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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殿里的大佬奉行和一众下属们也跟着笑，分不清到底是发自肺腑，还是盲从。
这是刘刹何回地球后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比起与三井锳介决战前夜那会儿，殿里的人几乎翻了两番。至于无缘入殿，只能在走廊和庭院里跪坐的小老弟们就更多了。
刘刹何虽然在费伦待了很久，但因为闻辽和川鹤子隔一个多月变会回一趟地球，加之半兵卫与何伟毅帮忙维持，神社的影响力大体是按照当初的计划扩张。
对于方壶岛其余县，市，村，町里有“神”的地区，采取合作姿态，而空有神社的，则毫不留情兼并。
大胜财阀的名声在外，加上费伦的黄金源源不断支持，这一过程虽然伴随着流血冲突，但只要肯出钱出地，中立派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别说是妖怪了，方壶岛很多与妖怪有合作的家族拜伏也是预期内的事情。
那个捡到刘刹何蛇蜕的拾荒者细谷浩二，在刘刹何走之前被吸纳进神社，经过培训后成为而来神官的一员，与铃木家的老神官一起，从新近臣服的家族里遴选了些年轻女孩作为巫女候补生培训。
所以原本显得空荡荡的神社近日也热闹起来。
川鹤子之所以在以妖怪为主的晚宴上特意坐在刘刹何身边，其彰显“正宫地位”的行为不言而喻——不然她怎么会急匆匆地办了事就跑回来呢？
还不是为了巩固刘刹何势力圈铃木家第一人类家族的地位。
至于其他的巫女嘛……只能在殿外准备餐饮，或者干脆回房睡觉了。
顺带一提，今晚闻辽没有在场，他的工作由半兵卫暂代。
这家伙最近忙着跟真中合欢谈恋爱，天天泡在真中家，真中大木这老家伙一万个不高兴，但闻辽貌似跟正宗合欢的亲爹关系非常好。
据说好到斩雄鸡喝黄酒拜把子的程度，一个管对方叫“爹”，另一个管对方叫“哥”。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妖怪们依次跟刘刹何敬过酒，自己也开怀畅饮了一番。
待到刘刹何用舌头辨别了一下，从空气中察觉到微醺的气氛，便停了嘴边半扇猪肉。
川鹤子心领神会地拾起勺子，在茶盘上敲了几下。
好似按下了电影的暂停键，殿内的喧嚣刹那间便停了。
举在半空的酒杯，单脚立起的大头妖怪，猜拳的，唱歌的，勾肩搭背的，交头接耳的，齐齐僵硬，跟蜡做的一样。
唯有烛火噼啪，明灭殿内光阴，在百妖脸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那巨蟒高居首座，身躯盘踞如老树，密鳞在暗淡的火光中折射这迷幻的色泽，莹莹如宝石出自大师精雕细琢。
他的瞳孔竖起，狂野的力量伴随呼吸起伏，如潮水涨落。
纤腰笔直的白衣红裙美人与猛兽相伴，大与小，强与弱，野蛮与文明，反差强烈。
“咕噜。”
不知何处何人在如此寂静下发出声响，最外围的妖怪齐齐冒汗，衣衫瞬息便已湿润。
那高高在上的主人收回打量的目光，蛇头地下，若有若无的笑声在腹中奏起。
恍如野兽饥肠辘辘。
“大家都知道，我其实是傲来国的妖精。”
刘刹何饮满花茶，终于打破沉寂。
“不过我既然来了东瀛，做了这神社的主人，当了诸君的头头，便没有抛下大家不管不顾的道理。”
得了内阁与明治神宫认可的刘刹何，终于抛下伪装，坦荡地说出自己的来历。
其实他的真实身份，诸妖稍微有些手段的，都能从各自的渠道确认刘刹何并非原先的白蛇，并且东瀛历史上也没有他这号人物活动的记录。
恰好隔壁傲来国官府加深对妖怪控制的传闻闹得东神洲沸沸扬扬。
所以其实在座的妖怪们，心里或多或少知道他刘刹何的底细。
不过或碍于忠诚，或碍于利益，或者干脆就是懒散无所谓，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毕竟，能在二十一世纪中后叶，从人类手上掰下一块蛋糕，还愿意分给大家的“领头人”，真可谓蝎子的粑粑——独一份了。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有些事情不上称没二两，上了称重千斤。
