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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薛兰令而言,这个苦主,却更想让自己付出代价。
“在遇见你之前,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知道穆常终究会有自己要走的路,黎星辰也会担起身为白阳山庄少庄主的责任。我们迟早分别。”
段翊霜轻之又轻地说话,像坠着沙哑的哭音,“可我承受得了所有的分别,唯独不能接受失去你。”
“薛兰令。”他这样唤他,声音瞬息变得坚定又平静。
——“你可以恨你自己,但你不能阻止我爱你。”
就着的这一盏烛灯昏暗得很。
段翊霜的眼底却亮得惊人。
他像是看遍了世间无数的星,才能把它们装进眼里。
他们长久对视。
直到薛兰令对他扬起下巴,淡淡道:“把东西拿出来。”
他下意识将手中的两只瓷瓶递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毒药与解药都已被薛兰令握在了手里。
他却不敢去抢下那瓶毒药。
他比薛兰令更像一个即将审判自己的人。
段翊霜没有眨眼。
他定定望着,眼看着薛兰令抬起手,将那瓶青色的瓷瓶递在唇边。
薛兰令咬开封住瓶口的布坠,再将里面的解药一口饮尽。
凸起的喉结在泛着光晕的轮廓映耀里上下滑动。
然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放了下来,露出那张隐隐生出几分血色的脸。
他听薛兰令低声发问,温柔得像一阵吹过就将飞走的风。
薛兰令问他:“满意了吗?”
他后知后觉,伸臂前扑,撞进了风的怀里。
是世间独此一份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
所以明玉坠和教主是一样的,他们与其说恨仇人,不如说更恨自己。
都是恨自己无能为力恨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毫无用处,总觉得要是当初自己没有这样那样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区别在于明玉坠用死去给教主铺路,她了无牵挂。
但教主还有小翊。
教主是放弃了所有的人,爱情对他来说就是最最不靠谱的东西,因为他失去所有正有陷入爱情的明玉灼传递消息的原因。
但是爱情又是非常强大的力量。
它能让教主想为了小翊活下去。
第九十五章
——人若不心狠,就难以成大事。
这句话对于洪念巧来说,是句再真切不过的道理。
她儿时受过无数蒙骗,真心以待的师父也对她另有谋算,这许多年走过来,唯有她一身武功,胆识智谋,是真真切切属于她的。
她一生,可以说没有过后悔。
任何让她觉得痛苦的事情,她都抛之脑后,让它随着时间长河而消逝远去。
她虔诚。
她笃信无边佛法能带给她广阔光明的未来。
她的前程必将无比坦荡。
可她也有心魔。
这个心魔不显眼,也很少出现。可只要她发现了它,它就好像无处不在了。
她想起很多人。
有的人受过她的恩惠,捐赠几些香油钱,说她这样善心的人必然有好报,会得大功德。
有的人不过在庵里避过一场雨,也是要感念她愿意分出这半片瓦檐。
然后她想起那个深夜。
那些触目惊心的,总活在她的脑海之中,梦里梦外都似如影随形的。
她把痛苦抛之脑后。
可罪孽永远都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她用哪只手扼断过谁的喉咙,她的双手一并沾染过多少罪恶。
她忘记了。
却又清清楚楚。
和黎明达之间,与其说是朋友兄弟,不如说,他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迫切愿望。
人性是最最不能够挑战的东西。
因为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线在哪里,谁会为了什么样的利益动心。
也许百万千万的钱财,于有些人而言,是过往烟云,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却对于有些人而言,是可铤而走险,甘愿冒着沦落十八层地狱,也还是要为之豁去所有的利益。
他们达成一致,因他们都不天真,都足够狠心。
洪念巧垂着眼帘,无端拨弄起她手中佛珠。
然后她听到有人快步走来。
那人道:“庵主,情况有变。”
若说江湖上近来传得最广的事情,任谁听来,都只有一桩。
曾经大名鼎鼎,做过无数善事的无瑕剑,竟盗取不识卷远遁而走,至今没有下落。
可另一桩怪事传出时,却又让江湖上的传言显得更为混乱。
原则有人现身,说真正的不识卷其实在他的身上。
他抢走了无瑕剑取走的绝世秘籍,如今广而告之,只因为他另有所图。
他想请所有人在七日后,赴往中原三秋楼。
只此一句,已能掀起轩然大波。
而这波涛滚滚涌去,潮浪拍岸,残留的七大门派稳坐桌前,却一人比一人沉默。
宫飞驰道:“三秋楼,这个人是谁,想来你们也猜到了。”
柳星海低着头,拇指按在椅边,沉沉道:“他死了。”
齐凌珍道:“死了,那时他当真是死了的,我们人人都看到了,可看到未必是真的,真的未必能被看到。正如白阳山庄的秘密,没有看到的时候,它自然存在,等看到了,我们本也可以将它说成是假的。只是我们都想要断尾求生,所以放弃了这一切,大哥没有供出我们,我们却比谁都害怕被他出卖。”
夏侯寒云便问:“二姐怎么想?”
