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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灌下,开口说起来意。
“师父,西北出了些事,进取不利,陛下那边损兵折将严重弟子有些担心师弟元凤,他如今只是普通人了,若是有什么不测”
后面的话,青年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斗拔谷
“陛下亲率大军西推吐谷浑四千里土地,覆他们都城伏俟城,那个被困在长安的慕容顺,其父慕容伏允就是步萨钵可汗,狼狈西逃,陛下乘胜追击,想一鼓作气打通南丝绸之路,令军中四将屯金山、祁连、琵琶峡、泥崚,四面合围,结果慕容伏允让人假冒他,趁机偷溜跑了,陛下大怒,令人追击,结果反被埋伏,又派了两军追击,在大斗拔谷被击的溃不成军,听传回的消息说,那边风霰晦冥,昼夜难辨,想必有通晓法术之人帮助慕容伏允,数次进攻,折损将领多达八人,士卒伤亡两万,师父,陛下这回可能急了”
陆良生沉默的坐在那,碗中的米粥凉了也不知,轻声问了声:“元凤可有消息回来?”
“暂时没有。”
“没有消息”陆良生重新将碗端起来,刨动筷子一口气吃完,然后,放去桌上:“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阳光照在厅里,推着家具陈设的阴影缓缓移动,木梯上,红怜、栖幽下来,感受到这气氛,抿了抿嘴唇不敢说话,又悄悄缩回了楼上。
“元凤是你们四个师兄弟里最不爱说话的,但心思却是最多的,他太想出人头地,也敢拿命去拼天道不允许修道中人用法术干涉人间朝廷兴衰更替,不然上次也不会落的差点身死的局面。”
书生的声音沉稳而平静,但一旁的宇拓随师父多年,岂能不知道这平静语气下蕴有怒气的,饶是冷静如他也不得小心翼翼开口。
“可若是元凤出了意外”
“那是他的路。”陆良生看着桌上斜倒的粥碗,闭上眼睛:“出征前,他就已经说明了,要靠自己,为师不好插手,再则,上次骊山那位老母也警告过为师。”
“师父”
“行了,你也有事要忙,先回去吧。”
陆良生将碗筷摆正,下了逐客令,宇拓叹口气,看着师父的态度,叹口气,拱着手退出厅门。
“师父,弟子回去了。”
送到檐下,陆良生一句话也未说,看着徒弟走过石阶去往下方,他目光变得严肃,阖了阖眼,拂袖转身,走回楼上,守在过道上的红怜、栖幽叫他也不理。
书生走进房里,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不自觉的翻起书桌抽屉,看着翻出的一面破烂令旗,上面还有血垢残留。
唉!
陆良生坐在那儿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起身寻了一卷空白的画卷在桌上铺开,毛笔拿在手中,大抵为某个徒弟画上一些东西出来。
窗外阳光变得明媚,穿梭过云层,去往西面,更远的西北方向,峰峦叠嶂,名为大斗拔谷的地方,谷字并非代表狭窄,反而宽两里,两侧山势高拔入云,布满怪石,有些地方极其寒冷,覆有厚厚的积雪。
距离这处山谷十五里,写有隋字大旗的军寨,辕门不时兵马出入,守卫辕门的士兵远远看见几队兵马护送一辆马车过来,正要上前,那边过来的马车掀开帘子一角,那士卒连忙退回去,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被里面的身影摆手制止,随后,一行队伍径直走进军寨。
此时营地除了巡逻的士兵,少有人在外面活动,大多数士卒都躲在帐篷里烤着小火取暖,仍旧冷的发抖。
“这鬼天气,仗还怎么打?曰了狗的,这帮吐谷浑人跑进这谷里龟缩不出来,老子们一进去就变天,东南西北都摸不着方向,还他娘的射箭!”
“谁不是,幸好当时我反应够快,屁股上只挨了一下,现在只能趴着了。”
“嘿嘿,总比躺着强!”
“你们说,之后怎么办打?陛下会不会让我们撤军?”
“撤军?死了那么多兄弟,还有不少将领,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死了?!”
“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要看陛下的吧。”
这样的窃窃私语的议论并不占少数,中间最大的帐篷,哗啦一声碎响,一员身着甲胄的将领一脚将长案蹬倒,令箭、书、图册倾洒一地,目光发红扫过帐中诸将,捏紧了拳头。
“张定和轻敌冒进,力战而亡,我们深受陛下信任,若是连敌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岂不是丢大隋的脸面!诸位,此役你们觉得该如何打?”