刘刹何嘴巴这么一张，那原本大家都假装不知道的二两，就变成了千斤重了。
为什么？
因为他刘刹何是外人，还是鸠占鹊巢的外人，他没那个身份。
身份这东西，有的人无所谓，但对没有的人，可是千金难求。
比如……户口，抑或国籍。
一时间，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到座位上，目光阴沉。
有几双手已经搭在武器上了。
川鹤子身为人类，跪坐在刘刹何身边分担了众妖们审问式的目光。她却笑眯眯地煮茶，拿捏茶饼的手稳得很，似乎看自己的不是有几百年道行的妖怪，而是山林里普通的飞鸟走兽。
行动从容不迫，自有风姿。
倒是殿外的见习巫女，有几个打翻了酒瓮和食碟，呆呆跌坐着，面若金纸，目含秋波，眼看着便要忍不住哭起来。
这高下，不必多言。
“原来大家早就知道了。”刘刹何笑道，“原本还想着给大家个惊喜。”
何伟毅跪坐着，作为奥来人的他本就承受了不少不善的目光，早已如芒在背，听到刘刹何这玩笑似的话语，紧张得拉了拉领口，似乎想把心里的火气给敞开。
他用余光去瞧半兵卫。
只见半兵卫盘着腿，闭目凝神，大拇指抵着刀谭，断刃青刀微微出鞘半寸。
作者的话：明天公司的事情很多，到时候可能会鸽一天，老爷们见谅。
第206章 ：家事（二）
临近秋天，大洋的海风愈发猖獗，南边的台风多多少少影响了方壶岛的天气，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只不过是推杯换盏的功夫，屋檐便淅淅沥沥挂上了水帘。
中庭里的妖怪们顶着雨水，浑身湿透，但从表情上看似乎一点都没有受雨水影响似的。
“你去照顾那些姑娘吧，看起来她们好像受了惊吓。”
刘刹何话音刚落，川鹤子就施礼起身，款款离开。半分钟后，殿内殿外的巫女们都从席间撤离。
除了眉头紧皱的何伟毅与全然读不懂氛围，正死命吃喝的傅坚俊人外，这里再无一个人类。
又等了片刻，殿外的雨势越来越大，刘刹何才有些惊讶道：
“没人出来质问我吗，还是说在等我讲话？那好。”
他抖了抖身子，上身立起来，食道大开，声音也大了许多：
“我今天就把话敞开了说，届时与我同道者，富贵共享，与我不相谋者自可放心离开，我刘某绝不阻拦。”
大家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咱么都是妖怪，天生地长，其实国别民族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屁。今儿一个国家成立了，赶明儿睡醒保不准就改朝换代了，所以对古代的妖怪而言，国家自豪感，大抵是没有的。”
“现在大家对这些东西这么敏感，无非是受人类的影响多几分罢了。”说到这里，刘刹何摆摆尾巴，“所以大家对我有些许敌意，我是理解的。”
殿内的气氛稍稍缓和。
“不过话说回来。”刘刹何话音一转，“可是殿中妖怪如此之多，算来算去，好像就我刘某在官府挂了号，内阁和天皇都亲口承认了我的‘正统性’，反倒是诸位……我先前在异常针对课那儿，可瞧见诸位都在通缉令上，如此算来，我才是正统啊！”
“岂能如此算！”
“哪能按照人类的说法来？咱们可是妖怪！”
殿里当即有几个妖怪愤愤出声。
他们愤慨后，殿中却无人相应，于是又讪讪坐下。
刘刹何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只觉得眼生，想来是自己去费伦后新招募的。
暂且不去管这些家伙，刘刹何咳嗽一声引回众人注意力，继续说：
“不过嘛……大家既然跟了我，那自然不必再担心身份问题。我和组织已经通过了异常针对课的审核，以协助者身份挂在了公安委员会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半个赵家人了。既然如此，以往的糊涂事，便一笔勾销！”
众妖肃然。
何伟毅跪坐着，暗自点头。
刘刹何堂上一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核心就一个。
