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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灵”窒了片刻,道:“别张狂,‘花灵’之名,并非幸致的……”
“还有什么手段要耍?”
“你敢进入‘花舍’一坐么?”
“花舍?”
“不错?”说着,纤指向那间碧瓦朱栏的精舍一指。
吴刚傲然道:“有何不敢!”
“请!”
吴刚略一思索之后,还剑入鞘,昂首前行,直入精舍之中,甫一入门,便觉异香袭人,但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放在意下。
舍内布置十分古朴,像是高人雅士养性之所,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琴棋书画俱全,还有不少件古玩珍品。
“请坐!”
“似无坐的必要。”
“放心,入我花舍,即为我客,这一关你算通过了!”
“什么,过关?”
“嗯!”
吴刚心头打了一个结,看来这“七灵仙境”之内,必然险阻重重,自己有冒险的必要吗?对方所说的,是否都是真话,抑或此中尚有文章?
心念之中,他挪了挪步,在侧面一张巨木镂空的椅上坐了下来。
“花灵”却在相对的一方落座,纤掌一拍,道:“看茶,上好百花春!”
“是!”
内面一个少女的声音应了一声,工夫不大,一个丫角小婢,托着两盏茶出来,托盘是乌木所制,茶盏却是白玉的,衬着绿玉茶船,凭这一套茶具,就非寻常人家所能见到,小婢在两人几上各放了一盏,然后退了下去。
“花灵”浅浅一笑,道:“请用!”
吴刚偏头望去,只见茶色泛碧,散发着清香,在白玉盏中,分外悦目,使人不禁联想到传说中的玉液琼浆,单看,就足使人流涎。
但,吴刚心存戒惧,不敢轻尝。
“花灵”似已洞察吴刚心意,先举盏喝了一口,道:“此茶含蕴剧毒,入口断肠,你敢喝么?”
吴刚被激起了傲气,冷然道:“主人盛意岂可却!”举盏就口,一气喝光。
“花灵”抚掌娇笑道:“相公的勇气令奴家心折!”
吴刚脸一红,道:“谬奖了!”
“相公饮下此茗,有何感觉?”
吴刚暗自一震,忽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试行提气,真元竟然聚不起来,登时惊魂出窍,陡地离座而起,晃了两晃,又坐了回去,悚然暗忖,这是什么毒?自己辟毒之能克制不了?
“这……是何剧毒?”
“奴家不是说过入口断肠么?”
吴刚咬牙切齿地道:“你够狠毒!”
“花灵”笑盈盈地道:“你在江湖中的作为也够辣!”
“想把区区怎样?”
“你认为呢?”
“大不了一死!”
“人只能死一次……”
“大丈夫生死何惧,只是……”
“只是什么?”
“死得不值!”
“为什么不值?”
“区区若非存妇人之仁,你早已伏尸剑下!”
“你后悔了?”
“不悔。”
“花灵”眸中闪射出一种异样的波光,直照在吴刚面上,那目光,令人不禁绮念横生,但也近于贪婪。
吴刚是悔恨交集,那眸光,那美靥,那惹人遐思的熟透了的娇躯,在他的眼中,似乎都含有毒。
“花灵”春花般一笑道:“相公,你仍然后悔的,你的目光已透露了你的心声!”
吴刚栗声道:“区区后悔没有杀你!”
“但迟了,是吗?”
吴刚恨恨地瞪视着她,没有作声,这种生生死死的场面,他经历得太多了。
“花灵”接着又道:“相公,奴家说过入此舍者,即为座上之宾,所以你不必担心送命,你喝下的,并非毒药,必毒不倒你,是吗?”
吴刚猜不透对方在弄什么玄虚,不错,自己已具辟毒之能,如是毒药,必被解消,不会有这等现象,心念之中,惑然道:“不是毒药?”
“不是!”
“那是什么?”
“三日醉!”
“什么?三日醉?”
“嗯!此药可置酒中,亦可置茶汤中,饮下之后,沉醉三日,真力不聚,三日后不解自消!”
