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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因为封的那荡妖灵显真人,而是对方长久来展现出的明主手段。
可自己好不容易归纳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若是接受了这道敕封,借助王朝之气修炼,那往后的道路因果既有助修行,也会变成重重阻碍。
可一旦王朝封正,陆良生就不是一个散修了,有着与那些名门正宗大派相平的身份。。。。。。。
艰难的选择啊。
陆良生思虑片刻,放下酒杯,看着杨坚、杨素目光诚恳,抿了抿唇。
“非良生矫情,陛下两次相邀,算上二皇子亲来栖霞山,在下心里愧受。”
话语到这里停了一下,繁密如豆的灯火轻轻摇曳,陆良生站起来,朝龙庭上的皇帝,拱手躬身。
“请受陆良生一拜。”
“先生真的不受朕封赏?”
听到陆良生这番委婉谢绝,杨坚看了看左侧端坐的族弟,叹口气放下酒杯,起身下去,将拱手躬身的书生搀扶起来,双目不似平日的威严。
下颔胡须轻抖,语气温和。
“朕不缺武,不缺治理天下之人,我族弟杨素,论用兵、武艺,天下少有人能及,可这天下心系万千黎民而无私者,朕所见所遇,唯先生一人。”
话语落下,更是当着殿中宫女宦官、侍卫之面,躬身拱起手来。
一旁,杨素嘴角抽了抽,心头差点翻起血来。
兄长,你劝归劝,把我带进去做甚?!
那边,陆良生陷入缄默,直直的看着面前两鬓已染白迹的皇帝,犹如初见时,目光灼灼有神,有着俯瞰江山社稷的豪迈。
“陛下。。。。。”
好半响,陆良生才开口说出这两字,袖中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灯火间,记忆如潮汐般涌上来。
大雨、凉亭,雨中的身影抹去脸上水渍,声音清朗。
“陆先生!你饱读典籍,照拂万千生民之心,就这般抛弃?”
抬手一拱,在雨中拜了下去。
“坚,绝不会让先生失望!”
。。。。。。
人世如潮水,得一知己而难求。
何况伯乐。
陆良生握紧拳头,手指一根根的曲紧,望着眼前拱手躬身,缓缓阖上眼睛,当初自己求学求官,数年苦读,换来一句“变个戏法来看看。”
若是陈叔宝有杨坚这般礼贤下士,陈朝岂会亡国。
“陛下!”
思绪回定,陆良生也将皇帝搀扶正,语气不轻不重,却是没了脱尘世外的言语。
“陛下好意,陆良生收下了,敕封一事,也一并收下,不过我修为低浅,尚不能当大任,还请陛下准我磨砺修行,再回长安。”
杨坚自然听得出话里,陆良生已经应下了,既然点头,那说明对方就不会反悔,脸上颇有些高兴。
“先生能来我大隋,盛事不远矣!放心,先生想要如何修行,就算想要灵丹妙药,只要先生指出在哪里,朕即可派遣兵马去取来,无论是妖是魔胆敢阻拦,大军到处,一并平之。”
“这倒不必,若有需要,我只会取之,陛下、越国公还是坐下饮酒说话吧。”
既然事已迈出一步,杨坚、杨素自然满意,并不急着一步步紧逼,三人重新落座,让宫女斟了酒水,不知是知晓面前书生乃是得道高人身份,还是刚刚皇帝拱手躬身的画面,让斟酒的宫女有些紧张,扶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酒水都溅了出来。
然而,歪斜偏出杯口的酒渍,像是自个儿知道要回到哪里,杯口边跑了一个来回,又落进杯里,惊得斟酒宫女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急忙躬下身子,细如蚊声:“奴婢谢先生。”
“不必,下次斟好一些就是,我又不会吃人。”
“哈哈,陆道友还说修为低浅,这般细微之处,可不是一般修道者可坐到。”
这一幕,杨素看得清楚,能让洒出来的点滴酒水,一滴不落的回到杯中,不仅仅是法力,还需细腻的心思。
而杨坚眼里,倒是不在意法力的运用,相反,不让宫女受罚,才是难得可贵。
双手捧起酒杯,抬在胸前:“朕敬先生。”
陆良生回敬过去,轻啄了一口,挥手让侧旁面色羞红的宫女退下,想起来长安时,见到东面大兴土木,不由好奇。
“陛下,来时见长安东南,渭水南岸,挑夫、驴车来往,是筑城?”
