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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那一道关卡里面,就什么考验都不存在,唯有一望无垠的归墟之境,锤炼个人心境。
而问菩提所经历的关卡,顾名思义,名为“五蕴轮回”。菩提此番却是倒了血霉,虽然如愿以偿修回功力更有精进,但这一甲子以来每每入定,所经历的一切,差点把他给逼疯了。
六十年,知道他这六十年怎么过的吗?
天天放幻灯片,身临其境一般,两万一千九百个日夜,问菩提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经历着上一辈子,斩杀隳魔后,被所有人质疑的梦魇。
问菩提纵使出身不凡,但他毕竟是人,不是佛。是人就有耐心的极限,哪怕他涵养极好,经过六十年的轮回折磨,终究也要有个宣泄口的。
他有没练过什么忍辱神功,需要当忍者神龟才能变强……
“宗佛,可能渡我?”
第68章 何处不修行
天窍的考验,并不会保证,每个人都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出关。像是谢云书就未经历第九关的考验。但往往在离开天窍时,进入其中的修者,都进入到了一个对自身而言,仿佛死关一样的节点阶段。跨过去则海阔天空,跨不过便会停步不前。
而对问菩提来说,无法解决自身对“佛”的质疑,那他也就将永远困于心中囹圄。
不过,突如其来的杀人之举后,问菩提庄重孤立当场,任凭宗佛发落的举动,却使得本就措手不及的灭度梵宇修者,更加云里雾里。
唯独宗佛稍一错愕,旋即正色长叹,从容回道:“汝心向佛,灭度梵宇无不渡之理。汝心有问,吾愿倾耳恭听。”
“一如往昔,我处死这群猂族,于宗佛而言,是对是错?”
“你是问菩提,也非问菩提。施主今生已非灭度修者,法宗戒律本不当继续沿用。对错与否,端看汝心自持。”
不愿再重复旧事,宗佛沉默许久,而后斟酌说道:“但,于我而言,仇恨不该延续。邪念既泯,当予恶者重头开始的机会。若因此受众生怨怼,吾亦甘愿万千骂名加注我身。”
“宗佛宽仁,我从未质疑。亦从未设想,灭度梵宇之举,仅在满足个人私誉。梵宇所修,非不见因果,实乃不昧因果。众生所愿,以直报怨,或难谅解个中道理。但,纵受众生之怨,宗佛等诸位修者也宁可概括承受,以此斩断仇恨,亦属大慈悲心。”
宗佛不欲问菩提受刑,转念撇清了问菩提此世,与灭度梵宇的渊源。
而问菩提此刻有此一问,却是心知不论今日结果如何。之前众多江湖人士,对灭度梵宇的不满已有积累,于门派声誉之损失无可挽回。
唯有借此机会,剖白各自理念,方能赎清外人质疑,收回部分公信力。
眼下天地主宰等邪魔威胁巨大,怎能容许内部生乱?
这一点,只能自宗佛为始,问菩提终。
因为知道宗佛为人品行高尚,乃是敦厚长者。问菩提才将第一个问询的目标,放在他的身上。而也只有宗佛能够妥善回应问菩提,相互的信赖,方有机会促成两全其美的结果。
看,这个老和尚还是挺讲道理的,没为难杀人的问菩提——
只有让众人产生这样的念头,接下来的辩论,才有继续探讨的必要。
毕竟,一群江湖大老粗,到底懂不懂佛门修法,那根本无所谓。问菩提刚刚替大家报了仇,总归会多获得几分信任——
原来灭度梵宇是这么个意思。不理解归理解,反正只要老子的仇两清,痛快了就行!
至于问菩提具体说了什么,愿意去听明白理解的也没多少,最多想着不能让问菩提吃亏就是。
而灭度梵宇的和尚,纵使被问菩提的行为震怒诧异不已。可在宗佛之前,终究不会逾矩,事后仍有解释余地。
但,宗佛可以做到坦然,不在意外人对灭度梵宇的看法。问菩提对“比丘杀人”之说,却仍有诸多不解困惑。
问菩提刚刚杀人之举,或许并非最佳解决问题的方案。却已将天窍六十年闭关沉淀下来的困苦宣泄,也是无法再将长久迷惘憋在内心吞忍。
天窍一甲子痛苦经历,将人逼到了一个极限,总归得要有一个出口!