“哦!”
“奴家只是想证明是否有何办法制服你而已!”
“现在制服了,又当如何?”
“花灵”浅浅一笑,道:“奴家为你解醉……”
吴刚扬手,道:“且慢!”
“相公尚有话说么?”
“区区禁制解除之后,仍要追索方才所提的两个问题……”
“凶手与唱歌的人?”
“不错,姑娘可以考虑一下,以免后悔!”
“花灵”深深地盯了吴刚一眼,道:“像你这等作风,行走江湖太危险了,你难道不能稍用心机么?”
“区区一向不亏武道!”
“凭你这一句话,我不能再以阴谋手段对付你,彼此明来明往。”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取出一粒朱红小丸,道:“这是‘三日醉’的解药,接着!”说完,抛了过去。
吴刚用两指轻轻夹住,道:“有条件么?”
“有!”
“什么条件?”
“你先吃了再说!”
“如果区区在解制之后,不答应姑娘所提的条件呢?”
“无所谓,决不相强,以免有要挟之嫌!”
“姑娘很有须眉气概……”
“好说!”吴刚把解药纳入口中,遇津即溶,顺喉而下,登时齿颊生芳,也只片刻工夫,晕眩之感立消,试一提气,功力果然尽复。
他对这“花灵”,不得不另行估计了,她根本不类邪恶之流。
“姑娘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了。”
“花灵”粉腮上浮起了两朵红晕,娇羞地一笑道:“条件么……很简单!”
“请说。”
“花灵”沉默了片刻,道:“在提出条件之先,有一点必须说明!”
吴刚淡淡道:“区区愿闻!”
“相公入谷之时,曾看到‘擅入者死’的碑示?”
“不错!”
“这是本谷定例,决不更改!”
“如此区区必须死?”
“这就谈到条件本身了……”
“请说!”
“如果不愿埋骨此间,只有一法!”
“何法?”
“花灵”轻轻咬了咬香唇,眸中泛漾出一片诱人的水影波光,不脂而红的粉腮,平添了几许春意,欲语还休地道:“只有……与奴家……共赋关雎,结白首之盟。”
这话,大出吴刚意料之外,一个年方少艾的女子,竟然当面同一个男子说出这等话来,真是无耻之极,不禁脱口道:“你……不要脸!”
“花灵”粉腮大变,厉声道:“武林儿女,不拘俗套,况且男女爱悦,发于心而宣诸口,何悖于道德,你竟敢出口伤人,条件我自提之,答应与否在于你……”
吴刚自悔出言孟浪,夹脖子通红,起来尴尬地道:“在下失言,请恕罪!”
“花灵”面色一缓,道:“看来你是不会答应的了?”
吴刚讪讪地道:“恕在下难以应命!”
“你已有了心目中人?”
“在下不否认!”
“花灵”垂首,幽幽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你自己去闯你的命运吧!”
吴刚语含歉意地道:“姑娘不可提别的条件么?”
“花灵”一抬头,面寒如冰,冷冷道:“那可就不简单了!”
“姑娘说说看?”
“我要你当场自决!”
吴刚一震,不自然一笑道:“的确,这一点目前办不到,因为在下还不打算死!”
“索血一剑,要你自决,对你有好处……”
“有好处?”
“不错,你既进入‘七灵仙境’,犯了禁例,没有第二条路走,自决是最轻快的路,否则,你将遭遇比死更痛苦百倍的下场!”
“天下尚有比死更痛苦的事么?”
“多的是!”
吴刚倒抽了一口凉气,栗声道:“姑娘准备以什么残酷手段对付在下?”
“花灵”冷冰冰地道:“我要对付你,不必替你解除‘三日醉’的禁制,试想片刻之前,你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要对付你,太容易了……”
“照此说来,在下将有幸与令兄姊们见面?”
“不错!”
“在下乃有为而来,不论有何凶险,不达目的不休……”
“豪勇可佩!”
“姑娘行事尚称磊落,在下对姑娘打消敌意,请问令师兄们在何处?”