那就是做东营官府的说客，谈的还是一个招安。
无论过往，不谈从前。只要是愿意从了刘刹何这个“外来户”，那么大家就都是良民，都有光明的前途。
所以将自己的身份抛出来，只是个引子。根子还是瞄准了底下妖怪们的小九九。
用与大家更切身的问题来掩饰自己的身份问题，话里话外都是“你们自己的底子也不干净，咱大哥不说二哥”，若是愿意从了他的，自然不会再纠缠这些问题，而不从的……直接赶走了事，有官府撑腰，他们要是敢闹事，扣一顶“剿匪”的帽子下去。
万事大吉。
“真是用心险恶啊！”何伟毅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方才是白担心了。既然是召集了所有人的会议，自然不可能讲多少真东西，只不过是笼统的谈话，熟悉彼此罢了。
不过刘刹何在这里整活，想必也给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让妖怪们没能提前串联起来。
所以说他不喜欢政治，太复杂，也太暧昧。
如果方才妖怪们不是说话抱怨，而是跳起来掀桌子，想必自己还有的忙吧？
何伟毅想到这里，拿余光瞟半兵卫。
却见人家已经收了断刀，又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吃起来。
再看左右，五大老五奉行也各自饮食，都是早已串通好了，先前的肃穆无非是做戏给新来的看。
见妖怪们这么听话，一个反对的都没有，刘刹何不免有些吃惊，继而无聊起来。
亏他还做了一番布置，到头来一顶官家的帽子就把人压得死死的。
“那就这样吧，大家也不必现在给我答复，三天之后，愿意留的等我派人重编花名册，不愿意的自行离开就好。雨势也大了，殿外的兄弟们还淋着雨呢。”
“至于我们要给官家做的事情，无非是提供情报，搜查要犯，捉拿害世的妖怪，大家把自己想象成辅警就行了……有没有问题？”
殿外的妖怪们听到刘刹何的话，连连表示不妨事，有人甚至端起酒杯，杯中荡着早已不知是酒水还是雨水的液体，一饮而尽。
“没问题？那就……散会！”
巨蟒撂下一句话，自顾自离了席去往后殿。半兵卫和傅坚俊人提前得了通知，这会儿弃了酒食跟上。
临走前傅坚俊人还惋惜地回头看了眼桌子，擦了擦满嘴油污离开。
于是刘刹何回到地球后的第一次会议便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妖怪们无论长得如何磕碜，如何怪诞，都穿着人类服侍，顶着雨伞从参道下山——神社今日自然也是谢了客的，加上阴雨绵绵，神社这边黑灯瞎火，倒不怕河对面的居民看出什么端倪。
妖怪们刚刚下参道的时候还缄默着，等到了山脚不免嘈嘈杂杂起来，大家都说着自己的想法，与朋友打探消息，私下勾结。
但等到他们离开参道，走到公路上，这些妖怪又齐齐哑火，跟拔了舌头的鸡仔一样。
公路边整整齐齐停着几十辆轿车，车门边都立着人，便服颜色五花八门，姿势随意看上去倒像是来旅游的。
不过他们无一例外都腰间胀鼓鼓，脚边都竖着的金属箱子，一身生人勿进的肃杀的气质。
柳生真一郎举着黑伞，一手插兜，嘴里叼着船长香烟，烟头在雨幕里明灭如星，眼神阴翳。
异常针对课，还是派出上百人规模的特别队。
何伟毅走到真一郎身边，便闻到一股香甜的巧克力味。
“来一颗？”真一郎摸出烟盒，枯黄的盒子上印有“チョコレ取弊盅翱墒悄忝抢洗蟾宜涤泻孟罚也爬吹模蝗幌衷谖艺诮Ю掀藕⒆尤瓤煌贰！�
何伟毅笑着接过烟，火光一闪，另一个火星有规律地亮起。
“一群素日不老实的妖怪认怂吃瘪，还不是好戏么？”
“肯老实？”真一郎歪着头问。
何伟毅吐了口烟子，舌头在唇上刮了一圈，满是甜味儿：“至少在方壶岛，不老实不行。以往还能钻山沟，现在我们山里也有人脉，怎么躲？”
“……人少了。”真一郎挑眉，“不用我们帮忙？”
何伟毅笑着放对方手里放了一张银行卡，手指往上一翻：“那位可不是善茬。”
“也是。”真一郎哑然一笑，摘下烟掸灰，手里的银行卡隐蔽地收进怀里。
他身旁的副官举起相机，把眼前淋成落汤鸡的妖怪狼狈的样子收入电子屏幕。
……
后山，比比挖着鼻孔，脚下踩着几具尸体，不屑地唾了一口：“这些鸟厮，拿了东家的好处，连正门都不肯