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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人间-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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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看了看陆良生,又回过视线,落在孩子脸上,眼神严厉。

    “拓儿,不得无礼。”

    “哦。”

    孩童有些不服气,偷瞄了一眼那边的书生,回到母亲身旁,四个看似护卫的男人在周围坐下,小声聊起天。

    “原以为大旱过后,会好走一些,才出来就碰上大雨。”

    “好在夫人娘家距离这边不远,也不知道遭灾没有。”

    “少说两句。”

    听他们口音,应该是从北周来这边省亲的。

    陆良生视线扫过他们,正好自己也要去那边,干脆过去攀交几句,顺道打听一下北周的情况。

    拿捏了一下想法,正将书阖上,远远的一声佛号在外面传来,声如洪钟。

    “我佛慈悲!”

    陆良生笑了起来,听到这声磕绊洪亮的佛语,便是知道谁来了,那边避雨的几人却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脸色表情顿时一变。

    只见房门外,一个身形胖大的和尚挂着佛珠,淋着雨坦胸走来,手中还提一个大黄布袋,低头侧身收敛肚皮才勉强进来。

    法净竖印朝那几人礼佛。

    “贫僧,法净,见过,几位施主。”

    目光如同陆良生一样,多看了妇人身旁的孩童一眼,随后才来到书生对面,满面红光的盘腿坐下。

    “陆道友,别来,无恙。”

    那几人这才知道这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和尚是来见邋遢书生的,一个体大如山,盘腿坐头顶也快顶到房顶,一个身材匀称,面容俊朗,浑身一股酒气。

    两人这般对坐,怎么看也颇有些怪异。

    中年男人想起儿子刚才说的话,朝四个护卫还有妻子压低嗓音。

    “此间不易久留,我们赶紧上路。”

    几人迅速收拾了一番,带着那名双眼双色的孩童出去,一阵马鸣、车辕声后,在雨中渐行渐远。

    陆良生收回目光,将葫芦递过去。

    “大师刚才也看见那个孩子了?”

    “天生,灵根。”

    胖和尚的修为比陆良生要高上不少,进来时,一眼就看到的不同之处,不过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

    摇头拒绝了酒葫,问道:

    “陆道友,怎么来,了贺凉州?”

    “无事一身轻,随意走走,顺道见见故人。”陆良生抿了一口酒水,从袖里掏出一包干粮,都是途中买的饼子,分给和尚一张,笑道:

    “之后,想要去北周看看,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倒是大师怎么还在贺凉州?”

    这位出家人洒脱,法净闻了闻饼子,像是许久没有吃过,大口大口咬下塞进嘴里咀嚼,就连嘴边的饼渣也一并抹去嘴里。

    “贺凉州,还有,许多无家可归,之人,贫僧四处,奔走收拢,交还官府安置,若有,愿意修行的,贫僧带,他们回,万佛寺。”

    陆良生微愣一下,之前也是知道和尚要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还在一直做。

    起身洒开宽袖,朝法净拱手施礼。

    “大师,才是大德高人。”

    和尚撑着膝盖站起来,摆了摆手,结巴道:

    “当当不得,贫僧,不过学陆道友,舍身向善,罢了。”

    脑袋咚一下,撞在房梁,偏斜的房顶嘭的一下倾倒下来,茅草、砖块洒落一地,外面的老驴被淋到雨,甩着缰绳嗯哈嗯哈的乱叫。

    两人站在没了房顶的屋中,互相看看,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洪亮大笑传开,落下的雨线瞬间震的絮乱推开,远方雨幕里,仓促离开的几人,听到这两声大笑,浑身一抖,促马更急。

    “快走快走!”

    “驾!”

    笑声过后,雨线重新垂直落下。

    “看来今日不能和大师久谈了。”

    书生挥袍给那边的老驴施了避水的法术,将黑纹葫芦系在了腰间,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师回去后,不妨帮我一个忙。”

    “好!”

    “大师不问问是什么就答应?”

