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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刹何先回了趟柯曼德法师塔，通过传送门找何伟毅又要了一批货物作为样品，休息一夜后折返村子。
第二天中午，他蠕动着巨大的身躯，从村子正路明目张胆进村，路旁玩泥巴，过家家和正扮演勇士屠龙的小孩子们都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
这条路刘刹何最近走了很多遍，一开始他出现的时候，父母还会急急忙忙跑出来把孩子带回去。
但后来他来村子当过几次散财童子，给村里家家户户送点肉，每次来都给孩子们带些地球的糖果，加上见面次数多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
刘刹何从臂环里掏出一把大白兔，散花似的往左右丢，耷拉着鼻涕，满手泥巴灰尘的小孩们哄笑着在身上擦掉污渍，你争我抢。
“狗蛋，你还演绿龙呢？“刘刹何跟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打趣道，“那些官家人呢？”
被起了“狗蛋”外号的小家伙揩掉脸上不知是谁抹给自己的鼻涕，傻笑着拨开奶糖开始含的小孩大声嚷嚷：“俺爹让老爷们住在俺家，刘老爷去俺家就成。”
他头上带了一圈绿色的藤条，以此表明自己正扮演邪恶的绿龙路德坦斯，狗蛋把自己好容易捡到的几个奶糖一股脑塞进身后肩膀上绑着布条的女娃手里，自己只留了嘴里一块。
女娃演紫龙安洁莉娜，蹲在地上，屁股上拖着一条藤条的是扮演刘刹何的男娃，皮肤黝黑，是村里铁匠的儿子。
分完了糖，他们又跑到一边继续游戏去了，这会儿正演到刘刹何突袭路德坦斯，铁匠儿子大喝一声“我来助你”，从石头上跳下去一把抱住狗蛋，他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嘴里催促布条女孩儿。
于是在一堆小孩中，扮演安洁莉娜的女娃跑到狗蛋面前，吧唧一口亲在狗蛋脸上。
这就表示安洁莉娜进行了一次贴脸吐息，于是狗蛋红着脸，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脑袋一歪，吐着舌头倒仰倒地。
“绿龙死咯！”孩子们拍手叫好，这出戏便落幕了。
刘刹何摇着头走开。
他之前还奇怪，身为村长的儿子，长得也壮实的狗蛋明明是孩子王，怎么会心甘情愿去扮演“邪恶”的绿龙，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跟半身人差不多高的小孩熙熙攘攘，铁匠家的说轮到自己演绿龙了，而狗蛋誓死不让，收了他奶糖的女娃也站出来帮腔。
对于半大的小孩儿而言，善恶辨析尚且模糊，英雄救美倒是大家的理想，但这都抵不过漂亮姑娘捧脸给你啃一口来的实在。
“到了。”
村长家和周围的建筑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木质的房子，历经几代修修补补，歪歪斜斜地被承重柱撑着，外面糊了层泥巴防虫。稍微好一点的在于他们家有一个狭长的二层阁楼，里面能多存放一些东西。
院子里有两座座石房，一座用来存放农具，另一座前屋是灶，后屋是铁匠工作的房间。钥匙都由村长保管，村里婚丧，庆典时节，由村里人出钱从外边雇厨子来做菜，只有这种时候大家才能吃上正儿八经的热菜。
你说以往？
以往都是自己折点树枝木头草草生火煮熟了事。
就连后屋也是哪家的租的镰刀锄头用坏了，花钱请铁匠在这里修补时才开张。
平日了铁匠也要下田工作，种出一家人的口粮、
整个卡林珊的贫困地区都是这样，铁器和正经炉灶掌握在国家手里，村长负责收钱并记录下每次的开销，每年都有税官前来收税收粮。
村长家保管账本和钥匙，钥匙谁中饱私囊，税官只消核对柴火堆和佐料消耗情况便能查清楚。
不过今天倒是无人在意那个账本了。
从卡林港而来的外交官住在村长家，村长跑去亲戚房里睡了一晚，厨房和铁匠铺从早到晚都燃着烟，香料也被扫荡一空，看那大腹便便的家伙一边剔牙一边不满的神色就知道，虽然他吃掉了村子一年的香料储备，但是并不满意。