洪念巧紧紧阖着双眼,她坐在主位,仍拨弄着那串佛珠。
当问题抛给她时,她若迟迟不开口,周遭就会变得很安静。
没人会催促她。
因为她在这里很有威信。
没人会质疑她。
因为他们若有质疑她的底气,就不会请她走出五蕴庵。
这种种利害关系,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而对于彼此的猜测,洪念巧亦有相同的想法。
她按住佛珠,缓声道:“也许他当初没有死。”
宫飞驰便道:“当初我们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去找寻不识卷的下落,却不想竟然会是一场误会。只是该做的事情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现在他一无所有,又能做什么?”
洪念巧冷笑道:“一无所有的人,才最敢做事。”
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这样的人无往不利。
世上没有人敢和不要命的人拼命。
除非这个人也很不要命。
聂兴发在一旁沉默了很久,闻言,他忽而道:“大哥的事情,会不会是他做的?”
洪玉泉接话道:“我不觉得你该问这个问题。”
聂兴发问:“什么意思?”
洪玉泉道:“我的意思是,大哥的事情,本来就是他做的。”
宫飞驰问:“他能可有这么大的力量?”
齐凌珍道:“说他有大力量,他的力量倒是真的不小。当时出来说话的人,有天意镖局,有西风小手,最后出来的那个,嘴上说是朱子平派来的人,背地里却不知道,是不是朱子平和他早有算计,才会派出这么个人来。”
宫飞驰道:“不过……他能请动天意镖局,岂不是说明他和天意镖局认识?”
话至此处,宫飞驰与齐凌珍骤然对视。
夏侯寒云的神情上挂着几分不耐:“你们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别卖关子了。”
宫飞驰道:“我们听了各位的话,追杀天意镖局的两位少东家。路上的时候,遇见过无瑕剑。”
齐凌珍接话道:“据我所知,当时的无瑕剑身边跟着一个长相极为漂亮的少年。”
夏侯寒云转头看向洪念巧,她心底一震,忽而道:“二姐说……有人为他解了毒,那人要他有用。”
洪念巧轻轻颔首。
这个手握着无数性命与八大门派命脉的女人,正以一种极为敏锐的状态梳理这些时日的种种诡异。
洪念巧沉声道:“无瑕剑和他不止是这么简单的关系。他为无瑕剑解毒,也就获得了无瑕剑的信任。他活了过来,现在,他要回三秋楼报仇。”
夏侯寒云道:“这么说来,武林盟竟敢与他这样的人有所关联,朱子平或许也知道了蔚飞白当初所做。”
洪念巧却发出一声嗤笑。
“志同道合、三观相合是这江湖上最可笑的结交道理,他们之间绝非是出自友情而合作,只会是因为利益。只要是利益,就有脆弱的地方,可惜,朱子平已经坐稳了武林盟盟主的位置,现在的朱盟主,不会被八大门派的利益所打动。”
洪念巧悠然道:“朱子平不可能没有野心,也许他们的利益,就在不识卷的身上。”
洪玉泉问:“二姐,那我们要不要去?”
