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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华服青年当即顿住了身形,眼里似闪着光一般,忘了手上的疼痛,叫了起来:“美人,白螺美人……”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家。”
田绮萝冷着一张脸,身形微微绷紧,从房内走出后见到了倒在地上的陈素,心中已然连连大叫不妙。
那绣花华服青年脚步似不受控制那妇人走了两步,忽有止住,上下看了看自身,好似在整理衣冠,又接着道:“白螺美人,小生姓李,名念三,美人可是知我来,特意前来与我相约。”
田绮萝神色平静,又朝李念三走了两步,在两人相距不过十步远的时候,忽然脸色转冷,将手里的白螺举起,喊了一声:“收!”
“收?”李念三听得此言似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忽地变了脸色,“贱妇,你敢暗算……”
话未说完,那大白螺壳似产生了无形力量,宛如一道烟雾般,一下就将李念三给收到了白螺壳里。
田绮萝又拿了一块昔年化为人身蜕下的螺盖封住螺壳口,另一手则死死按住了白螺壳破开的那个大洞。
须臾间,那大白螺壳就不停地颤抖了起来,隐约有呼喊之声。
田绮萝盖着白螺壳破洞的那只手手掌,忽然指缝间有鲜血流了出来,似有东西不断地在里面打转。
“啊!”田绮萝陡然痛呼出声,一道细长的黑影陡然从大白螺壳中飞起。她手里的大白螺壳掉在了地上,右手鲜血淋漓,手掌上竟是破了一个洞。
那飞出的细长黑影迎风而长,落在地上,再度化为人形,却是全身衣物狼狈不堪的李念三,望着田氏怒目圆睁:“贱妇,竟敢暗算于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周遭再度平地起了一阵黑风,飞沙走石。
李念三未曾受伤的右手高高举起,眨眼间就化成了尖锐无比的利爪,凭空朝着田绮萝抓了过去。
只是方一伸手,忽然噗呲一声,再度响起。
李念三连连后退,面目狰狞,似有妖魔之相。
就见方才那个被他打飞出去的小女娃,不知何时突然站起,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瞪着大眼睛地盯着他,面色毫无畏惧。
陈素身怀一牛半之力,又有裴楚新得的道术“天罡护体”的“一气保身符”护身,被李念三拍打的那一下,连层皮都未曾伤到。
只是小姑娘机灵,假装昏死过去,本想等李念三靠近了再偷袭,没料到他被田绮萝吸引去了注意力。
等李念三脱困再度发难,小姑娘抓住了时机,暴起伤敌。
“娘子,娘子……”
这时,谢瑞不知从哪拿了一把锄头,从里面赶了出来,大声呼喊。
“娘,外间是怎么了?”
“婆婆!”
住在里间的谢采文夫妇也听得动静,高声叫着打开了房门。
李念三看着左右受创的双臂,看着陈素和田绮萝隐有忌惮,万一田绮萝再把他收进白螺壳里,陈素又等在外面等他脱困时给他一刀,可就不妙了。
一时心中有了怯意,又听得有诸多动静,恶狠狠道:“贱婢贱妇,你们且等着,我定要让你家宅不宁。”
话音落下,人已然卷着一道黑风远远遁去。
陈素持刀傲立在前,警惕地看着李念三随风遁走,已是初长成。
第110章 有伥
山为白头岭。
隐于群峦,不见得多少雄奇险峻,但峰顶草木不生,山皮裸露,有乱石无数,白日见之,宛如老翁白头,是以得名。
夜幕之下,一道人影踏着满地碎石,落脚无声,漫步而行。
俄而。
这人纵身跃上一块青石,抬头望着这漫山的碎石山岭,停住了脚步。
“阴煞之气缠绕不散。”
裴楚负手立在青石上,低低自语了一句。
这白头岭于他眼中,整个山顶似笼罩着一层宛如蒙蒙白雾的阴煞之气,这等浑浊气机,寻常多出现的在深涧幽谷,阳光终日难以晒到,而白头岭,山不见高,在山顶之上还能出现这样的场景,原因不言自明。
叮叮——
踏踏——
正当裴楚在打量着这处白头岭的乱世堆时,忽而有山风微掠,一个红彤彤的小灯笼自远处飘了过来。
打灯笼的是一个绿衣侍女模样的少女,容貌清秀,眉眼含笑,踩着小碎步,走到裴楚面前,脆生生地问了一声:“这位小哥,可是迷了路?”