许多往日憋在心里的话,终能敞开胸怀一叙。
问菩提道:“比丘杀人,作何解释?此问,当初师尊亦问过佛剑分说。师兄的回答唯有‘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寥寥九字,意涵万千。但我知晓,师尊虽赐师兄佛牒,赦免其杀生罪。可在师兄心中,杀生终究有罪。杀生斩罪,唯愿一人置身无间,担众生业。无论同行之人多少。但佛剑所求,却永远是一肩独扛。负担沉重,非常人能设想。”
“也是因此,前世佛语死于佛牒之下,方令你今生仍旧难以释怀。”
宗佛叹息道:“过去之事,已然过去。你,因何不能放下?”
“前世受罚,今生无罚。感谢宗佛体谅,却更令我无法尽述个中思绪。”
长年困锁不解,此刻却平静说出,问菩提沉声说明道:“我所不能放下的,不止是罪责,也是亏欠。累大和尚因我承罪,是问菩提的过错。”
“很好。”
宗佛眼中浮现睿色,不予追究前愆,仿佛对问菩提今日谈吐,格外满意与欣喜:“过去,你从不将对佛的质疑说出口。此刻无论你是否心中有解,我皆为你而欣慰。”
“欣慰?”
“阿弥陀佛——”
望着一地猂族尸首,宗佛难掩心中悲悯。然而木已成舟,无从改写。宗佛唯有自责,却从未将过错推到问菩提的身上,突来一问:“菩提,你是佛吗?”
“我……菩提作树原非相,玉镜生尘岂是心?”
“众生皆佛,众生非佛。你既知,菩提作树原非相。那生于圣菩提下,就不该成为你的负累。你,太在乎佛了。”
宗佛道:“这一世,因上一世之经历。你质疑出身,而动摇本我。你在意佛剑为你承罪,而起心猿。你更在乎,佛是否真如灭度梵宇所推崇,对否?”
此时此刻,问菩提犹能平静回道:“吾不讳言,如同前世一般,对梵宇以渡世三昧强渡罪者的行为,存有异见。”
“那,你可知佛剑如何说?”
宗佛自问自答道:“佛剑说,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是为护尚存之众生而杀,为断未造之罪业而斩。吾从不怀疑,你能理解佛剑的用意。”
“以佛门而言,杀我,于佛剑已是大罪。”
比起宗佛,问菩提要对佛剑分说更加了解。
而在神州佛门,此罪非戒律所约束之罪,实是指代修者所担杀人之业。正因如此,问菩提才不能原谅自己,让佛剑因他多承担了一份罪业。
此中深意,非佛信者,自然无从体会。但宗佛与问菩提,皆深修此道,却是不难交流。
宗佛稍一沉吟,又道:“那,佛剑可曾畏惧此道之艰难?”
“不曾。”
“他不在意,你又因何在意?梵宇不在意的,你又因何在意?或者,你心中在意的,究竟与佛有何关联?”
不得不在意……区区五个字,在跟宗佛说到这里之时,问菩提却突然难以为继。只最因后一问,使得问菩提联系前后,终于明悟了宗佛真正的意指所在。
或许词句太少,难以领会。但禅机之道,本就如此。问菩提已然陷入深思。
他在乎佛剑承受不可承受之重,佛剑始终甘之如饴。
他所质疑的从非是佛,而是灭度梵宇所阐释的佛。而灭度梵宇所阐释的佛,不过是佛剑分说一样,不同道路上的坚持与选择,无关对错。
因此,渡世三昧纵使苦主不理解,为世俗所罕能接受。
哪怕被外界骂作多管闲事,宗佛依旧夜以继日,始终践行善举,以渡世三昧断仇恨之枷锁,宁受不被谅解的责难,将一切骂名归于自身。哪怕这条路不一定正确,或将承受极大的恶果,那也是宗佛自身所愿。
一刹那,与宗佛之间的来回对谈,倏忽在脑海百转千回,化作一道灵光,穿破层层迷雾,重复菩提本相。
下一刻,问菩提竟突兀地答非所问:“菩提受教。”
宗佛奇道:“教在何处?”