    胖和尚摸着肚子笑起来,捡起大黄布袋抗在肩上。

    “你的事,绝非恶事。”

    陆良生也笑起来,将书架提起放到驴背,捡起地上的师父放进隔间,转头面向法净。

    “其实也非什么大事,大师离开贺凉州后,若有机会遇到孙迎仙,转告他一番,我去了北周。”

    说完,拱手道谢一番,牵着老驴慢慢走去雨幕。

    “大师,告辞!”

    法净朝远去的书生礼佛一揖。

    “陆道友慢行。”

    叮叮

    铃铛声,隐约还在雨幕中传来。



第一百二十章 渡船



春雨一连几日,白茫茫的水汽在密林间延绵开去。

    老驴欢快的甩着秃尾巴,伸着舌头去卷地上的嫩草,抓着它两只耳朵的蛤蟆道人,控制平衡时,拿蹼打它。

    “叫你别学老夫,还学!”

    书架里,聂红怜哼着欢欢喜喜的曲儿,偶尔嗖的一下,探出手臂,将路旁的野花摘去,阴风轻轻一吹,花瓣脱落,飘去后方,落在脏兮兮的书生袍上。

    陆良生指尖将花瓣夹在手中,笑了笑,脚步虚浮,摇晃的跟在后面,拿过腰间的葫芦,拧开木塞,仰头倒了一口。

    只有点点滴滴凉意的在舌上化开。

    “呃,没酒了开来一个葫芦还不够啊。”

    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陆良生又抖了两下酒渍入口,就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外人看来,陆良生活脱脱就是一个酒鬼书生,甚至还有点神智不清,可那边老驴上的蛤蟆和女鬼知道,书生比谁都清醒,只不过是想不停的喝酒来麻痹自己罢了。

    曲儿停下,红怜飘进雨幕,看向跌跌撞撞在走的陆良生。

    “公子,快点。”

    “嗯,就来。”

    听到回应,聂红怜有些担忧的望去驴头上的蛤蟆。

    “蛤蟆师父,公子以后都会这样意志消沉吗?”

    相对于红怜的担忧,蛤蟆道人反而不在意徒弟现在的状态

    “无碍,你不懂男人,意志消沉不过暂时的,而且这种状态对修行中人是极好的磨砺,一旦看破明悟过来,哼哼,那就不一样了,老夫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呱。”

    某一刻,他又想起某座山里,埋下的女人。

    恢复修为后,该去看看了,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还在不在。

    想了片刻,蛤蟆系了一根野菜在绳子上,用木枝挑着,引老驴前行,回头鼓着蟾眼大声催促一番。

    回正过来,摇了摇头。

    唉,老夫真是操碎了心。

    一鬼一蛤蟆并不知,陆良生一路醉酒,却是从未停下修炼,乾坤正道的修行也不知是不是受过天雷一劫后,有了些许变化,隐隐到了瓶颈。

    而途中翻看山海图志随着修为渐进,从画、字也有了一些感悟,这种感悟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翻看其他书籍却是没有。

    “难道只有山海图志这本书才行?”

    甩开混乱的思绪,陆良生蹒跚摇晃的脚步极为稳健,饶是崎岖的路面,也能如履平地,听到红怜那声“快点。”

    “来了!”

    书生回了一句,袖口一挥,沾染泥水的步履一点,身形奔去前方,跃起的一瞬,横坐到驴背上。

    驴子四肢承受不住,抖了抖,头顶的蛤蟆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驴耳,回头拿眼瞪过去。

    “孽徒,呱。”

    嗯哈嗯哈

    老驴像是能听懂般,伸出舌头,嘶鸣点头。

    随后,蛙蹼盖了下去。

    “又学老夫!”

    红怜躲在画里轻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处叫不出地名的山间,水雾弥漫,人声、驴鸣、女鬼轻笑,以及蛤蟆气急败坏的嘶吼,热热闹闹的穿行而过。

    走出这这片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雨势还未停下,远方已有江水哗哗的流淌声传来。

    顺着这条道路延伸,隐约能见行人商旅来往官道,应该是有一个渡江的码头,未免太过骇人,陆良生撤去避雨的法术,可惜书架内没有油纸伞,之前那把都还是周府上的。

    “用惯了避水术,都忘记还有纸伞这回事。”