马赞头上缠着洁白的长布包头巾，一般是卡林珊有产人员或商人的标志。
这种在头上显得异常臃肿的东西，在穿越沙漠和干旱地带是可以充当蒙脸布，睡觉时可以当做枕头或者被子，休息时可以作为地毯，起床可以当做毛巾，买卖时用作包裹。卡林珊盛产奴隶和商人，这些积极从事跨境贸易的商人将这种巨大的包头巾带到世界各处。
而马赞的包头巾，只是单纯用于炫耀身份罢了。
他从帝国西部一路前来，头巾却时时刻刻保持纯色，虽然年过五十，但仅凭这头巾，他已经超过后浪太多了。
这不仅仅是财富的炫耀，更是彰显自己在帝国官僚机构中的地位——不是谁都能享受国家驿站上房的。
“刘刹何先生！”马赞惊喜地站起来，身上来自费伦东部赛尔地区的丝绸柔顺透气，让他不至于在日渐炎热的天气里大汗淋漓。
“马赞玉伽，您好啊！”刘刹何笑眯眯地打招呼，小狗似的嘴巴愈发可爱。
玉伽意为参谋官或者谋士，马赞虽然出任外交官，是这次与遍布费伦的教会会晤的首脑，但从前次交流中，刘刹何发现他并不在意这个身份，反而以大苏丹的近身谋士身份自傲，于是刘刹何从善如流地用了这个称呼。
日眼可见地，马赞表情生动了许多，昨晚没睡好的烦躁似乎都不见了。
顺带一提，马赞在大苏丹上位以前任职帕夏时，曾经是他的私人奴隶之一。
在卡林珊，成为苏丹和帕夏的奴隶是一种荣誉和特权，甚至大苏丹的生母与老师都是奴隶出生，作为权贵的附属物，往往作为主人的亲信从事显赫的职位。
这些奴隶出身的官吏拥有可观的个人财产和显赫的社会地位，苏丹则是他们的绝对主人。他们拥有的权力来源于苏丹的意志，他们是苏丹的工具和奴仆。苏丹可以随意罢免和惩处他们。
从这种角度看，他们类似于傲来国古代的宦官。
深受皇帝信赖的宦官有多位高权重，就不用多说了。
马赞只差在脸上写“如朕亲临”四个字了。
看来夏恩王朝跟圣战军的战事颇有些焦灼啊。
一番寒暄，刘刹何大半截身子留在屋外，只将脑袋探进木屋里，以免自己无意中的举动推倒这本就不甚结实的房子。
“唉，刘先生方才问好，我是真的不好啊。”马赞转着拇指上红蓝宝石拼的扳指，一只手戳自己的眼袋，“您看看，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您再瞧瞧。”他站起来，手上的宝石项链稀里哗啦响，马赞掀开帘子，露出后面的板床，“铺了三层鹅绒垫，还是跟石头一样硬，这怎么睡人？”
他一屁股做下去，肥肉深深陷进椅子里，跟一团肉球似的，本就浅薄的嘴唇因为脂肪缘故被扯得撑开，越发看不出唇色。
“艹！”刘刹何看着马赞的抱怨，心里气得直骂娘，“老子来这儿是谈判的，你睡得好不好关我屁事儿！”
缝隙似的眼睛将刘刹何突然冒火的样子收入眼底，马赞心里轻蔑一笑：“他急了，他急了。”
作者的话：晚上还有一章
第177章 ：拉锯（二）
谈判的手段有很多种。
刘刹何不讲逻辑只讲感情的吹逼属于剑走偏锋。
邪道，彻底的邪道。他不能对马赞玉伽用这招，即时对方愿意，他也不能肠湿。
而马赞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才是谈判中的正常手段。
一句话，硬拖。
拖到你失去耐心，拖到你心神不宁，拖到你怀疑人生。
根据大苏丹麾下谋士的猜测，教会手里掌握了一批能生产高质量武器的工坊，并且在这次谈判前，当地的探子已经里里外外摸透了，可以确定这批工坊并不在费伦，而是通过私建的传送门达到运输目的。
不然呢？哪家墓主人够资格享受似乎十几万全套军械的墓葬品，还都是远超军队制式标准，达到将官水平。
他手下难不成有几十万的将领？那军队不得上百万？卡林珊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他怎么不一统费伦呢？
所以虽然是帝国对这批货物有迫切需求，但是只要官方一道合乎情理的“查封违法私建传送门”的命令，国家就能派军荡平柯曼德的法师塔。
因此他们的生意做得再大，现在也只能卖给夏恩王朝。
所以尽管大苏丹让自己尽快与对方谈妥，马赞还是有心压价，好给自家主子带回好消息，从而提升自己的政治资本。
他的政治资本是大苏丹的信任。