“大将军,末将愿再带一军攻谷,誓将慕容伏允从里面揪出来!”
“说得容易!”
那将领瞪去开口说话的副将,挥手让他跪回去站好,来回在长案前来回走动,“要是随便打打就能赢,咱们用得着在这里止步不前?!”
两侧六个将领当中,末尾一人身形高大,一身甲胄衬的威风凛凛,浓眉大眼吐露犹豫,半晌,正要拱手站出请命,这时帐外响起传来一声:“诸位将军辛苦了,此时还在商议军情?!”
帐里诸将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握去剑柄,长案前的那员大将呵斥一声:“放肆!”旋即,站得笔直,朝帐门那边抱拳垂首。
“右屯卫大将军柳建武,拜见陛下!”
帐帘掀开,杨广穿了身厚厚的衣袍,带着外面的寒意进来,两侧的将领顿时拱手垂首,齐齐喊道:“拜见陛下!”
“都不用见礼了。”
皇帝朝他们摆了摆手,径直走过中间,过去将侧倒的长案扶起来,大将军柳建武想要帮忙,被杨广摇手阻止,亲自将地上洒落的令箭、书拾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放去案桌。
“看来朕的柳大将军,放了不小的火呢。”
“臣有罪!”柳建武连忙单膝跪了下去,那边,杨广走去长案后面坐下,伸手让他起来说话,目光看过在座的一众将领。
“朕过来,并不是看你们请罪的,朕要的是听到你们攻下大斗拔谷,擒住慕容伏允,让朕带到长安与他儿子团聚。”
那边的军中诸将安静的倾听,杨广翻弄一枚令箭,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进来时的笑容渐渐收敛。
“朕其实笑不出来,前几日,听到好几位将军阵亡的消息,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如今我大隋已经向西推出四千里路,打下吐谷浑半壁江山,岂能就此半途而废,走了,就是让那些为朕、为大隋而战的英灵白白死了,朕第一个就不答应!”
噹的轻响,皇帝手中把玩的那枚令箭丢去桌上,目光抬起看去周围:“朕的中军已经在来的路上,这大斗拔谷,势必要拿下,明日攻谷,朕就在这边盯着,看着你们打,也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妖人从中作梗,阻碍朕!”
视线最后定格在柳建武身上。
“大将军,可有把握?”
“有!”
柳建武拱手大喝,后面众将里,之前犹豫的那将大步走出,朝着正中端坐的皇帝抱拳:“陛下,末将屈元凤,愿意携本部兵马充当第一阵!”
屈元凤?
杨广愣了一下,依稀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不过眼下军中议事,容不得细想,看他仪表堂堂,身材矫健壮硕,该是有勇武之人。
便点头同意,拍响案桌站起身。
“如此,屈将军明日便攻谷,朕给你压阵!”
第六百二十三章 风雪山谷,佛陀焚音
西面的黑夜较东方亮的稍晚一些,天色蒙蒙发亮间,残留风岩上的积雪‘哗’的落下石头,人的脚步声踩出吱的轻响,随后隐没。
白茫茫的大斗拔谷,风雪呜咽吹过,深谷最里面有着灯火的光芒摇曳,外面看来的荒凉当中,里面贴着山壁有一连串三角的彩旗纵横密布,围绕一座贴山修筑的雄伟建筑。
斑斑点点的篝火驱散飘零的雪花,火光摇摇晃晃照亮四周持着刀兵的一众吐谷浑士兵,穿着皮袄、头戴皮帽,面色狰狞而沉默的烤着火取暖,目光时不时飘去外面从谷顶飘下的雪花,警惕的听着外面隋人的动静。
逃进这处峡谷的吐谷浑人并不多,前前后后归拢的差不多有两千余人,足够安置下来,只要可汗还在,就散不了,只要拖到外面的隋军士气低落,自然就会撤军离开,到时候,依旧能卷土重来,夺回失去的一切。
贴山而建的殿宇之中,一脸大胡须的慕容伏允握着银器酒杯,留着中原相差不多的装饰,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上,身边的吐谷浑将领只剩下几人了。
他盯着殿中燃烧篝火的铜盆,哈哈大笑的与两员大将说笑,一旁穿着暴露的侍女削下一块肥嫩的羔羊肉,这位吐谷浑可汗一口从刀锋上咬进口中咀嚼,油渍溢出嘴角滑到胡须上。
“朕向来亲善大隋,年年上贡,可杨坚死后,他儿子却是狼子野心,吞朕国土,以为如何英雄了得,却是连大斗拔谷也攻不进来,哈哈哈!”
