事先没有人会想到天秀峰能走到这一步。
为天秀峰所有人熟记于心的黑狐裘身影走进食府,整座食府间的喧嚣刹那间安静下来,挎双剑在腰的年轻人迎着所有天秀峰弟子敬畏的目光走向拨开珠帘望来的老板娘。
常曦欠身拱了拱手,“弟子想求些好酒。”
风韵犹胜少女的老板娘凤目微眯,眼前雪压双肩犹未知的年轻人脸上骨子里的心力交瘁让她有些心惊,不晓得这连赢四场本应意气风发的他为何如此疲惫不堪。
老板娘将他浑身瞧了个通透依旧不知问题所在,但借酒不过浇愁,她扭过玲珑腰肢拨开珠帘走进屋内,打开梳妆盒最下一层的精致抽屉,轻轻拿出一柄锃亮的黄铜钥匙,走进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能进的酒窖中,随着黄铜钥匙插入旧铜锁,微锈声随着妇人手指的转动像刨花般卷动,“咔嚓”声响起,仿佛一声轻叹,又仿佛打开了盛满回忆的木匣。
常曦静候在珠帘外,不多时老板娘拎着从未在食府菜谱中出现过的两壶酒去而复返。
常曦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颤,神识强度已经堪称登堂入室的他赫然发觉老板娘手中两只精致的酒壶竟是质地上乘的法器,他悚然一惊,这酒壶中的酒该是何等的珍贵才得以用法器盛装?
他下意识的想拒绝,老板娘的青葱手指已经竖在他嘴边,将他的婉拒之词尽数堵了回去。
老板娘将两壶价值远远不止千金的陈酿往有些拘谨的黑狐裘年轻人怀里一塞,继而转身款款而去,欲敲打下几个厨子上菜的速度为何慢了下来,女子的温婉声音遥遥传来。
“一壶祝贺你挺进决赛,另一壶是本宫提前祝贺你摘得桂冠,若你明日败了,你就滚来食府给本宫跑堂打下手赔酒钱吧,本宫可是向来不做赔本生意的。”
常曦弯腰,肩上雪花撒落,诚声道:“多谢老板娘。”
常曦拎着两壶酒上串起的精致红绳走出食府,身后有一名天秀峰女弟子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那道不知为何看起来已经有些倦怠的身影大声喊道:“常师兄,你明天一定会赢的,对吧?”
黑狐裘身影在风雪中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越来越多的天秀峰弟子站起身来。
他沉默良久,将串在酒壶上的红绳系与剑柄上,缓缓抬起搭在两柄剑上的左手,举过头顶,五指成拳。
身后响起了无数弟子喜极而泣的声音。
今天常曦没有再去镜湖,而是径直去了天秀峰悬外门崖旁许久没有回去过的小木屋。推开门扉,酒壶重重摔落在木桌上,常曦踉跄扶着墙壁滑坐在椅子上,眉目间满是痛苦。
常曦自嘲看向抖如筛糠的双手,看似连胜风光无限的背后,残酷真相就在眼下。
他远远低估了碾磨神识法门中蕴藏的凶险,本以为凭借足够坚韧的心性可以捱过无边痛楚增强神识,事实上常曦也的确做到了,但不为人知的后遗症却悄然埋下祸根。
碾磨神识期间的痛楚会被自身感官无限拉长放慢,看似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受难者而言却是真真正正的如同三秋。在这种所谓的“捷径”和无边痛楚中,受难者的心性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受尽痛苦后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宣泄心中压抑和扭曲的欲望,见血是最好的解脱。
连续三日碾磨为常曦换来了堪称登堂入室的神识强度,也悄然扭曲了他心中所念所想,畸形扭曲的宣泄欲望让他当时险些就此当场捏碎陈岩脆弱的脖颈,几经脑海剧痛,最终理智占领上风,在陈岩惊惧的目光中松开了双手。
以这种病态模样参加明日最后的角逐下场唯有惨败,被畸形扭曲的见血欲望纠缠不休的他根本无法入睡,常曦只得想出了借酒浇愁睡他个昏天黑地的想法。拂袖扫过桌面,常曦有些奇怪,许久没回的小木屋里没有一点积灰,异常干净。
刚与揭开酒壶嫣红封泥,常曦神识猛然一动。
常曦泥丸宫中经由数日碾磨磨砺出的神识强度当得起登堂入室四字,木屋百丈距离外有人向此而来。常曦年幼时常和父亲一起在隆冬时节冒雪入山讨生活打牙祭,踩雪响起的咔嚓声他只听闻几声,便能精准分辨出那即将落入陷阱的可怜家伙是兔是鹿是羊,从未错过哪怕一次,就连父亲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将来光凭这双耳朵就能成大事。
神识如燕掠过,从踩雪声响中分辨出来者为双,只是两人踩雪步伐不见生涩犹豫显然是有备而来,常曦按捺不动收回神识,天秀峰外门这处悬崖人迹罕至,他倒要看看是谁入夜时分还要来此闯空门。
犹胜白雪的芊芊玉手推开门扉,披裹白狐裘的黑裙女子轻车熟路的步入屋子,冷不丁发现昏暗一片的木屋中竟有人在,刚想娇叱出声,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才是木屋的主人。
莘彤向来疏淡的脸庞上有喜悦迸发,“常曦?!”