洪念巧捏碎了一颗佛珠,低声念了句佛号,冷冷道:“当然要去。”
屋中浓烟滚滚。
庄珏远远儿望去,还以为家中失火,出了大事。
然而他还没能迈步靠近,有琴弘和便先从屋中冲了出来。
花吟紧随其后。
庄珏问:“这是怎么了?”
有琴弘和舒一口气,惋惜道:“我近日得了个新奇的药方,想试着熬点儿药试试药效,没成想,这药材实在古怪,我刚刚放进炉子里,就冒出滚滚白烟……唉,失策、失策。”
庄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跛着足走到花吟身前,伸手用袖子为她拭去额上汗珠。
段翊霜走来时,正巧撞见他们守在冒着烟雾的屋前发呆。
段翊霜问:“这是怎么了?”
谁知有琴弘和一见到他,竟然连声唤他:“段翊霜!”
又道:“你来得正好,你必须要为我做主。”
段翊霜云里雾里,顺着有琴弘和的话问:“我怎么要为你做主?”
有琴弘和道:“你看见这冒烟的地方了吧?”
段翊霜点了点头。
有琴弘和道:“知道这为什么会冒烟吗?”
段翊霜摇了摇头。
有琴弘和怅然道:“这都是薛兰令做的好事。”
段翊霜问:“这和薛兰令有什么关系?”
有琴弘和道:“是报复!薛兰令这人心眼儿比针尖儿小,他肯定记着我给你说他从前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故意给我找了些新奇药材,让我早些试出药效。结果这些药材,放进炉子里,轻则炸炉,重则炸房,现在这样浓烟滚滚,两个时辰还未散尽,又与炸房何异?你说,这是不是他蓄意报复?”
段翊霜认真想过片晌,道:“应该是。”
有琴弘和道:“那你该不该为我做主?”
段翊霜偏头看他,眨了眨眼睛,道:“不该。”
有琴弘和怔然。
段翊霜道:“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就算是他要报复,那也是他认为应该报复。你左右也没有受伤,我又为什么要为你做主?”
有琴弘和默然,有琴弘和轻叹,有琴弘和以袖掩面,转身离去之时,轻飘飘甩下一句:“狗男男。”
庄珏兄妹在这时走了过来。
段翊霜问:“你们还不打算回去?”
花吟道:“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只是在走之前,我和哥哥想为两位恩人做一件事。”
段翊霜微微蹙眉。
庄珏与花吟对视一眼。
花吟笑意盈盈开口:“既然来了中原,怎么能不去一赏流云花榭的风光?我和哥哥已经为两位恩人付了金钱包场。正所谓春宵一刻——”
剩下的三个字被庄珏一掌呼了回去。
花吟吐了吐舌头,捂住自己被呼乱的头发,又道:“总之……是那个意思。我和哥哥觉得,在事情解决之前,也可以去看看,就当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段翊霜没有应话。
但当天夜里,他在意乱情迷时,带着些呜咽声响,提起了那个“流云花榭”。
薛兰令问他:“喜欢?”
他浮沉不定,失神地回答:“喜欢。”
却不知道问的是什么,又答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第九十六章
已至秋时,流云花榭里本就游客寥寥。
夜色深深,挂有一片弯月。
水流湍行不歇,风竹树影摇曳,长廊石桥上雕刻着同一种浮凸纹路,在浅淡的月光映耀下泛着冷意勃然的银辉。
这里很安静。
安静到似乎再也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可这里的风景的确独特。
任何人来看过一次,都会念念不忘这种独一份的美景。
薛兰令走进来时,仍觉得它很熟悉。
七年前,他是流云花榭的常客。
他生在中原,长在中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中原。
正如他当初站在这里赏花看月,任凭花灯跌转,素笺渡水,那时,他万没想到,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夜里追寻,恍惚忆起的,都是这样看过就会忘记的风景。
他这样走进来,段翊霜就跟在他身后。
他们与平时不同。
不同在于,往常时候,薛兰令都是着黑衣玄袍,苍白的肤色掩在黑暗里,像永不开封的白玉。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