“往后得遇不平,当践自身之念,而非外人好恶。佛剑也好,宗佛也罢,皆非菩提所欲。”
“如此,甚善。汝此身已非梵宇之人,亦不必在意天佛尊之传承。修为因,行是果。你心怀已开,当能不昧因果。”
问题,从来就不在“比丘杀人”。
这一点佛剑明白,宗佛清楚。唯独问菩提当局者迷。
就像是世人觉得,佛剑分说杀了恶人很爽很解气,但其实佛剑分说根本不爽,他只是纯粹抱着孤身负罪入地狱的大慈悲心,步步维艰。
就像是世人看来,灭度梵宇强渡罪人,启发善念,脱裤子放屁,不如杀了干脆。可人家要的,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善果,而非仇怨的累积。
观感体感有差别,所求却殊途同归。
宗佛看似是在开解问菩提心结,实则是暗述根本之道,罪业在谁反成了最次——喜不喜欢无所谓,本来就不用因循守旧。
可若说得太过直白,难免会生知见障,平白落了下乘。
问菩提重生以来,始终闭锁心门,纵使是一直陪伴他的静如禅,亦难窥全貌。
这也是为什么,宗佛一开始会很高兴,问菩提愿意敞开心扉一谈——照问菩提的悟性,原不必长久困执于此。
而只要问菩提不在意。无论今日过后,因为问菩提处死异殃猂族,导致其他两教旧事重提,追究上一辈子的事,会有怎样的责难。又或者,灭度梵宇内部,修为不甚的僧人,对问菩提将抱有怎样的看法。在宗佛看来,那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天下之大,何处不修行?
见问菩提当真开悟,宗佛由衷而喜。但在此时,骤见灭度梵宇内部,圣菩提光明大作,竟见无俦圣气漫至山门,即与问菩提久违链接,佛元滚滚交互。
“此身不在梵宇,此世不受师恩。吾心向佛,当见菩提——”
第69章 反者道之动
重生以来,因自身抗拒,问菩提已许久未与圣菩提链接。而今一朝开悟,瞬引金雨普降。但就在圣气若祥云翻涌,甘霖遍洒大地之际。之前始终不曾扩张的鳞色暗光,陡然间暴涨蔓延而开,隐约可见八蟒归一身,帝蟒现尘寰,抵御住圣菩提圣洁之辉!
“灭度梵宇的贼秃,还我笑衣!”
不过,就在帝蟒大功告成之际,第一个对灭度梵宇动手的人,却是隳魔之首·帝隳禁世凄狂。
隳天浮屠最大的功用,乃是能量转化,将之统合一鼓作气击出,爆发出无穷巨能。而晦暗血炉所提供的能量,正合隳魔所用。深恨梵宇擒拿了此生最重要的左膀右臂琅笑衣,禁世凄狂睚眦必报,一旦准备周祥,立将积蓄多时的无边天蟒之能,尽作灭顶一掌轰鸣盖落!
毁灭之力,若天龙吞世,仿佛一击之下,即可令灭度梵宇化为眼消。但在此时,却见问菩提单手轻扶菩提斩,灿然法华似琉璃光闪,燃灯昙化启阵一刻,更得圣菩提沛然圣力加持,一剑擎天向迎,瞬间天地黑白两分,却是平分秋色之局。
之前独对禁世凄狂便稳操胜券,何况现在?
纵使禁世凄狂另有外力之助,问菩提也无从惧之:“你的隳天浮屠,还能有几击?”
“你不死,吾心难安。问菩提,煌隳之仇,今日禁世凄狂一并讨回!”
纵知问菩提实力非同小可,但得鳞色苍穹加持,邪魔实力赫然大涨。禁世凄狂不予怠慢,旋即取出秘宝隳魔令,魔光笼罩之处,顿将一众梵宇僧人,实力压低数成。
圣气魔氛拉锯不止,只闻数声鸟啼,天堂神光乍现。神禽长鸣,一破晦空阴霾。可如有冥冥感应一般,天堂鸟却生莫名不安躁动,仿佛极为烦躁。
“天堂鸟,想去哪里就直接去。”
“咕——”
鳞色苍穹散发的御阴之力,如同蛇蟒缠身,令天堂鸟格外暴躁。眼看着来自祖登龙的御阴之力,对天堂鸟仍有影响,谢云书却也不担心灭度梵宇,而是与李忆如一跃天堂鸟背部,任其自由飞行,追寻威胁来处。
而在路经七趣宝树之时,谢云书却突地心思一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望着被戾祸利用后彻底枯萎的树干,兀然并指发出一道清凉剑光,将七趣宝树残余根茎,自地底挖出取在手心,然后对天堂鸟说道:“天堂鸟,吃掉它。”
“?”
虽然不太明白谢云书的意图,天堂鸟还是按照指示将这截树根,给吞了下去。
刹那间,天堂鸟体表浮现半阴半圣之气息,使得神禽似乎对外部的御阴之力产生了些微抗性,逐渐从躁动中安静了下来。而在天堂鸟的八翼羽毛上,除了湛湛神光,亦然生出净世之火,仿佛已渐渐能够掌握地狱鸟之力。
李忆如见状不禁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