跟在身后进来的青璇也幸喜万分。
“你们两人怎么会想起今夜过来了?”常曦的确有些意外,敛去面上疲惫神色换做笑脸望向结伴同行的二女。
“屋里这么黑也不点灯,做贼心虚啊?青璇进屋熟稔的走到角落拿起油灯点亮,火光跳跃着充盈木屋,照亮了她脸上遇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时才有的灿烂笑容。
青璇笑道:“莘彤姐经常拉上我一起给你这小木屋清理灰尘打扫卫生的,大男人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起居。”
常曦这才释然,怪不得他进门时便觉得木屋里的摆设有些变动,只是他此时状态前所未有的糟糕,在弄清始作俑者是莘彤和青璇后倒也缓上一口气。
莘彤狭长迷人的丹凤眸子微眯,常曦自她们两人进屋只说了短短一句话,眼力刁钻毒辣的她看出常曦和以往或活泼或沉稳的模样大相径庭,不住微微颤抖的面皮苍白如雪,似乎在掩饰着不为人知的钻心痛楚,尽管被他掩饰的很好,但又如何能逃过女人细如发丝的心思?
她心尖颤抖,拉着不明所以的青璇在常曦面前坐下,紧盯着常曦倒映出心力交瘁的眼眸,亦是颤声道。
“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你究竟怎么了?”
第222章 雪夜交谈
常曦并未直接回答,揭开酒壶上殷红封泥,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奇异酒香扑鼻而入,琼浆入杯滴滴稠如琥珀,这样一壶灵酒该作价几何就连常曦此刻都心中没底。
老板娘珍藏不示外人的琼浆玉液入喉,有如烧红尖刀抵着稚嫩皮肉轻轻滑过的微痛,随着一线火烧入腹后便有着如同炎炎烈日下当头浇下冰凉井水的畅快,烈酒中温热灵力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周天,让常曦不住微微颤抖的面皮和双手得以慰藉,长长吐出一口气。
常曦给莘彤和青璇也倒上一杯,木屋里有着许多平日里温习木工手艺制作的小物件,其中就有不少小木杯,随着境界修为的提升,这仅仅用普通木芯做出的木杯也有着极为不俗的卖相,用来盛放老板娘的珍藏琼浆倒也相得益彰。眼前二女可谓是与自己最亲近的女子,常曦也就不多加掩瞒,除了对碾磨神识这等凶险法门闭口不谈外,其余皆是和盘托出。
莘彤与青璇在知晓来龙去脉后没有丝毫责备常曦莽撞行事的意思,只有满腔说不尽的心疼。她们与常曦彼此都经历颇多,这个日复一日的艰辛磨练和苦痛铸就的钢铁之躯的身体里,有着一道永不妥协低头的坚韧灵魂,连他都为之承受不住的苦痛,那该是何等令人心悸的炼狱?外人只知道他连胜四场的风光,又有谁能知晓他背后的付出与承受?
莘彤柔夷抚上常曦脸颊,轻声道:“好些了没?”