下方将领当中,有人灌了一口酒,搓动手,跟着大笑:“可汗说的是,隋人自诩天朝上邦,各个能征惯战,到了咱们这大斗拔谷,寸步不敢进,末将当时还一箭射死了个隋人大将,脑袋现在都还我房里挂着!”
首位上,慕容伏允靠去金椅,抹去嘴角的油腻,落去侍女胸口擦干净,脸上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此役只需拖垮隋人士气,待他们回去,被拿去的土地城池,早晚拿回来,不过,朕还是要多谢国师才行,若非国师在此修行,催动法术,怕也是不能守住,诸位所以不要骄傲自满,学那些隋人!”
下方将领俱都点头附和,毕竟眼下战事稍有转机,确实不易掉以轻心,随后继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过得一阵,有人过来通报说是国师礼佛已毕。
慕容伏允放下酒杯,赶紧说了一声:“快让国师进来!”
片刻,后堂一侧的殿门,守卫那边的士兵低下头,一道披着杏黄僧袍的老僧,托着佛珠缓缓进来,面向首位的可汗,仅有的一只手竖印拜了拜。
“佛连尊,拜见陛下。”
“国师不用多礼。”
慕容伏允起身走出席位,兴奋的抓住老僧手腕,亲切的带到旁边一张大椅,将对方按去座位上坐下。
“朕尚还能活着,全赖国师出力,让隋人死伤惨重。”
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满上的酒杯,恭恭敬敬的朝佛连尊敬去,后者并不饮酒,只是竖印垂首喧了声佛号。
“可汗,臣不过尽绵薄之力,但要打退隋人,还需要对方几次进攻,眼下隋国皇帝已经来了,可汗要做好全力以赴的打算。”
慕容伏允皱起眉头:“隋国天子来了?”
“就在今日下午!不过”老僧抬起脸,笑了起来,脸上皱纹更皱了:“不过谷外还有一波!”
同一时刻,距离大斗拨谷半里之遥的山坡上,一行三百余人的队伍披着白色布绸裁剪的皮肤,罩在身上踩着白皑皑的积雪,穿山而过。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迅速敏捷,攀着覆有积雪的岩石,朝那边谷口遮遮掩掩的接近,不多时,前方的屈元凤蹲在一块大岩侧面,向后抬手虚按,起起伏伏的一道道身影顿时停滞下来,变得安静。
——风!
手势比划,打出手语,按照之前的部署,三百多人中,有数十人矮着身子,虚掩着刀,脚步奇快的分离出来,这些人身手不凡,都是屈元凤在太原时练出的部下,用来快速反应,切入要点的士兵。
天明之前的昏暗里,矮着身的一道道黑影迅速籍着周围雪色、山岩蔓延去谷口,片刻,有火星在那边黑暗里亮了三下,随后熄灭。
屈元凤压着呼吸,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白茫茫的水汽里,他朝身边的副手偏了偏头,两人当即分开,各带一百余人沿着之前那拨人走过的路径飞快过去。
“屈将军,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
进入谷口边缘,贴着一块山岩蹲下的屈元凤听到部下的担心,他目光扫过周围,望着最里面隐约的灯火,风声呜呜咽咽的吹过这里,将这里渲染的诡异。
“难说但有发现了又怎样,难道就不打了?照杀!”
叮铃铃~~~
压低的嗓音刚停下,远处深谷尽头,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令得贴着山壁躲藏岩石缝隙的三百多人一阵不安,深谷冷风扑在脸上,睫毛沾着雪花微微的抚动,屈元凤沉着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风声里隐约夹杂和尚诵经的佛音。
饶是诵经能让人心境平和,但此处响起,多少会引起人的紧张,何况还是来偷袭的,三百多人中,有沉不住气的人,心惊肉跳的的挤出丁点声音。
“那边怎么会有”
最后的‘有人诵经’的字眼还未出口,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