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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的情形与外间一样,不得已暂时休手!”
“贤弟跟愚兄去见……”
吴刚一摇手道:“小弟必须与这位朋友私下一谈,回头再来。”
宋维屏皱了皱眉。
吴刚又道:“大哥,回头见!”说完,招呼“大剑手”道:“朋友,我们走!”
“大剑手”没有开口,默然点了点头,两人再度弹身,双双朝山外奔去,身后已传来了悠长的哨声,想来是小叫化通知埋伏的人不要现身拦截。
两人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吴刚朝右前方一座小峰头一指道:“我们上去!”
二人并肩上了峰头。
日薄西山,晚霞照得山头一片血红。
两人各怀不同的心念,互相凝注了半晌,“大剑手”首先开口道:“朋友到底是谁?”
吴刚勉强抑住了激动的情绪,道:“你先说出你的来历!”
“大剑手”显然身存顾忌,并不立即说出来历,转了话题反问道:“先谈武功来历,你的剑术是否得自一件血衣?”
对此吴刚心中早已疑及,是以并不如何惊奇,但仍不免大大激动。
“是的。”
“如何得到的?”
“飞天蜈蚣李青山临死所赠!”
“他说了些什么?”
“他被同路人追杀,伤势极重,已没有机会交待什么了,仅说有缘二字……”
“啊!”声音显得十分凄楚。
“血衣是阁下之物?”
“是的!”
“那剑法也是阁下所创?”
“不错!”
“那是区区承受了阁下的武功了……”
“你比我更强!”
“阁下可以道出来历了?”
“大剑手”似乎内心万分激动,身形在簌簌发抖,面上的肌肉开始抽扭,牵动了乱的胡髭,戟立如刺猬,陷落的双眸,射出栗人的光焰,一字一字地道:“你听说过‘无敌美剑客’其人……”
吴刚如中电殛般地一震,连退三步,双目睁得滚圆,厉声吼道:“你就是吴雄?”
“大剑手”被吴刚的神情惊得一窒,久久才道:“不错!”
吴刚“刷”地亮出了“凤剑”,咬牙切齿地道:“自卫吧!”
吴雄蹬蹬蹬连退了三四个大步,栗声道:“什么意思?”
吴刚向前一欺身,把双方距离缩短在伸剑可及之处,杀机浓炽地道:“我要杀你!”
吴雄双珠几乎突出眶外,骇然莫名地道:“杀我,为什么?”
“你百死难偿其辜!”
“我仍然不懂。”
“你不懂?哼!”
“请朋友表明身份?”
“劫后余生的吴刚!”
吴雄陡地一震,踉跄了四五步,语不成声地道:“吴刚!你,……你是刚弟……你……变得与幼时完全两样……”
手足至亲,劫后重逢,是人间一大喜事,而今两兄弟却要以兵戎相见,反而成了一幕世间最大的悲剧。
吴刚虎目中流下了伤心之泪,但态度不改,凄厉地道:“吴雄,别谈弟兄手足四个字,今天非杀你不可!”
吴雄也是泪眼相向,颤栗地道:“刚弟,你说明原因,我不还手,我本是不该活着的人了。”
“好,我们把话说清楚,十年前,你因何残杀各门高手?”
“这个么?哈哈哈哈……”他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声凄厉,令人不忍卒听,泪水,却汩汩而下。
吴刚咬牙道:“有什么好笑的?”
吴雄收敛笑声,道:“刚弟,不错,我杀人,很多,都是各门派一时之杰出好手……”
“为什么?”
“我身不由己!”
“此话何解?”
“中了别人的诡计……”
“讲明白些。”
“我在别人药物与邪门手法之下,迷失了本性,一切听人支使……”
吴刚惊叫一声,俊面立起抽搐,他只觉全身发麻,手足冰冷,一股股的寒气,从心内深处冒了起来,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兄弟走上了同一条悲惨的道,而且算是幸运的,中途获救,没有一直错下去。
这早该想到的,为什么竟虑不及此呢?
“所谓别人,是指‘七灵’么?”
“刚弟,你……你怎会知道?”
“我……也有过同样遭遇!”