“当然在此仙境之内。”
吴刚心念一转,道:“在下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花灵”冷漠道:“说说看?”
吴刚道:“当年一度崛起武林的‘七灵教’与姑娘等七位师兄妹是……”
“花灵”霍然变色,陡地离座而起,栗声道:“你因何有此一问?”
吴刚看对方神情,已自了然,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偶有所感,好奇而已!”
“你是诚心自讨毁灭……”
“什么意思?”
“探人隐私,武林大忌。”
吴刚丝毫不让地道:“那姑娘是承认了?”
“花灵”寒声道:“承认什么?”
“令师兄妹便是当年‘七灵教’之首!”
“承认了,但你也死定了!”
“这一点姑娘已说了多次。”
“花灵”一跺脚咬牙道:“呆子!”
吴刚一怔神,心头有一种难言的感受,这口吻,这话意,代表了什么?但,落花虽有意,流水总无情!他不愿去想这些,只冷冷一笑,不再开口。
就在此刻——
人影一晃,一个学究装束的老者,出现眼前,一顶颜色不辨的陈旧头巾,一袭青衫业已上了补钉,右手捏着一卷书卷,加上花白而稀疏的胡须,十足一个不第的老秀才,看上去既醉且迂。
他是谁?
吴刚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花灵”粉腮更寒,狠盯了吴刚一眼。
老秀才眯起眼朝吴刚端详了一阵,双手一拱,慢条斯理道:“请教台甫?”
吴刚冷冰冰道:“区区‘索血一剑’!”
老秀才口里喃喃了一遍,摇头道:“此名不吉,此名不吉!君子当趋吉而避凶!”
吴刚不耐地道:“阁下用不着装模作样,请问是‘七灵’之中的哪一位?”
老秀才手捻稀落的花白胡须,醉溜溜地道:“辱承下问,幸何如之,老夫忝列最末,‘书灵’是也!”
吴刚心中一动,这老者少说也有五十岁,既列“七灵”之末,那“花灵”是第几呢?看上去她的年纪比“书灵”少了一倍,的确是匪夷所思!
而更感惑人的是当年“七灵教”业已灰飞烟灭,“七灵”竟安然无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七灵”既然安然在此,怎不对“武盟”采取行动呢?
“七灵”能吞得下这口气么?
“书灵”又转向“花灵”道:“六姐,身处仙境,名列仙班,岂可兴巫山神女之念……”
“花灵”寒声道:“七弟,你别出言无状!”
“书灵”长揖道:“小弟知罪,唯六姐当知仙规难犯!”
吴刚望着“花灵”,心头疑云大盛,如果说“七灵”是以入门先后为序,情理上说不过去,“花灵”不可能在稚龄入门,如以年龄排列,“花灵”该已接近花甲之年,但说什么她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心念之间,只见“花灵”粉腮连变,激动地向“书灵”道:“七弟你领他离开花舍吧!”
“书灵”冷眼一扫吴刚之后,道:“二师兄正好回谷,业已与大师兄等决定方策!”
“什么方策?”
“地尽其利,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莫非要用……”
“六姐,恕小弟不逊,请以天规为重。”
这些对答,吴刚一句也听不懂,凭直觉,可以判断出对方已准备对付自己,但如何对付,就不得而知了。
“书灵”一抬手,躬身作肃客之状,道:“少侠请!”
吴刚冷声向“花灵”道:“姑娘,在下平和离开香舍,真是答谢盛情!”
“书灵”哈哈一笑道:“少侠得未与‘刘阮天台’之思乎,惜时地俱非,此梦难圆也!”
吴刚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阁下令区区想起了一句俗语……”
“愿闻教?”
“沐猴而冠,所欠者灵性,书灵二字,不若‘索顽’为佳。”
“花灵”一笑掩口。
“书灵”老脸泛青,愤声道:“侮辱斯文,罪无可逭,少侠妄逞口舌之利,行将噬脐莫及。”
吴刚气极反笑道:“冒充斯文,满口之乎,当下拔舌地狱。”
“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