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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姜芷羽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轻声问道:“嬷嬷,那混小子说什么了?”
吴嬷嬷苦笑摇头,便把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姜芷羽柔柔地叹了口气,若没有把话说得重一些,以赵昊的脾性,肯定会死皮赖脸地闯进来。
她一开始甚至还担心吴嬷嬷根本拦不住他。
吴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公主,这是赵公子给你准备的礼物。”
“拿走……算了,还是留下吧,我等一会儿再看。”
姜芷羽本想拒绝,但话说到一半还是停住了。
吴嬷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其实赵公子对你也挺上心的,我听说这香水让那些权贵家的女子都快抢破头了,但今天第一天总共就在心悦茶楼售出了十瓶。
那些娘娘们倒是都白捡一瓶,不过算来算去只有七种味道。赵公子临走的时候说现有的款式都在这里了,你这个未来的老板娘得上点心,不然他藏多少私房钱你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姜芷羽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把笑意藏了起来,嗔怒道:“花言巧语。”
吴嬷嬷笑道:“公主好好休息,若是难受,随时叫我!”
“嗯!”
姜芷羽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嬷嬷也早点睡吧!”
目送吴嬷嬷离开,姜芷羽才强撑起了身子,捧着盒子走到书案旁,缓缓坐了下去。
这里灯光亮一些。
装香水的锦盒很精致,一看就造价不菲,但吸引姜芷羽的还是上面的图案。
似乎是一对翅膀,但翅膀上面并不是羽毛,而像是香草。
她不由失笑,这就是“芷羽”么?
倒也花费了一些工夫。
打开盒子,十二瓶颜色各异的香水,静静地躺着。
拿起一瓶在灯光下晃了晃,清澈而绚烂,打开闻一闻,香味沁人心脾。
将每一种香水的味道都记住,她便将锦盒合住,藏在自己存放物品的小抽屉里。
看着书案上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她的症状越来越重,每见到赵昊一次,就会再加重一次。
但有一点好处,就是伴随着一阵阵精神折磨,她关于三尾之劫的传承记忆也渐渐苏醒,明白了相思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她的心头,一块心玉晶莹剔透,若将这块心玉赠予倾心者,两者便会形成一种奇特的羁绊。
赠予者,从此再不会为其他人动心,终其一生那道身影都不会在心头消散。
受赠者,玉在心头,始终受赠予者心意温养。
但若是受赠者变心,心玉就会被玷污,赠予者轻则陷入魔障,重则形神俱灭。
若两者都是心狐,便注定一辈子恩爱如初,伉俪情深,若是一方身陨,不久之后另一方也会随之而去。
若是心狐倾心于别族,赠出心玉之后,心头便缺了一块,这本身就是极为凶险的事情,而且还不能保证对方对自己是真心。
姜芷羽以前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前几天赵昊跳窗过来跟自己聊天,无意间提起了那个替姜淮去死的锦衣卫指挥使,当时赵昊说的那一句话虽然粗俗,却也恰如其分。
舔狗不得好死!
若失了这心玉,便是一辈子只为别人而活。
即便对方对自己有真心又如何?
若皇帝对娘亲没有真心,娘亲又怎么能在深宫之中生活这么多年?
可结果呢?
还不是死于丈夫的匕首之下?
甚至到临死的时候,依旧满眼都是那个负心人,一句埋怨的话都未曾说出口。
姜芷羽不想这样,她不想一辈子为别人而活。
即使她确实喜欢赵昊,即使她也能感受到赵昊的喜欢。
可这混小子天性风流,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不知道对多少姑娘说过。
尤其是那宁婉梨,即便她知道这位齐国公主是极好的合作对象,但还是会因此心生芥蒂。
但赵昊好像乐在其中。
所以,这混小子即便有真心,比起当年皇帝对娘亲的那颗,又能强几何?
这心玉,她不想给,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比娘亲还凄惨。
她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后果,心玉长在自己心头,那就是穿肠毒药。
但被心玉毒死,最起码能完完整整地死,至少心头没有缺一块。
谷“唉!”