正喝酒夹菜的杨坚停了停筷子,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点头。
“正是,朕观长安已过于狭小,百姓日渐增多,城中水渠也污秽严重,便命了宇恺另建一座大兴城与旧城相连,才显出我大隋兴盛之气!先生觉得如何?”
“此乃政事,在下不懂,就不便开口,不过建城一事,些许地方,我倒是有些要做,当做还敕封之恩。”
受杨坚之恩,虽然答应入朝,可也不愿受敕封影响,可要做出相等福报,陆良生刚好想到一个办法。
起身,朝御阶龙椅上的皇帝,拱起手来。
“还请陛下允在下当殿作画。”
第两百七十九章 幻术
“当殿作画?”
杨坚和杨素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摸不准这位书生想要做什么,前者听族弟说起过,陆良生一身本事精粹,并非法术剑道,而是笔墨幻术,听到要作画,心里好奇起来。
“朕早就听素说先生丹青一道了得,正好满足眼欲!”
顷刻,几个宦官搬来长桌大椅,两个侍女捧着房四宝细细研磨,将一幅空白画轴在桌上缓缓铺展开来。
“先生。”
一个侍女捧着一杆精致毛笔,管身檀木制,金漆描红印缠枝花卉,笔头乃貂中紫毫,上面还有墨汁干涸,一看就是杨坚平时所用。
“此笔算不得金贵,乃朕常用之物,信手写来,线条流畅优美,先生望不要嫌弃。”
“在下不是嫌弃,而是等会儿所绘之画,非凡笔能做出。”
陆良生确实不是挑剔,转身走去殿外吹了一声口哨,外面广场四处溜达的老驴偏过脑袋抖了抖长耳,不等四周侍卫反应过来,一溜烟从他们间隙处一闪而过,兴奋的甩着舌头在陆良生手上蹭来蹭去,见到殿中有人站起来朝外望,连忙收回大舌头,摆正身形,将脖子挺的直直。
“熟人,别装。”
书生笑着拍了一下驴头,走去书架从里面拿出灵根木,木栖幽浅睡,并不知道外面的事,刚被陆良生拿在手里,陡然化作黑烟,就在众人面前,一旋裙摆,变做窈窕妖艳的女子,一下扑去书生胸膛蹭来蹭去。
“老妖老妖!”
殿中宫女宦官,乃至警戒的侍卫见到玄奇情景,一个个瞪大眼睛,脚尖在鞋子里绷直,大气都不敢出。
正捧杯喝进酒水的杨素,感受到恐怖的妖气,噗的一声,将酒水喷了出来,看着那黑裙女子。
“陆道友,你哪里找来的妖物。。。。。。”
龙椅上,杨坚放下手中酒杯,忍不住站起来。
“先生,这。。。。。。是何人?”
“兄长。。。。。”下方左侧的杨素微微朝御阶斜了斜身子,压低嗓音:“这是妖怪,千年大妖。”
嘶
杨坚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却是叹了一句:“想不到妖也有这般美艳的。”
咳咳咳!
这话顿时令席间的杨素呛的咳嗽几声,这倒是第一次见兄长说出这种话,要是让兄嫂知晓哪还得了。
不过好在那边陆良生也不知与那妖物说了什么,黑烟掀起,摇身一变,化作一杆粗糙枯枝般的毛笔,无数纤细根茎向下延伸,交织出笔头。
“陛下莫惊,此妖与我相处日久,不会做出危害之事。”
做了简单的解释,走到桌前,手掌轻轻在纸张拂过,另只握笔的手沾了沾墨汁,籍宫女手中照来的灯火,缓缓落下一笔,蜿蜒游移,画出一条墨带勾去画轴后方。
御阶上,杨坚今日见过两个玄异之事,眼下仍旧忍不住好奇走下来,与族弟杨素一起走到桌对面,看去画上。
陆良生目光专注,微不可察间,隐隐能看到他脸颊、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泌出毛孔,握着的笔身也在微微颤抖,可仍旧随着手臂挥动,游移勾勒。
墨带点缀,渐渐露出长河的雏形,笔尖微抬,悬着纸面落去他处,在纸张下方勾出山巅凉亭,老松独立招枝迎展。
画笔一转,飞快点缀勾画,近处凉亭,人雅客挥扇说笑,指点山下还是空白之处。
“站山峦之顶而观渭水东流,好意境!”