裴楚看着这绿衣侍女,忽地笑了起来,点头应道:“正是,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绿衣侍女微微侧身,似有娇羞,轻声说道:“天黑路滑,不便行走,小哥不如去我家中住在一夜,主人最是好客,明日再行离去。”
裴楚从青石上跃下,拱手行礼,“正合我意,且劳姑娘带路。”
绿衣侍女含羞低笑,转身前行,身姿妙曼,娉娉婷婷。走几步路,不时还回头望上裴楚一眼,双眸似有一泓秋水荡漾,撩拨于人。
裴楚大袖飘飘,跟在其后,不徐不缓地慢慢走着。
顺着乱石堆走了一段,不多时,眼前景物渐渐变了,前方山顶边缘出现了有一栋大屋,朱甍碧瓦,颇为富丽。
裴楚站在这大屋前台阶前顿足脚步,随意地轻轻踢了一脚旁边伫立的一个石狮子,脸上再次挂起了浅笑。
嘎吱一声,前方绿衣侍女在已然推开了大屋的朱红大门,打着灯笼站在门前,冲着裴楚招了招手,“客人,请进。”
裴楚轻轻颔首,拾阶而上,大步迈了进去。
大屋堂前,雕梁画柱,有绫罗帷幔,虽不见十分富丽,却也有几分堂皇之气。
绿衣侍女引裴楚在堂前左侧的一处矮几上坐下,又奉上了茶水,言笑晏晏道:“客人,请用茶,我家主人尚未归来,暂且稍待。”
“不急不急。”
裴楚淡然笑笑,伸手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
这一瞬间,侍女纤纤玉指或有意或无意地触碰了一下裴楚的双手,一触即收,再抬头,眼含秋波,娇羞可人。
裴楚神色平静,接过茶杯后,打开看了一眼,又悄然放下。
不骄不躁,静静坐着。
过了片刻,那绿衣侍女似乎感觉有异,又俯身走到裴楚身边轻声问道:“客人可觉得烦闷,想看歌舞么?”
“还有歌舞?”
裴楚眉眼微抬,似有诧异,再次露出了笑容,“且一观之。”
那绿衣侍女轻轻拍了拍手掌,当即有三个穿着红白紫衣的曼妙少女,款款走入堂前。容貌身段,皆是不俗。
那绿衣侍女又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把琵琶,坐于裴楚身侧不远,轻轻弹奏了起来。
琵琶声似间关莺语,又如幽泉咽流,嘈嘈切切,凝声不绝。
堂中三个少女,随着琵琶之声,玉步轻摇,长袖曼舞,身姿交错间,玉臂舒展,香肩半露,翩跹似蝶。
一颦一笑,似有媚眼飘飞,又有勾魂之态。
裴楚眼看着舞蹈,耳听着琵琶声,脸上似露出迷醉之色。
不论前世今生,这样近距离的欣赏一场水准不低的歌舞,都从未有过。
更不用说,如此香艳勾魂。
只是——
裴楚心中又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享受,唉……”
……
山麓。
杂乱的草木之中。
五六头毛色驳杂的豺狗隐于草堆中,远远望着一处狭窄的小道,口中涎水横流。
小道上,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响起,一头大白猪晃动着身体,夜间行走在这漫漫山林中,仿若信步闲庭。
大白猪一边晃悠悠地走着,一边口吐人言,似自言自语。
“唉,我这离了白中乡,又要到哪里去?换一个村镇,可一定就待见我。前几个市井都差点被人捉了去吃肉,唯独这白中乡赶上了发大水,我才过得自在……”
逡巡左右的几头猎豺似按捺不住,悄摸摸地溜了下来,凑到到了大白猪的身后。
其中一头个头稍大一些的猎豺,呲牙裂嘴,猛然跃起,朝着大白猪的臀后位置似就要撕咬过去。
这是山中豺狗捕杀大型猎物惯用的招数,莫说是七八百斤的大白猪,便是千多斤的老牛,稍一不慎,着了道也得被其分而食之。
“唉哟,好畜生……”
正自言自语的大白猪似才感觉到身后的豺狗,受惊一般的跳了一下,肥壮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忽然前蹄支撑住身体,后蹄猛然抬起狠狠踹出。
呜呜一声低咽响起。
那被踹飞出去的豺狗叫唤了两声,躺在地上眨眼间便没了生气。
其他几头豺狗见状,登时一溜烟的远远跳开,也不走远,似忌惮这大白猪的,又有几分不死心。
大白猪对于那几头远远观望的豺狗也不在意,反而继续低声自语起来:
“方才那小道士要去找那长虫的麻烦,也不知会不会吃亏,只是那长虫可不太好对付,哼哼,我才不是打不过呢,就是……唉,还是回去看上一眼吧!”