姜芷羽抬起手臂,上面颗颗血珠,晶莹如红玉,在灯光下泛起异样的光晕。
靠着这些药力雄浑的丹药,应该还能撑好一段时间吧?
她摇了摇头,便躺在床上睡觉了。
……
左列最尾处的厢房是吴嬷嬷居住的地方。
整个钟粹宫,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与姜芷羽住得这么近。
吴嬷嬷本来是要睡觉的,但刚准备吹灭烛火,就看到床头有一封厚厚的书信。
“嗯?”
看到书信,吴嬷嬷顿时心中一喜,因为书信封面的落款,是自己女儿的名字。
听说现在女儿已经成为飞鱼卫的预备役了,只要能通过年底的考核,就能成为有官职的飞鱼卫。
这些书信,也往往都是飞鱼卫中的高手送来的,一直来无影去无踪。
女儿寄的信,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头。
自己寄回去的信,隔一晚上也会在床头消失,她都已经习惯了。
“今天的书信还挺厚!”
吴嬷嬷不由笑了笑,便拆开了信封,取出细细观看。
这些年,她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错过了她的成长,但却见证了她的字迹从幼稚的一笔一划,慢慢转变为这一手漂亮的楷书。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在女儿这一生中,倒也不算是缺席。
不过继续朝下看去,她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赵昊有古怪?
在信中,她女儿说这段时间,飞鱼卫暗地里在集中调查赵昊,说这个人品行不端。
但品行不端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有通敌卖国之嫌。
这调查,本来她女儿也能参与,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调查刚开始,她女儿就被调到了一个闲职上,原因就是母亲是赵昊未婚妻的奶娘,害怕因此失去客观的判断力。
女儿很郁闷,所以写下了这一封信。
女儿亲手写的信只有一页,后面全然不是女儿的笔迹。
这个笔记吴嬷嬷有些眼熟,便连忙扒出来以前的信件,似乎是女儿的一个顶头上司,曾经特意写过一封信夸过女儿的良好表现,皇帝给公主赐婚以后,有关于赵昊的行程的文件,信封上好像也是相同的笔记。
嗯?
吴嬷嬷忽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只能强忍心中不安,继续朝下翻去。
后面的内容,都是赵昊每天的行踪,包括每一次跟宁婉梨私会的时间和地点,包括齐国花商去心悦茶楼跟他碰面有多久,包括他接触过的青楼女子,之后又跟别国的人有的接触。
一条一条,煞有介事,都像是赵昊谋反的证据。
吴嬷嬷忽然有些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身在宫中多年,她并不是蠢人,清晰地意识到了写信的人别有所指。
按照他们写的这些东西,赵昊可能是有些谋反的嫌疑,但就这些内容,作为证据好像太过牵强。
而且,赵昊造反不造反,跟自己这个宫里的嬷嬷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把这些信件寄给自己又有什么意图?
吴嬷嬷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答案,这些人希望自己盯着赵昊,一举一动都要报告。
而至于女儿,调任的的确是一个闲职,看飞鱼卫守案牍库,记录进出人员以及查阅的案牍便可。职位不累,但吃喝拉撒都不能超过范围,说是任职,不如说是软禁。
这,这是威胁么?
吴嬷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些书信只字不提软禁,明面上更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话语。
但都是给皇家打工的,彼此之间,谁心里有些弯弯绕绕,难道不清楚么?
她心中有些愤怒,第一反应是把这些东西交给皇上。
可这封书信中,所有的内容都没有明显的漏洞。
即便皇上真的慧眼如炬,也不可能立即采取什么措施,但自己女儿在他们手上啊!
吴嬷嬷心中陷入了极大的挣扎,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突然出现的姜淮。
这长公主给她的感觉跟皇帝一样,在姜芷羽的面前,都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飞鱼卫,是长公主创立的,那么这封信也是她授意的?
一时间,吴嬷嬷有些迷乱,或许他们真的只是调查赵昊?