仅仅作画一道,杨坚第一眼便看出了此画意境之处,赞叹一句时,好似听不到一切声音的陆良生,画完山上草木奇石,勾去画卷西侧的空白,笔尖点做,淡墨如烟,依稀看出那是一座城池轮廓,一条官道顺着隐约微开的城门,随笔尖蜿蜒而来。
“这是长安。。。。那这边。。。。。”
杨坚赞叹的神色渐渐收敛,画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目光随着笔尖在官道延伸的东侧停下,已经猜到了那里将是要画出什么。
身旁的族弟,先一步落下肯定。
“。。。。。是大兴。”
长桌伏案书画的陆良生嘴角渐渐露出笑容,整个人沉浸在了画里,沾了沾墨汁,笔尖再次游走,青墨勾勒城墙蜿蜒,上面旌旗林立,两步一岗,士卒雄壮昂首挺胸。
城中街道房屋楼舍鳞次栉比展开,街道上,一个个百姓穿着朴实,人来人往,细微处,能见砖石铺砌,街沿店铺旗幡卷动,提着茶壶的伙计抹过额角汗水,张着嘴似乎正朝街上吆喝。
敞开的酒肆,馋嘴的男人接过掌柜打来的一瓶浊酒,正摸着酒钱,远处某条街巷,晾晒衣裳的妇人,探头看去下方巷子里,货郎取下一个风车递给围在身旁的两个孩子。
。。。。。。
大殿中,灯火静谧燃烧,安静之中,能听到沙沙沙的声响。
笔墨挥洒,画卷最后空白之处,缀上的是满是热闹喧哗的人们平日的生活,充满人间烟火气。
灯油干涸,有宦官过来添了油时,伏案书画的身影落下最后一笔。
呈在众人面前的,是长长一幅,由远山、城池至街巷百姓生活的画作,陆良生呼出一口气,将笔搁去墨砚,招来宫女,接过递来的酒水灌了一口,猛地朝画上喷洒。
酒雾弥漫,斑斑点点落在纸张,眨眼间渗进了画里,也被喷了一脸酒雾的杨坚、杨素飞舞袖口,扇去水汽间,就见那桌上的画都活了过来。
“这。。。。。”
从未见过幻术一幕的皇帝还未开口,霎时,好像闻到山上的清新空气,有鸟儿清脆鸣啭,一转视线,他与身旁的族弟,视野间陡然变化了天地。
黑夜被阳光推开,明媚的日头正在挂在云间,崖边松枝随着轻柔的和风微微摇曳。
两人脚下也不再是冰凉的大殿地砖,而是松软的泥土,前方的悬崖,凉亭内,有几个人雅客扇着扇子,评点亭外盛开的桃花。
正是之前,杨坚看到的画中一角景色。
“朕这是。。。。。到了画里?”
惊骇的语气里,一旁的杨素面无如常,笑道:“兄长,过去看看吧,说不定陆道友就在前面。”
说着,护着皇帝朝那方凉亭走了过去。
而此时,皇宫乱了起来,大殿之中,宫女、宦官慌乱奔出殿门。
“祸事啦,陛下和越国公被关进画里了”
孤零零留在长桌上的画卷里,果然,多了龙袍冕冠的身影以及一身官服的杨素,搀扶走在一起。
第两百八十章 杨坚夜游画中界(上)
金锣咣咣在皇宫敲响,混乱的嘶喊,人的脚步声密集踏过石阶、青砖宫道,举着火把宛如一条火龙蔓延宣政殿前。
接到消息的杨广第一个先到,尚有些青雉的脸上,下颔一撮浅浅短须,挥手让前方士卒让开一条道来,带着些许威仪,看了眼门口一旁还有头老驴在那里甩着秃尾巴,好奇的望过来。
走来的杨广,表情愣了一下,叮嘱左右:
“不可对这头老驴出手!”
一众士卒有些不解时,说话的晋王一掀金描边长摆,大步走进殿门,顺着众人视线,直直盯着长桌上铺展开的画轴。
“殿下,不要过去,小心被画给收进里面。”之前待在殿中的宦官,颤颤兢兢的跟在一侧,指着桌上那画。
“刚刚陛下和越国公就在桌前,一眨眼就不见了,然后画里就多了陛下和越国公的画影。”
“滚开。”
杨广一挥袖口,让他滚远点,回头扫过贴近过来的侍卫、兵卒,“再靠近点。”
不管怎么说,身为大隋晋王,都是要小心一点的,何况他只知旁人来报父皇和族叔被陆良生关进画里,详细始末,也是不知的,小心没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