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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书不禁自问，这天帝开会怎么开呢？
难道跟世俗皇帝一样，身后跟一队小仙女，从旁边绕上来高高在上坐着？
“咳。”
“嗯？”
太清真人似乎看出了谢云书的疑问，轻轻咳了一下。谢云书一定神，却见神庭之上，一阵清流拂过全场，正中央已在一片金辉掩映中，雄姿挺拔地矗立着一道单手背负的庄严身影。
纵使不知是真身抑或本体，伏羲只要屹立在神庭中央，就没人敢冒犯秋毫。白金色的帝袍加身，不用多余的繁复坠饰，自然散发的肃穆神威，端正恢弘，即可令人一眼明了身份。
右拳合于腰际，蓄须盛年的伏羲，黑眉轩举，双目炯然，一扫神庭前后左右，目所及处，尊威凛凛，仙神皆为之礼拜而下。
抱拳弯腰深深一礼后，谢云书正想着是否得有样学样，做个合群的人和大家一起低头听宣。结果伏羲却有事说事，微微一扬袖袍，尊口一开即是中气饱满，朗朗雄声。
“数百春秋，转瞬而逝。玄女奉吾之令，约束尔等平日举措。然，先有魁予鲁莽妄为，致诸多新神族枉顾大局，陆续叛逃，大损神族命脉。后有敖胥暗纵凶兽，为祸神州，置绝地天通后神规于不顾，包藏祸心，存意毁坏三皇契约，确为最大恶极。”
伏羲这一开腔就尽显严厉：“玄女，汝可知错？”
“是吾管束不严。”
“吾知汝为神界安定，宁多怀柔，不予雷厉。魁予之事纵事出有因，涉及神族延续根本，牵连诸多神族神将妄进神界而亡，原不该轻拿轻放。”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天帝这么跟九天玄女说话。结果这次一出关，第一个居然就是九天玄女吃挂落，那是在场诸仙神，万万未料想得到的。
不过，伏羲紧跟着话锋一转，总算令大家提心吊胆的心情稍放：“但汝既宣告功过两抵，神令出则无悔，那便到此为止。”
“谢天帝宽赦。”
“汝有错，无罪，何须宽赦？”
公是公，私是私。
伏羲行事极讲规矩，就算斥责九天玄女，亦仅为出自长辈的点拨。可对魁予，祂却与九天玄女完全是两个态度，颇有不满。
敖胥再怎么偏激，或者过于严苛，但在处理魁予麾下战友子嗣时，总体仍是依法办事。从这一点来讲，还真没办法讲，换伏羲亲自来处置，除了不连坐神子子嗣以外，会轻判多少。
毕竟，为了防止神族断了传承，严令禁止神族私相授受，乃是祂亲自定下的规矩。
魁予不仅带头违逆，还导致一连串神族紧跟着冒进魔界，致使神族损失不轻。更别提，敖胥为此大动肝火，派了一堆不明真相的神将去刺杀魁予，不少神族精英毙命魔界。
从天帝的视角看，敖胥和魁予两个，只是罪过轻重的差别。格外注重神族延续的伏羲，要是会纵容魁予的举措，那才叫活见了鬼！
伏羲说着，视线落在谢云书身上，虽然貌似是平视，实则却带着天然的长者审视：“她与一干堕神在汝之空间？”
“呃，是。”
“放她出来。”
谢云书略一迟疑，想起伏羲说了“神令出而无悔”的话，没多耽搁就把魁予从壶中界里给请了出来。一见过去同僚齐聚一堂，魁予不敢怠慢，当即单膝向着伏羲跪下，规规矩矩的，丝毫不见往日的豪爽英气。
不过，伏羲打量了魁予一阵，却没直接与她交谈，而是冷哼了一声，继续跟谢云书说话。
“帮助魁予，是汝之抉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至少目前还不适宜得罪伏羲。
不太能琢磨透伏羲的想法，谢云书脑筋高速转动，投其所好道：“堕神再怎样，都没有和魔族沆瀣一气。我想如果能让他们回心转意，总归能降低神界的损失。”
“可。那修吾之事，汝便不得过问。”
第80章 历史的矫饰
伏羲一向独揽乾纲，自是不喜外人干涉神界庶务。