    牵着老驴就这么淋着雨过去,江面水汽弥漫,白茫茫的一片,这种雨天不适合渡船,数艘客船下了绳子,拴着渡桥木桩上。

    陆良生过去时,正有七人围着一个船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真有急事,船家,行个方便吧。”“我也有急事,三年未归,家中婆娘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就是,船家,你看大伙儿都急着有事。”

    七人当中,还有四人书生打扮,背着书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叫你们不要急着赶路,现在可好?”“还怪我?上次夜遇狐狸精,还不是你惹的,结果还得我们三个考举都不成。”

    “就是,不过我觉得船家说得有道理,江面水汽茫茫,行船太过危险。”

    “危险又不是遇上妖怪,怕什么?!”

    絮絮叨叨的话语声里,陆良生看着这四人背影,总感觉有些眼熟,却是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是径直过去老艄公拱了拱手。

    “船家,我也要渡船。”

    之前最先说话的三人,纷纷嚷道:“老船公,你看,这不又有买卖上门了嘛。”

    头发花白的老倌看了看面前的八人,尤其是最后这位牵驴而来的书生,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这诸位啊,这雨天水汽重的时候,真不适行船。”

    老倌犹豫的看着诸人,说话间,身后的帆船甲板,像是他儿子的年轻人喊道:

    “爹,等水汽散了,客人都去其他船了,哪还有我们生意,我还等着娶媳妇呢。”

    唉。

    船公回过头来,叹口气,挥手让儿子将木梯放下来,目光看去八人。

    “诸位,那就上船吧。”

    言了船费后,七人纷纷走上木梯。

    “嗨,还让儿子说话才开船。”“老丈也别太过小心,有钱挣多好。”

    陆良生跟在后面,从袖里掏出约定好的价格,八人平摊下来不过四五十,不过倒是掏了两份钱,身后的老驴也占了一位。

    上了船,基本也没什么话语,四个书生聚在一起小声说谈,细细听来也不过学业上的东西,而另外三人各自不相识,上船后,找了不同的地方待着。

    又过了一阵,雨势渐小,老船公端了大碗从舱里出来,从众人身边经过时,闻到了一股酒香。

    陆良生自然也闻到,靠在舱门一侧,微张开眼睛,只见船公站去船首,手在碗里揉捏,酒水间能见糯米粒。

    七人里,有人好奇问道:“船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祭水。”

    船公回头叫船上的青年将绳子解开,一边揉着糯米拌黄酒,一边笑道:

    “诸位客官不知,这江水里头啊,学问大着呢,冒险出船,就要给管辖江水的神、精怪上点供奉。”

    一个书生坐在书架上,压着两条腿笑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等四人饱读诗书,岂会信这种事。”

    旁边同伴凑过去,低声道:“上次狐狸精”

    “滚!”

    船首,船公将整只碗抛进水里,听到远方水雾里传来咚的水声,笑着转过身来。

    “你们读书人,不信也理所当然,可我在这条河上跑了一辈子,那可是该看见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都看了。”

    闲来无事等着开船的几人大抵来了兴趣,有人催促。

    “这江水有什么不该看的?”

    “呵呵。”

    船公笑起来,回道:“多了,不过有一件那是老朽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二十岁那年,有一次跟我爹出船打鱼

    江面忽然刮起大风,雾气弥漫,就听水里怕啦啦的响,你们猜怎么着?一条大鱼,比咱们坐的这艘还大,一下子冲出水面,荡起的波浪直接将我和我爹一起掀进水里,以为要被妖怪吃了,结果,那大鱼根本不理会,一直在雾气里像是跟谁打斗。”

    陆良生闭着眼睛,其实也在听,这种怪志野闻有时变成故事,听起来还是满有趣的。

    趴在驴头上的蛤蟆却是睁了睁眼,冷哼。

    “手下败将。”

    那边,老船公的话语还在继续。

    “原来啊,是有一位高人在做法,将那鱼妖打伤后,顺手又将我和我爹救了起来”

    蛤蟆闭上蟾眼,转去一边。

    “两个手下败将。”

    这时,船公站在船首,高喝:“开船咯!”

    手中撸竿,往水里一撑,帆船划过水面推开波纹,朝弥漫的水雾进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缘同船渡,不知仙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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