大白猪又慢慢转动着身体,昂了昂头,望向方才的来路,继续絮叨道:“那些沦为长虫口粮之人我是没见着,也管不了,可那小道士虽然扯我尾巴拽我耳朵,又踢我屁股,我到底撞见了,若是看他送死,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而且,小道士看着挺厉害的,万一那把长虫给打死了,唉唉,也是不妙……怎地这些麻烦事老让我遇上?麻烦麻烦……”
大白猪发了一通牢骚,忽而前蹄在地上刨动了两下,口中再度念念有词,肥硕的身躯突然往土里一钻,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有几头豺狗再度跑回来,看着那地面刨出的一个浅坑,呜呜叫个不停。
第111章 斩蛟
白头岭的大屋之内。
裴楚耷拉着脑袋,单手拄腮,脸上似乎有迷醉之色。
忽而,屋外似有飞沙走石之声。
“贱婢,贱妇……”
一阵骂骂咧咧的男子说话声,从门外传来。
正轻歌曼舞的大厅内,歌舞骤停。
那绿衣侍女抱着琵琶匆忙站起,看了一眼裴楚,眉眼之间不再有撩拨媚态,反而多了几分复杂,低低说了一声:“主人回来了。”
其他三个跳舞的少女则束手侧立,缓步退了下去。
裴楚状若微醺,慢慢抬起头,就见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脚着白袜,踏着木屐,一身绣花锦服,只是衣袖破裂,挂着几缕布条。
“家中又有客人来了?”
那青年一进门,看到了端坐在左下首上的裴楚,面上的怒色转眼消失,露出了喜色,又扫了一眼旁边的那个绿衣侍女,“服侍可算周到?”
那绿衣侍女低着头,应了一句,“奴婢安排了歌舞。”
“好。”
绣花锦服的青年拊掌叫好,又走到裴楚面前,看着裴楚的道装打扮,似有愣神,问道:“客人可是道门中人?”
裴楚站起身,摇摇头,“胡乱套了件道服而已。”又问道:“主人家如何称呼?”
“小姓李,家排第三,多唤我念三。”
绣花锦服的青年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婢女,“客人,我家中婢女歌舞不知还可还入眼否?”
“不错。”裴楚点点头,平心而论,又补了句,“是好风景。”
“如此甚好。”李念三拍了拍手,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我这家中女婢都是私藏,如今被客人看了去……嗯,我家老头子曾言,做事需公断,这有来有往才可打交道,客人看了我家歌舞,总得留下点什么于我?”
“不知主人家想要点什么?”裴楚看着这绣花锦服的青年作怪,又随意地甩了甩衣袍,“我两手空空,身无长物,可付不起银钱。”
“我也不要你银钱。”
李念三摇摇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双目似有幽光,忽地指着裴楚,阴恻恻道:“客人你这身体里,有心肝脾肺,还有这一身好肉,都可抵付。”
“是都要呢,还是选其一?”裴楚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
“若在往常嘛,你这心肝脾肺,随意与我一件便是了,只是……”
李念三面庞忽然浮出细密的鳞片,脸色陡然显得了狞恶,“今日老爷吃了点小亏,正要你一身血肉补补。”
话音落下时,一张俊朗的面容忽然凸起,露出妖魔之相,头如大蟒,张开巨盆似的嘴巴,竟是想将裴楚一口吞下去。
周遭房舍忽一下全部变幻,化作了一处宽大的洞穴,有整具似消融了血肉的森森白骨,又有混杂着毛发衣物的肉团,污垢熏天,恶臭扑鼻。
“还真是……”
裴楚早已有防备,在李念三化作的蟒头朝他咬来的瞬间,倏地退了一步避让开。
李念三化作蟒头的眼眸似有讶异,没想到他百试百灵的扑击竟然会落空,刚想抬头,就见裴楚已然一个箭步冲来,动作之快,竟然是让他来不及反应。
裴楚筋肉一齐发力,猛然一拳狠狠砸出,正中李念三化成的蟒蛇头部,口中最后半截话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