看样子，古神、新神族，第三代神族，挨个犯错误，简直就像捅逆鳞连续捅了三次。老头子这次出关，可别指望有什么好脾气。一开始接了谢云书的话茬，却又堵死了他给修吾求情的口。
所幸，修吾本身并无过错，还算有功。只要修吾不开口多嘴，基本上就不会触伏羲的霉头。而伏羲虽严令神族不得有私情，却也谈不上凡事亲力亲为，非得刨根问底不可。
于是，谢云书都不去看修吾，干脆以退为进道：“修吾是这次铲除敖胥的功臣，在下有什么可替他求情的？”
“敖胥的精气为汝所取，汝当见好就收。”
“明白。”
能够造出一位古神的伏羲精气，虽然对伏羲不算什么，可用来捏新神族，都可以捏一个加强排出来了。就算论功行赏，也只能算多，不能作少。
不过，既然伏羲不想听一些男女情爱之类的话题，谢云书索性就直奔主题，说：“此回域外魔族入侵，的确是有我部分原因。不知是否因此，天帝方才出关？”
“意料之中。”
以伏羲的实力，对于任何事都能淡然处之，不疾不徐平静问道：“她意欲何为？”
“这……”
谢云书当然清楚，伏羲问的她指的是幽莲。而天帝关注的，不出意外就是幻瞑座。
尚且把握不住伏羲的态度，谢云书稍作斟酌，隐瞒了要合并幻瞑座的计划，仅仅就事论事说道：“九野魔族分兵入侵六界，乃是为了分散幽莲的注意。此回他们未能达成所愿，我之后应该会跟幽莲，彻底摆平魔族纷争。”
“如何解决？”
“以暴制暴。”
半点都不带遮掩的，谢云书不假思索道：“如今我更进一步，和幽莲联手足以完全镇压域外魔族。虽仍有些麻烦，却已有八九成胜算。剩下不足的部分，也就是繁世那一方的损失多寡罢了。”
“不会波及六界？”
谢云书没拍胸脯作保证，而是相对客观道：“除非他们跑到九幽魔土。”
伏羲微微颔首：“那般宵小即可降临人界，为何不能直接前往魔界？”
“的确有此隐忧，但我想我和幽莲联手，足可抵消他们造成的神魔失衡。”
对于域外魔族而言，没有非得经过人界，才能进入魔界的门槛。他们这次之所以降临人界，无非是在给谢云书添堵寻晦气。但若真到生死存亡关头，势必仍会选择于魔界合并。
不过饶是知晓这一情况，谢云书却也尽量“谦虚”，而后吹捧道：“况且有您在，魔族能否存在，不都是翻掌可定？”
“顺应天道的秩序存在，于苍生万物皆有其必要。”
伏羲不置可否，像是说给谢云书听，又仿佛在讲给神族警醒，自顾自谈道：“梦中神遇，青霄当深谙此理。怎会一改常态，任汝胡来？”
“她只跟我说过，过去繁琐的秩序所带来的阶级固化，使得底层日渐腐朽。唯她一神俯瞰苍生，却也疏远了与众生距离，不见底层疾苦。正因于此，罪龙欺上瞒下，沟通域外天魔，方有机可趁，险些令幽莲被偷袭陨落。”
“哦？”
之前神界传闻伏羲的闭关，实际上是沉睡休养。如今看来，伏羲亲口提到曾梦中神游，倒是解了谢云书心中困惑。不过以伏羲的地位，当然不会去向别人解释祂闭关做了什么。
谢云书自也识趣，兀自解释道：“从那以后，幽莲反省自身所为，数百年来进行过诸多尝试，以求更为贴合幻瞑座天道运行至律。与过去相比，她确实不如过去苛刻。”
“竟有此事？”
青霄女神幽莲的变故，与六界人神大战旧事，虽不完全一致，但个中起因却是大差不离。前者是青霄过于在意天道秩序，忽略了下界腐朽压榨横生。后者则是伏羲袖手事外，一切任凭天道自然，却没注意到神界内部本身的腐化，致使神人开战。
只不过，一个是青霄女神自己付出了险些陨落的代价。后者则是人族濒临灭绝，女娲传闻力竭而亡。
早已自审反思的伏羲，此刻确能感同身受，脸色虽然凝重了三分，口气已缓和了少许：“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亦非明智之举。”
“这一点，我和幽莲商量过，不会过于烂好人。”
幽莲虽然默许了域外魔族的生存，也不至于为了照顾魔族，抛弃了繁世本身的生灵。而哪怕是伏羲，都肯定会优先顾及神族，对此自然没什么不认可。