吴雄身形摇摇欲倒,怆声道:“天啊!这怎么会呢?太可怕了!”
吴刚收起了“凤剑”,激愤地道:“大哥,说事实经过。”
吴雄颔了颔首,似乎双腿已支撑不住身躯的重量,就身傍山石上一靠,道:“弟弟,你听说过十年前所发生的那几件武林大事吗?”
“听说过,但有几点不明白!”
“哪几点?”
“‘七灵教’之被覆灭,真相如何?”
“事发之时,我不在场,因我正在参修无敌剑法,事后听说‘七灵教’业已在‘南荒奇人’及其门人手下灰飞烟灭……”
“可是‘七灵’全部健在!”
“这是一个谜!”
“七灵使你迷失本性,作为杀人的工具,而你却被囚于武盟,而武盟却是毁灭该教的正凶,双方不计仇怨,反而勾结,这又为了什么?”
“仍是一个谜!”
吴刚吁了一口长气,锲而不舍地问道:“对方何不杀你?”
吴雄切齿道:“两重原因,第一、要得到我的剑术。第二、留我作质,以备万一之时利用。”
“你的本性何时恢复的?”
“功力被封之后!”
“事后你知道自己所为么?”
“不知道,是李青山等人透露的!”
“当时公义台与‘金刚盟主’交手,又是怎么回事?”
吴雄目中泛起了异样的光辉,似乎在缅怀当年的豪勇,沉雄地道:“当初如果拚战下去,尚不知鹿死谁手……”
“为什么有那样结果呢?”
“你是否听说在双方胜负未分之际,有一个绝色少女上台,‘金刚盟主’突地宣布退出武林……”
“不错,传言正是如此!”
“那女子便是你嫂嫂宇文映雪!”
“魔湖公主?”
“你怎知她叫‘魔湖公主’?”
“先说你的……”
“她与我相识在半年前,但我不知她来历,那天她突然现身,当她父‘金刚盟主宇文烈’之面,我同意入赘魔湖,对方则宣布退出武林,两息干戈。”
“啊!”
“刚弟,你手中的‘凤剑’何来?”
“我巧入魔湖,参修你那件‘血衣’上的武功,嫂嫂借给我行走江湖,她原意是要借此引出你,因你下落不明!”
吴雄激动地道:“她……还好么?”
吴刚黯然道:“她苟延残喘,在期待重见你一面!”
吴雄陡地跳起身来,栗声道:“苟延残喘……什么意思?”
吴刚凄然道:“数月前,在大洪山中,她率‘十二金刚’现身,向‘地灵’改扮的‘灰衣蒙面客’追查‘龙剑’来源,与你的下落,不幸中了诡计,对方引发了预埋的炸药,‘十二金刚’丧其六,她也……”
“怎么样?”
“失去了双腿!”
吴雄双拳紧握,朝空中一挥,厉声叫道:“我要报仇!”
吴刚道:“她师祖‘赤面金刚’等百余高手,目前正埋伏在此山四周。”
吴雄滴下了两串英雄之泪,像忽地想起什么重大事故似地道:“刚弟,该死,我竟然忘了先问你……”
“什么事?”
“爹娘两位老人家康泰否?”
吴刚全身一颤,双目赤红,狂声吼道:“你不知道么?”
吴雄惊愕莫明地道:“我……知道什么?”
吴刚悲愤欲绝地咬了咬牙,凄厉至极地道:“你知道你杀人的代价是什么?”
吴雄骇然退了一步,瞠目结舌,额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久久才迸出声来:“是什么?”
吴刚吼叫道:“武林第一堡五百多条人命!”
吴雄如中雷殛,全身一颤,枯瘦的脸顿呈死白之色,猛可里上前捉住吴刚的双肩,两颗眼珠似要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厉叫道:“什么五百多条人命?”
“你真的一无所悉?”
“刚弟,你……怎不信我的话……”
“李青山、孙景等人没告诉你?”
“没有,他们只要我安心等待时机脱困!”
“由于你滥杀各门派高手,促成各门派联手,由‘武盟’为首,血洗‘武林第一堡’,我适与蔡管家在外……幸免……”
“什么?血洗……”
“不错,家园成劫灰,变为‘五百人冢’!”