倒不如听他们的话。
若赵昊没有古怪,那么一切安好。
若是有古怪,上报飞鱼卫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吴嬷嬷摇了摇头,在床上躺了好久才缓缓入睡。
屋顶之上,姜淮也缓缓松了口气。
这吴嬷嬷倒也懂事,如果真的去找皇帝,那么她已经成为一个死人了。
前些日子,赵昊的确跟宁婉梨接触比较频繁,但不太可能是串通别国,姜峥也对这一点做出了绝对的否定。
姜淮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猜想。
如今姜芷羽深陷三尾之劫,虽然有大批量的丹药吊着,但其实一直在悬崖边缘,不管打不打算把心玉交给赵昊,性命都十分凶险。
姜淮一直都知道赵昊经常翻墙进钟粹宫,不过因为姜芷羽感知过于敏锐,所以没有暗中窥探,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两个年轻人深夜私会了这么久,赵昊很有可能知道了姜芷羽的处境。
她确信赵昊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不可能有手段救姜芷羽,但昨晚袭击自己的那个歹人很可能有!
若赵昊私藏了那个歹人,必定会问她解救的方法,然后尝试来钟粹宫救人。
只要吴嬷嬷把这条消息汇报上去,那……
都得死!
不过今天赵昊已经被赶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姜淮抚了抚肋下的伤口,那歹人留下来的真气还在不断侵蚀她的经脉,不由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
先去养伤!
如果那歹人真在镇国府,那么指定能等到赵昊的。
……
镇国府。
赵昊左右睡不着。
有古怪!
绝对有古怪!
虽说妒忌是女人的天性,但姜芷羽给他的第一印象绝对不是善妒的人。
而且自己本身就声名狼藉,但她还是选择嫁入镇国府,即便会吃一些小醋,也绝对不会这么坚决地把自己拒之门外。
再联想起,姜峥两次拍卖会都悬赏了度厄丹。
第二次丙级拍卖会,甚至差点因为一颗度厄丹,被那些光脑袋牛鼻子挑衅得心神失守。
皇家绝对有人在面对生死难关。
要么是姜峥,要么是姜淮,要么就是姜芷羽。
或许还有别的重要人物,但赵昊实在想不到,究竟谁值得姜峥这么上心。
但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枯荣文星的感知下,姜峥虽然身体渐老,但距离大限还有不小的距离。
姜淮……他好久都没有见过姜淮了,但昨天凰禾昨天与姜淮交手还受了重伤,那个臭老娘们绝对不是走火入魔。
但姜芷羽的气血,明显十分旺盛……
而且最近每次见自己之前,都会沐浴更衣。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还是把凰禾吵醒了。
凰禾嘟嘟囔囔开口:“好弟弟,别乱动。”
赵昊无语了:“我说给你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结果你不!非要挤在我的床上,睡不着活该!”
凰禾睁开眼睛,一脸无奈:“以前我受重伤,都是跟师姐师妹一起睡的,不然很有可能被别人偷袭。养成习惯了,等我伤好了咱们再分床睡,不然我没有安全感。”
赵昊:“……”
啥成长条件啊?
重伤睡觉怕偷袭?
赵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凰禾姐,问你一个问题。”
凰禾揉了揉眼睛,困恹恹道:“你说!”
赵昊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一个身体境况堪忧的人,体内却有着十分旺盛的生机和气血?”
凰禾切了一声:“怎么可能,身体境况堪忧,就说明生机和气血已经流失得不成样子了。”
“哦……”
赵昊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可能多虑了。
但凰禾话锋一转:“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赵昊一个激灵:“怎么说?”
凰禾想了想便坐起身来,趿拉着赵昊的鞋走到桌旁,竖起修长的食指,一缕真气迸发而出贯穿了杯底,打出了一个小洞。
随后,她提气起水壶走过来就开始倒水。
她倒得很快,水杯很快就满了,不过停止了以后,杯里的水很快就流光了。
“懂了吧?如果把一个人的身体比作水杯,若是受了致命的伤势,就会一直流失生机。的确能依靠外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