常曦笑着实话实说,“确实好多了。”
青璇心性看似跳脱活泼其实最为脸薄,瞧见两人含情脉脉,心头小鹿乱撞外又有着浓浓羡艳,心中直骂自己脸皮薄胆小如鼠,要是有着莘彤的胆气和坦然,自己也一定能摸一摸那朝思暮想的情郎脸庞的,旋即忧郁的嘟起嘴巴,把杯中酒当作替罪羊,狠狠抿了一口。
不得不说老板娘着两壶酒的确非比寻常,几杯醇香入腹让常曦脑海中的痛楚减轻大半,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精气神好转许多的常曦与二女谈起了明日即将到来的决赛。
“今日胜了陈岩后我匆匆离场,到现在也不知晓我明日对手是谁,是神器峰的干将还是青云峰的南宫丛云?”常曦放下酒杯捏了捏眉心道。
莘彤撩起鬓角青丝别在耳后淡淡道:“自然是南宫丛云了,神器峰内门大弟子干将虽然是实力不错,但在青云峰面前依然讨不到什么好处,飞剑悬空百柄看似蔚然大观,但远不及专精一柄来的干脆凌厉。干将飞剑百柄组成的剑幕被南宫丛云一剑捅了个通透,虽然及时补救,但剑术上的短板可不是靠数量就能弥补的,落败自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常曦闻言心中有些可惜,那神器峰干将首场就得以亮相,之后的场场战斗也是与对手周旋良久才得以分出胜负,干将的战斗方式以及底牌他早已烂熟于心。相反那青云峰的南宫丛云却是每场比试都赢的轻松写意,交手不过二三十余招便分高下,使得常曦难以从寥寥几十招中窥得此人底牌和习惯,这样一来无形中他自己便处于劣势。
莘彤看向坐在旁边的青璇道:“后山虽距离青云峰内门并不很远,但我对南宫丛云此人并不熟识,就更谈不上了解的消息了。但青璇与南宫丛云同属内门,应当知晓一些。”
见两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方才只顾埋头对付杯中琼浆的青璇脸上升起酡红,细声如蚊道:“南宫丛云的实力修为在青云峰内门中足以排进前十之列了,在金丹境弟子中可谓当属头筹,传闻他其实早就有了晋阶元婴境的底蕴,只不过在得知后山弟子选拔的消息后生生按捺下了破境的势头,此人深谙诸多秘剑术,据说他近段时间不惜花费积攒多年的贡献点到藏道殿中换取了一招绝剑式的剑谱,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次后山弟子角逐而准备的杀手锏。”
常曦眼角一缩,疑惑问道:“绝剑式?”
莘彤面色稍显凝重,接过常曦的话头道:“绝剑式是位列在秘剑术等级之上的不世绝学,绝剑式无论是在威能上还是气势上亦或是施展条件的严苛程度上都远远超过秘剑术。”
指了指常曦腰间挎着的双剑,莘彤道:“燕返和你自创的登龙在威能上都属于秘剑术行列,绝剑式本是只有元婴境大修沟通天地灵力才能掌握的法门,但就算南宫丛云无法掌握那一招绝剑式的精髓,领悟些许皮毛却是不难,但仅仅只是绝剑式的皮毛之威,也远非寻常秘剑术能够望其项背的。”
常曦心中猛然划过一道光,手指不由自主摸向储物袋,若要说远超燕返和登龙威能的招式便是绝剑式,他想到了那件他已经许久不曾动用的东西了。
莘彤将常曦双手宛如珍宝般捧在手心。
若给常曦两年时间,她相信以他的潜力和实力定然可以横扫两年后所有青云山同辈弟子,只是眼下彼此许下的两年之约仅仅匆匆来到,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她没有对眼前这个注定要为她揭开洞房夜红盖头的男人说些所谓的激励言语,就算他明日没有获胜哪又怎样?他吃过的苦她记在心里;他远在宗门数十万里外孤立无援,以一己之力独战万魔众邪修和凶残妖兽时留在腰间胸口的一道道狰狞伤疤的痛她感同身受;他为了能够完成那时的承诺一步步走出的坚实脚印她全都一点一滴看在眼里。他只用了一年光景便完成了从凡人之躯到金丹之体的华丽蜕变,那南宫丛云何德何能,能及她男人万分之一?!
苍天不怜他,我怜。
众人只知催他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却看不到他在寂静雪夜中一人蜷缩在木屋中瑟瑟颤抖不能自已。爱之心切,她心痛到无法呼吸,有泪水沿着白狐裘美人眼角滴滴落在常曦手心。
常曦轻哄着轻轻抹去莘彤眼角泪水,看向青璇笑道:“本来明日决赛的确希望渺茫,但今夜托你们两人的福,我倒是有了些突发奇想,兴许能扳回些劣势也说不准。”
不只是青璇,就连啜泣不止的莘彤闻言也大吃一惊,抬头泪眼婆娑着将信将疑道:“该不是现在骗我们放心,实则明日是要上场拼命的假话吧?”青璇闻言作势要狠狠给这个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