吴雄狂叫一声,连退三步,张口喷出一股鲜血。
吴刚泪落如雨,身形抖个不住。
吴雄霍地拔出“龙剑”,栗吼一声:“我复何颜偷生于天地之间!”横剑便向咽喉刎去。
吴刚一把抓住他持剑的手,厉声道:“死可以解决一切么?”
吴雄疯狂地挣扎,却挣不脱吴刚的铁腕,目眦尽裂,血水沿面颊而下,那情景,简直令人不忍卒睹。
吴刚悲声道:“如果你该死,我已杀了你,既是咎不在你,死又何益?”
吴雄哽咽着道:“刚弟,如非我当年刚愎自大,怎会中‘七灵’的圈套,家门又何至遭劫,我……实在罪大恶极啊!”
“现在我们考虑的是如何复仇,重振家声,其余的不必提了!”
吴雄大声地喘着气。
吴刚又道:“据少林‘大悲’透露,父亲当年幸免于难……”
“这是真的?”
“可是迄今仍无下落!”说着,松开了手。
吴雄颓然跌坐山石之上,遥望天边残霞默然无语。
夜幕渐渐收拢,山间一片晦暝。
吴刚也据石而倚,兄弟俩完全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
最后一抹残霞也告收歇,天黑了。
吴雄打破了异样的岑寂,幽幽启口道:“刚弟,你一切比我强,这复仇兴家的重任,担在你一人肩上了……”
“你呢?”
“我……无颜再见天下同道之面。”
“很好,你可以寻个人迹不到之处,度其余生,甚或到‘魔湖’守住爱妻,我会做的,我从未想到过假第二者之手来完成索血之愿……”
“刚弟,我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无脸见人!”
吴刚厉声道:“活着无脸见人;死后有脸见母亲与全堡屈死的英灵么?”
“我……”
“人,有所不为亦有所为,你仔细想想吧!”
“我们……如何做?”
“索血!”
“从隆中山开始?”
“当然!”
“七灵是始作俑者,武盟是正凶,各大门派则是受愚者……”
“你的意思放过各门派?”
“刚弟,我……只是据理而论。”
“照此论据,当年你是正凶,五百余人何辜?为什么惨遭屠杀?”
吴雄的双目红了……
就在此刻——
一个凄凉哀怨的歌声,遥遥破空传至:
别后生死两茫茫!
情不尽,
意难忘。
曾记仙府烧红烛,
寒光照靥誓鸳鸯。
恨悠悠,
泣千行!
相思泪,
总断肠。
一遍完了,又从头唱起。
吴雄陡地立起身来,激颤地道:“刚弟,这歌声……”
“想是嫂嫂已来到这里。”
“她?”
十年来,这歌声没有断过,江湖中称之为“魔湖歌声”,每逢月夕,这歌声便响在魔湖……
吴雄浑身直抖,面上的肌肉阵阵抽搐。
一片银辉,自山颠倾泻而下,给山峦笼上了一袭轻纱。
远山,近树,一片祥和,但在此刻两兄弟眼中,却有着无比的凄凉况味。
突地——
吴雄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弹身便朝歌声所传的方向奔去,吴刚毫不犹豫地也跟着弹身下峰。
两条人影,迅如幽灵鬼魅,翻山越岭,涉涧渡壑,循歌声疾奔。歌声愈来愈清晰,也愈来愈近。顾盼间,来在一道绝涧之前,察那歌声,是自涧边一座绝峰之顶。两人相了相地形,溯涧而上,从侧后方绕道登峰。
这峰极高,极峻,怪石嵯峨,虬松四布,以两兄弟如此功力,攀登起来犹觉吃力,如果换了一般高手,可能就要望峰兴叹了。
唱歌的是“魔湖公主宇文映雪”本人么?
她何以要选择险岭的所在唱歌?
吴刚因有前车之鉴,是以心中存了三分警惕,在甫临峰头边缘之际,忽地抢在头里拦住吴雄道:“大哥且慢!”
吴雄此刻心乱如麻,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