现在不比以前，卡林港港口被毁了三分之一。重建要钱。武备库被劫，补充要钱。和在海上游荡不知终点的圣战军对垒，保护沿岸城镇也要钱。维持大苏丹的统治，威慑那些野心勃勃的苏丹、帕夏更要钱！
钱钱钱！他每省出一个铜子儿，大苏丹对自己的笑就多一分。
誓死捍卫大苏丹的笑容！
当他将省出来的大笔金币放进国库，在金币叮咚声里，他会成为大苏丹最信任的奴隶。
能做大苏丹的狗，就是天大的荣幸啊！
对面的巨蟒明显在压制怒火，他深呼吸着，硕大的肺部吐气时形成一股强气流，吹得马赞浑身清爽。
在他舒坦地骚动中，刘刹何挤压食道，用锈钉拨拉泛黄铁板的声音道：
“说正事儿吧，马赞玉伽是个大忙人，我也还有几批武器在仓库等着出货。”
刘刹何从来不是能耐心跟人闲聊掰扯的主儿，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天天申请在太空站加班，生生加成最佳员工。
这一世做了法师，就更不喜欢这种垃圾话了。有这时间，多去做几道《法师毕业真解》，《五年施法三年模拟》不好么？
哪怕你去青楼跟姑娘聊聊诗词歌赋呢。
马赞无奈地摊手：“正好我还想着该怎么跟刘先生讲呢。”
他轻轻颔首，下属们立马在一旁点香的点香，烧茶的烧茶：“密斯特拉教会除了在做武器贩卖，还在东卡林珊广泛推广幻景法球和录像事业吧？”
“这有什么关系么？”
“原本是没有关系的。”马赞笑道，“可是这两个产业都太能赚钱了！”
刘刹何在门外的身子稍稍往前缩，肌肉绷紧：“我记得我们是缴足了税款的。”
“嗨呀！你把帝国想到哪儿去了！”他拍着手摇头，浑身的肥肉波浪似的抖动，刘刹何满怀恶意地猜测这家伙得有五百斤，“问题不在于你们，问题是……”
“没钱。”
“没钱？”巨蟒一脸茫然，心说你他妈逗我呢，这么大个国家，卡林珊文化颇类奥斯曼，阿拉伯人素来有储备黄金的习惯，而盛产商人的卡林珊就更别提了。
哦，还有几个海外殖民地和光耀之海通往蒸汽之湖的海关税收。
你跟我说你没钱，你咋不说深水城是个又小又落后的寨子，巴托九狱的魔鬼是无组织无纪律脑子灌水的蠢货，天堂山里住的都是深渊里的恶魔，巨龙都是长的巨大徒有其表的肉猪呢？
你看我像傻逼么你就这么骗我？
“唉！”马赞不去看刘刹何便秘的脸，语重心长道，“今年开年，贵教会便推出了幻景法球，飞快地在各地铺货，吸纳黄金无数，虽说帝国收了不少税，但东部的黄金比起以往少了足足两成！”
“怎么有这么多？”刘刹何瞠目结舌，狗似的嘴巴张开，舌头耷拉着，“那得有一百多万吧？”
“谁说不是呢！”马赞叹气，“贵教会固然赚不了这么多，但是那些……额，渠道商？是这个称呼吧，他们转的呢？那些商会运输赚的呢？那些推着独轮车到处放幻景的小商小贩赚的呢？”
“他们不比冒险者，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些经商的大都攒钱准备扩大规模。他们从民间赚取的利润固然会重新回流，但是……”
马赞一拍大腿：“这不是太快了吗！才两个多月的功夫，这些小商根本就没来得及攒下足够的钱，就花不出去。地区的金价已经开始升高了！为此大苏丹还下令鼓励各地的苏丹、帕夏花钱，甚至稍微放宽了帝国官员衣食住行的规格限制。”
刘刹何歪着头，用舌头舔仆人奉上的大缸乳饮料。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贵教会还出售大批军械。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军队是吞金巨兽，除了大苏丹陛下，东卡林珊的各大军团都与贵教会有订单。根据调查人员查证，林林总总算起来已经有四万多套军械被贵教会卖出去了。”
马赞深吸一口气：“这又是一笔大钱，以至于很多军队的巴什和塔格（头领）们不得不向商会，贵族借贷。”
“现在的情况是，东卡林珊市面上的金币留存率比储量还危险，足足少了一半，大家不得不把存在地窖，银行里的钱支出来用。流通的货币减少，物价腾贵。”
这下问题大条了。
贸易逆差，金银流出。幕府末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