谢云书见祂一言不发，顿时心中大定：“另外，纵使域外魔族意欲谋求退路，强入魔界，势必会引起九幽魔族内部反弹。在他们联合对外前，剧烈的碰撞在所难免。因此我认为，短时间内，尚且不必担忧这一隐患。”
“关于魔界，汝有何看法？”
出关可不是为了听场面话，伏羲一针见血道：“汝身兼数家之长，当有所建树。”
“呃……”
怎么跟考试面试一样？
谢云书思绪飞速变幻，考虑须臾认真答道：“我是觉得，千万年过去，仇恨已经不是三族之间的矛盾冲突重点，该到了化解的时候了。”
“化解？”
伏羲不露声色道：“兽性难驯，领头者亦然。”
不必伏羲将话说尽，九天玄女即已主动说明道：“谢神君，三族对过往旧事记载虽各有立场，关键却无偏差。一切之始，皆在于兽族。”
“可就我在炎波所见，兽族皆指摘……嗯，神族贪心无度，妄图染指神农九泉。而九泉本是神农神尊伴生，属于兽族理所当然的记载。”
九天玄女深感荒谬，摇头否认道：“最初之时，三族各安其份，并无任何不谐。若说过去有腐化神族，轻视贬低奴役兽族，吾并不否认。但若指神族贪墨神农九泉，却属无稽之谈。”
“嗯？”
“谢神君既已去过春滋神树禁地，当知春滋与神树亘古相生。九泉虽为神农神尊伴生，却非直接隶属于三皇任何之一。”
作为富有智慧的古神首座，九天玄女一开口就点破了一个兽族历史谎言：“自始至终，神树皆由天帝大力栽培，从无更改。无神树与春滋泉，就没有新神族乃至部分古神的诞生。那时神族稀少至极，尚无人、神与兽族之分，何来神族贪心之说？”
“这……”
第81章 讲古
真要讲三皇对九泉做了什么，那还真的没有。顶多伏羲取了春滋化浊为清，神农拿炎波给兽族留了后路。至于女娲则更是一个都没要。
要说神农九泉就是神农的东西，完全没办法这么讲。神农疏浚九泉之时，伏羲和女娲在其他方面也不是没出力，譬如防止天地分离等等……大家都有功劳，总不能便宜都是神农占了。
至于照胆神泉，在绝地天通之前，乃是三族共同裁判议定大事之地，更谈不上神族以权谋私。
硬得理清个中头绪，在三族诞生伊始的许多年内，大家都相安无事，一直都没谁提九泉资源分配的问题，直到蚩尤率领兽族，开化智慧，并率众开战才出了差错。
而不管一切的起因是什么，三族又是怎样推诿塞责。但翻脸挑事的罪魁祸首兽族，第一个欺压人族，反手指摘神族。战败之后，理由借口都给逃到魔界的兽族说完了，就确实显得很不地道。
要知道，除了顶级的神兽，比如上古时期从自然诞生的烛龙、苍龙，应龙，神农自己捏的兽族就是没有任何智慧，理智蒙昧，起初被当作家畜禽兽，以及“工具”也是无可厚非的。
难不成人族吃猪肉，还要问问猪愿不愿意被吃？
就算谢云书之前在魔界所见，迦楼罗魔吃起魔龙肉，不也吃得一个欢快？
总不能神族、人族叫压榨兽族。兽族自己吃自己同族，到现在仍在弱肉强食，相互争斗不休，反而就不算什么？
双标也不带这样的！
从这一点上，谢云书闻言倒是较为认可九天玄女的观点。
过去腐化的神族有错，那是他们的问题。但不能以偏概全，把轩辕、玄女等等这样的神族主要积极势力，全部视而不见。就算是兽族欺压人族的时候，人家也没想着捡漏，而是付出相当代价击溃了造乱的兽族。
至于之后部分神族居功自重，欺压人族那又得另外划分来看。
功是功，过是过，最起码得讲点逻辑不是？
而接下来九天玄女的解释，更是一下子就彻底堵住了众生之口：“三族大战告一段落，神族绝地天通之时，人族已濒临灭绝。若言神族贪墨九泉，那时即可独占其八。可实际而论，除却春滋与照胆，神庭并未吞占任何一座九泉。”
“这，确实如此。”
要说神族对九泉有多需求，人家又没染指。就连寒髓在内，六个九泉都在人界，大体都由九泉卫戍，以及神农钥环挑选的泉守自行负责，和神族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仅仅因为推崇蚩尤、重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